兩人站起來,深一步淺一步的往外面走,卻忽然感覺身後一道勁力傳來。慕容雪一驚,本能的擋在姬妙甄的面前,一把長劍迎面刺進了她的胸膛。
“你……”慕容雪驚訝的看着臉色蒼白的風清憶,風清憶嘔出一口濃稠的黑血,脣邊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再次倒了下去。
失去了慕容雪的支持,姬妙甄和慕容雪同時往地上倒去。
姬妙甄側着臉看着慕容雪艱難喘息的模樣,低聲問道:“爲什麼回來?”
慕容雪感覺體內的血液在一點一點的順着胸口流逝,同樣流走的還有自己的生命,罷了,本來就沒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蠱人活得越久只會越痛苦,提前結束這種痛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是啊,爲什麼回來?有爲什麼對你下不了手,你明明是殺了我爹的仇人,明明是毀了玉峰山莊的仇人,可是爲什麼我下不了手?”一滴淚水順着慕容雪的眼角滑落,慕容雪吸了吸鼻子說道。
“你那個時候要是沒有管我就好了,那個時候有個人拉我,我纔沒有和爹爹一起走,所以,我動不來手,就算知道一切都是因爲你,但是你的出現太美好了,讓我有種錯覺,我的生命只剩下你了,如果我連你也失去了,我的生命就沒有意義了。不過還好,現在我終於解脫了,爹爹,我來找你了,希望你別不要我。”慕容雪的聲音慢慢的低了下去,最後慢慢放開了緊握着姬妙甄的手。
姬妙甄平躺在地上,靜靜的聽完她的話,靜靜的看着空中漸漸蔓延過來的火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有人說過人在臨死之前總能夠回想起自己最難忘也是最美好的往事,回想起自己最難忘的那個人,這句話以前姬妙甄是不信的,可是現在他的腦中卻不斷地浮現出一道人影,怎麼也沒有辦法揮散。
“你是我的弟弟嗎?”那年在楓葉都紅了的季節,一片片的枯葉從樹上落了下來,就像完成了生命的祭奠之後,再也沒有存在這個世上的理由。
那個時候她真正意義上唯一的親人離她而去,她一直躲在那棵樹下哭泣,自己觀察了她好久,也曾幸災樂禍過,但是最後還是決定過去跟她打招呼。
他以爲他早就已經忘記那個時候她的反應,如今想來卻是如此的清晰,他從沒有見過那般乾淨的笑容,那般澄澈的眸子,帶着明顯的驚喜與感動,沒有一點的隱藏,讓原本不過是試探的自己徹底的陷了進去。
可是曾幾何時那個人不再笑了,學會了掩藏自己的情緒,掩藏自己的想法,自己和她越行越遠,但是她從來未曾對此有過多抱怨,只是一直默默地待在自己的身後,看着自己,守着自己。
那時候她知道自己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很傷心?那個時候她被誤解自己卻沒有跳出來爲他大聲辯駁,她是不是特別失望?那個時候她自己孤身一人,懷着自己的孩子是不是特別無助?
姬妙甄越想越感覺自己的胸口被什麼紮了個洞,稍有觸碰便痛不欲生。慕容雪說因爲初見自己太過於美好,所以對自己動不了手,那麼你是不是也是因爲初見我的時候太過於驚訝纔會一直對我不離不棄。
那麼我是不是可以再自私一回,讓你下一世也能夠在這麼美好的時候遇到我,再次愛上我,而這一次,我承諾不會再錯認你,也不會再讓你
傷心。所以,洛凡,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姬妙甄睜開雙眸,隔着一層水霧,黑煙嫋嫋,他好像看到了那個時候對自己笑的異常燦爛的人兒,他緩緩地笑了,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完全沒有顧慮那熾熱的火焰已經慢慢的舔上了他的手臂。
“洛凡。”嗶嗶啵啵的聲音在他的周圍響起,卻掩不去他對於那個人的呼喚,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這一次他不願再錯過。
李恪一手握着寒冰魄,一手攬着若水的腰身,替若水擋着一路上因爲燒燬而時不時掉落的梁木,司徒星和雲兒則是相互扶持着帶着秋九思。
大火已經從不遠處的東苑燒了過來,他們只能從西苑拐到正門,一路上都沒有見到什麼侍衛丫鬟,只怕在墨池宮衆人離開墨池宮之後,姬妙甄就沒留幾個人在這裡了,而那些留下來的人可能剛纔一發現不對便都離開了。
好在他們跑的較快,在火勢還未大範圍的蔓延過來之時便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所以雖然路上還是有一點小危險,幾人還是趕在火勢追上來之前跑出了墨池宮。
“這場火沒有燒到墨池宮成爲灰燼只怕不會熄滅了。”雲兒站在下山的山階前,回頭看着那大火燃燒的地方,低聲說道。
“全都燒掉也好,一切過往,皆成雲煙。”司徒星輕嘆了一口氣。
“唔……”秋九思低聲的呻吟從耳邊傳來,讓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這裡是哪裡?我們怎麼會在這裡?”秋九思撫着自己發酸的脖子問道。
手一頓,像是一瞬間想起了什麼,陡然轉身,看向身後的墨池宮。
“我娘呢?她有沒有出來?”秋九思抓住司徒星的手大聲問道。
司徒星和雲兒同時別過了臉,秋九思臉上帶着明顯的惶然,想要往後衝去,還是被司徒星攔住。
“放開我,我娘還在裡面,我要進去救她,都是你,爲什麼要打暈我?”秋九思死命的掙扎着,拆彈對司徒星動手。
“啪”的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從旁邊傳來,讓幾個人都是一愣,動手的人竟是——雲兒。
“不打暈你,難道讓你陪你娘一起去死?你娘看到這樣會開心嗎?”雲兒含着淚說道。
司徒星放開了秋九思的手,回到雲兒身邊,將雲兒攬進懷裡,讓她將臉埋進自己的懷裡哭泣。
秋九思臉上帶着明顯的茫然,忽然一聲大響再次傳來,衆人愕然的看着身後的墨池宮在經受大火的灼燒之後,轟然傾塌。
秋九思顫抖着嘴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只能無助的對着墨池宮跪倒在地,雲兒還是趴在司徒星的懷裡哭泣着,而若水緊握着雙手沒有說話,低垂下的臉讓劉海掩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李恪擔憂的伸手握住她的手,入手處果不其然是一片的冰涼。
若水轉頭迎上他擔憂的目光,勉強的遞了個安慰的笑容,擡頭看向那還在燃燒的宮殿,忽然有種什麼在慢慢靠近的感覺,這是結束還是開始?
另外一邊,秋殊顏蹲坐在一處荒涼的庭院之中,輕撫着院落邊緣那斑駁的石碑,沒有任何的言語。
他就這麼站着,任由已經枯了頭的樹枝上落下一片片發黃的葉子鋪上他的肩頭,任由晚間的冷風吹起他的長髮,一張冷峻的臉上
帶着某種滄桑。
忽然,背後的巨響讓他慢慢的轉過身去,遠處好似火燒雲一般的壯麗景觀讓他雙眸一動,卻沒有更多其他的反應,火光沖天,秋殊顏仰起頭看向遠處慢慢被日光照亮的夜空,低聲說了一句:“一切都結束了。”
一片灰黑的灰燼面前,一個少年一身雪白,蹲下身子,輕觸着地上的灰塵,帶着淡淡的傷感,少年的身後,四個男女靜靜的佇立着,似乎並不想打擾他。
“儘管孃親一直怨恨着姨娘和姨父,但是她其實也很掙扎的吧。”秋九思低聲的輕喃道,不知是對那已經成了灰燼的人們說,還是對身後的那些人說。
司徒星輕嘆了一聲:“他們之間的恩怨不是我們能夠評頭論足的,究根到底並沒有誰對誰錯,一切都是命,命運讓他們相遇,而又相愛相殺。”
“那天晚上知道真相之後,曾經有一瞬間我很懷疑,我孃親是不是也恨着我,因爲我沒有幫她留住那個男人。”秋九思脣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她若是恨你便不會那般顧及你,不讓你輕易出宮了。”若水突然出聲道,“你一直以爲她不讓你出宮執行任務是因爲害怕你受傷,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那不過是一個緣由,另外一個緣由便是,當初司徒月在江湖上鬧得那般大,必定有一些人是知道他的面相的,而很不幸的你的臉跟他起碼有八分像。”正是因爲如此,自己在那個山洞看到那個男人的臉的時候纔會有所猜疑。
秋九思怔了怔,低頭沉默了片刻,再次笑了出來:“是啊,後來我就在想,若是她不愛我的話,早在跟爹爹成親的那個時候便該將我隱藏起來,相比起一個很可能被發現的孩子,孃親和爹爹再生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不是更好嗎?當然也不排除孃親是因爲不愛爹爹而作此選擇,但是我寧願相信她是因爲捨不得我。”
“她是愛你的。”司徒星深深地看了秋九思一眼:‘如果不是愛你,不會在最後讓我將你帶出來,你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她就算再恨我爹孃,也不會去割自己的肉。”
秋九思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臉上已經多了幾分釋然。
“你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若水微蹙着眉頭說道。
“還能有什麼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的過接下去的生活,江湖上的打打殺殺真的太讓人厭倦了。”司徒星雙手交叉着放到腦後,臉上帶着幾分輕鬆,顯然也釋然了。
“雲兒你呢?準備跟着他走?”若水轉頭看向雲兒。
雲兒微紅着臉,並不說話,司徒星瞬間緊張了起來。
“那個,雲兒你不會是想反悔吧,你可是答應過我,再過個一兩年便嫁給我的,不跟我走難道還要跟別的人走?”司徒星瞬間緊張了起來。
雲兒大囧,舉手便往司徒星的身上打去:“誰說要反悔了?”
“呼,那就好,若水姑娘,神醫大人,您就別再嚇我了,雲兒這可是讓我預定下了,別再想着讓她離開我了。”司徒星又恢復了往日的油嘴滑舌。
若水淡淡一笑:“我們家雲兒可不是沒人要,怎麼就讓你預定下了?不是還有一兩年嗎?到時候我再來驗收成果,不過關的話,雲兒可不會輕易嫁給你。”
司徒星聞言立刻苦了臉,引得衆人一聲鬨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