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涵,生日快樂。”
周傲宇去克里斯丁買了一個9寸的巧克力蛋糕,提着蛋糕來到了外灘邊,他一個人抱着蛋糕,慢慢在上面插上二十三支蠟燭,拿打火機點亮,紅色的燭光,在黑夜中映亮了一道絢爛。
周傲宇便在燭光裡,回憶起了許多他和周斯涵的事。
當他二十二歲工作以來,八年來,他總是帶着斯涵來外灘吃蛋糕,兩人興高采烈地點着蠟燭、切着蛋糕,無視來來往往的人流,旁若無人地笑。
今天晚上天氣預報有風雨,周傲宇素來認爲天氣預報說明天是晴天,那麼一定會下雨;反過來說,如果說明天下雨,那麼一定是晴天,他沒想到今天天氣預報真的應驗了,淅淅瀝瀝的下雨下來,那些在外灘參觀的人就紛紛拿着外套當雨傘,往附近的避雨處或者公交車站去了。
周傲宇沒有動,只是當他回頭,看到那個被他擺在堤壩上的蛋糕被雨打得變了形,上面的蠟燭無一例外地熄滅,七倒八歪地插在蛋糕上時,他忽然覺得心一陣痛。
周傲宇托起蛋糕,把它丟進了垃圾桶,當它聽到“咚”地一聲時,他忽然覺得心也一痛,彷彿有什麼極重要的東西從生命中逝去了,而任他再怎麼尋覓,也是無法再找回的。
周傲宇回到車上,點了支菸,目光凝視着外灘,迷糊他眼睛的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想一定是肖魅,今天自己晚回家,她一定擔心了,所以他也沒看號碼,隨手接了起來。
“肖魅,我馬上回來。”他如是說。
“哥,是我……”
當週斯涵的聲音在電話那端傳來時,周傲宇整個人僵住了。
“斯涵?斯涵!真的是你?你現在在哪兒?還在美國嗎?”周傲宇急急地問。
周斯涵沒有說話。
“斯涵!斯涵!你回答我啊……”周傲宇整個人都像瘋了一樣。
“嘟嘟——”可是電話那邊傳來的卻已經是忙音。
周傲宇連忙翻看號碼,循着這個號碼撥打了回去。
“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電話的女音用英文不斷重複着。
周傲宇的手機從手掌裡滑落,情緒猛然從峰頂滑到了谷底,就在那一刻,他深刻地明白了自己原來有多麼記掛周斯涵。
他對她,真的只是兄妹之情嗎?
這世上,有哥哥會這樣疼愛他的妹妹嗎?
周傲宇慢慢開車往回家的路上想着。
不論斯涵做了多少壞事,可是在他記憶裡,她卻永遠是那個單純善良的女孩,時光的洗禮輕易帶走了那些不愉快的記憶,他漸漸地無法控制自己的思念,那種隔了一個太平洋的想念,一天一天,越來越深重地壓在他的胸口。
如果走的是肖魅,我又會那麼記掛着她嗎?
從前不敢想的問題,在寂靜的雨夜裡,慢慢地都浮現了出來。
周傲宇隱隱覺得,如果離開的肖魅,自己固然會自責會傷感會掛念,可是這種想念和他想念周斯涵是不同的,沒有那種牽着血脈的血肉相連,沒有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那麼,自己愛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如果當初,斯涵沒有那樣手段用盡,讓自己對她敬而遠之,自己會那樣堅決地拒絕她嗎?
當週傲宇漸漸地追逐到了那個答案時,他心裡是惶恐的,他想到了葉偉澤曾經對他說過的那番話,自己爲什麼總是這樣三心二意,不能一心一意去愛一個人呢?斯涵走了,自己就這麼心心念念記掛着她,這對肖魅公平嗎?
“也許,我真的需要個心理醫生了。”周傲宇自言自語道,眼睛裡是黯然,是鑽入心底的疲倦。
當週傲宇去尋找心理醫生的時候,他沒有想到會遇到夏洛飛,那個相遇真正是他人生中一個很大的意外了。
當週傲宇在心理諮詢室等他的心理諮詢時,他看到一個穿着白色高領毛衣和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的年輕人匆匆走過,順手把份資料交給接待處的小姐時,他還沒有認出他,只是覺得這個人的穿衣方式很眼熟,於是稍微多看了他幾眼,結果等那個人轉過身來時,他真的是驚呆了。
雖然已經過去了快八年了,不過這段時間的人的相貌是不會大變的,所以周傲宇很輕易地認出了這個人正是自己大學的同窗好友、也正是被自己打得鼻樑骨差點斷掉的夏洛飛!
周傲宇覺得有點尷尬,正要避開他時,夏洛飛卻已經看到他了,他微笑着向他走近,端詳他半晌,叫道“是傲宇!我沒認錯人吧?”
周傲宇只好點點頭,“洛飛,好久不見了。”
“嘿,你可能不記得我,我可記你記得很牢啊,你看我的鼻子,這個缺口,可就是你打的啊!虧我長得這麼英俊,就是這個缺陷讓我一直不滿啊!我考慮拿硅膠墊鼻子可很久了,一直沒下定決心,碰到你可好了,當初這筆錢沒讓你賠,這回我可賴上你了!”
周傲宇微覺得尷尬,無奈地說道:“好罷,以後如果你還有什麼後遺症,都可以來找我!”
“哈哈!”夏洛飛笑了起來,聲音異常爽朗,大學時愛說愛笑的脾氣一點沒變,“跟你開玩笑的,老同學,這麼多年沒見,發達了吧?”
“還好吧,反正在一個地方做了那麼多年了,熬也該熬到這個位置了。”
“喲,喲,聽聲音就知道你做得官不小了,以後有什麼好職位,可要關注一下小弟啊!”夏洛飛說了會,想到什麼,回頭跟接待處的小姐說道,“我碰到一個老同學,讓我下一個朋友等一會啊!”
“您對面的就是您的下一個病人啊!”那接待處小姐很無奈地說道。
“說過別叫病人!”夏洛飛正在抗議的時候,回頭瞥了一眼周傲宇,臉上掩不住驚訝之色,“你是來做心理治療的?”
周傲宇真是笑得比哭還難看了,“別告訴我我的心理醫生就是你啊!”
“有什麼問題?”夏洛飛聳聳肩,“我可是正規心理學碩士畢業,有五年的實習工作經驗了。”
“我看我還是走吧。”周傲宇半開玩笑半真地就往樓下走去。
“嘿,嘿,老同學,你別因爲你認識我就覺得尷尬啊,”夏洛飛連忙拉住他,“雖然我跟你在這裡嘻嘻哈哈的,可是相信我,我絕對是個很有職業操守和道德的心理醫生。而且,因爲我們認識,我可能可以更快地瞭解你和幫你解決你的問題啊!”
周傲宇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覺得尷尬,自己當年打他就是因爲周斯涵的問題,現在自己要跟他說自己對周斯涵的感情,雖然他宣稱自己是個很有職業道德的心理醫生,不過還是讓他對着夏洛飛坦誠自己的心事,恐怕還是有一點難度的。
“我看還是算了,都說陌生人才是最好的傾訴對象,你和我那麼熟了,我恐怕沒辦法跟你完全坦誠我的心情。”周傲宇說道,“洛飛啊,抱歉了,你可能做不成我這筆生意了。”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也沒有辦法。”夏洛飛挺無奈地說道,不過他眼睛很快亮了起來,“但我們好不容易相見,兄弟兩個總得說點什麼吧?”
周傲宇真是覺得苦笑了,就憑他那一驚一乍的模樣,還真難讓他相信這個兄弟會跑去做專業的心理醫生了,這未免和他想象中冷靜自持的心理醫生形象相差太遠了。
“以後有時間再說吧。”周傲宇只好敷衍道。
“那好,反正你我都要忙,那就留個手機吧!”夏洛飛還真是不打算放過他了。
周傲宇心想他粘粘蟲的本性可真是一點沒變,於是報了個手機號給他,夏洛飛再回撥給他。
“對了,我送你下樓吧。”夏洛飛熱情過度地說道。
周傲宇滿頭黑線,“你忙吧。”
“你看現在也沒人來啊,就送你下樓嘛,不耽擱很多時間的。”夏洛飛邊說已經邁開一條腿下樓梯了,還扭頭問道,“對了,兄弟,你結婚了沒?孩子也大了吧?”
周傲宇真覺得他像居委會主任,哪裡像資格心理醫生,他無奈地說道,“我結婚了,孩子剛滿週歲。”
“看來你也挺晚的嘛,對了,斯涵結沒結婚?”
周傲宇詫異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眼睛發光的模樣,不禁苦笑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不過很抱歉,我妹妹也結婚了,而且孩子還比我的大兩月。”
“哎,真是,”夏洛飛嘆口氣,“我都三十一了,還是孤家寡人,本來想打一下你妹妹的主意,結果誰知道她小小年紀也結婚了。那樣,我就不送了,你好走吧。”
周傲宇忍不住失笑,“你也太勢力了吧?知道我妹妹結婚了就這樣?”
夏洛飛也換上了一副笑靨,“開玩笑的,斯涵那麼討人喜歡的小女孩,肯定很多人搶着要的,我也不指望她還單身,再說我還怕你再把我暴打一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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