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魅匆匆地趕到醫院,她腦子裡一直盤旋着醫生告訴她的話:你的丈夫周傲宇出了車禍,他的腦部受到撞擊而出於昏迷狀態,雖然經過搶救性命暫時無憂,但是如果三天後他無法從昏迷狀態中甦醒,那麼他的心臟功能還是會衰退,可能會做一輩子植物人,也可能還是會死亡,你要做好準備。另外,希望你到醫院來爲你丈夫交好手術費及住院費。
肖魅跑到醫院,心慌意亂地給肖明補交了醫療費用,往他病房趕去的時候,因爲地滑狠狠地摔了一跤,她也來不及感覺疼痛,爬起來繼續往前跑,當她氣喘吁吁地跑到三樓的隔離病房看到周傲宇時,她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周傲宇躺在那裡,一張臉慘白得沒有了血色,肖魅記得她無數次和他的甜蜜和爭執,無論他開心、無賴、生氣、無奈,都是那樣活生生地出現在她身邊的一個人,可是突然間他就再也沒有了生機,她想到他隨時可能永遠離開自己,不禁冷得全身都發抖起來。
明是跟着她來的,他看着躺在病房裡的周傲宇,知道他還在搶救隔離期,他們是無法入內探望的,這對戀人,很可能就隔着這層玻璃而生死離別。他爲他姐姐命運的多舛而感到難過,卻也只能輕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肖魅牢牢握着拳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如同每次遭遇不幸一樣,她習慣把下顎繃得緊緊的,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
她的手摸着玻璃,就如同抓着周傲宇的手,她讓自己堅持着,也給周傲宇鼓着勁,她不相信周傲宇那麼堅強一個人會挺不過車禍,就如同她每一次都能在傷害後變得更頑強一樣。
“要告訴伯父伯母嗎?”儘管肖明知道現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時機,但他們必須有一些要解決的事情,所以輕聲地詢問着肖魅的意見。
肖魅眉一挑,眼神中流露出十分剛毅的神色,她轉過身看着肖明,一字一頓地說:“一定要告訴他們,哪怕他們心裡傷痛……也不能讓他們遺憾。”
肖明知她的言下之意,這很可能成爲二老見兒子的最後一面,即使讓他們知道了感到傷痛,也不能讓他們無法見到兒子最後一面而抱憾終身,他看着姐姐,眸子裡充滿了傷感,卻也帶着深深的敬佩,經過六年的磨礪,她更加堅強也更加冷靜,即使在自己最傷痛的時候,還能以驚人的理智來處理這些問題。
肖明拍了拍她的肩,嘆息道:“我知道,我去了,對了……周斯涵,要通知她嗎?”
肖魅的眼睛裡閃出如尖刀一般銳利的神色,幾乎讓肖明覺得心裡有些發毛,他聲音有些發軟地說道:“那麼就先不通知她吧?”
肖魅搖了搖頭,沉聲道:“她是傲宇的妹妹,也是傲宇這輩子……最掛心的人,必須通知她,何況告訴爸媽之後也是隱瞞不住她的……”她眼中的尖銳忽然化作了致命的憂傷。
肖明看着姐姐,只覺得異常的難過,卻對她的處境無能爲力。
“去吧。”肖魅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周傲宇身上,這一次她的眼睛已經不打算離開周傲宇半分。
“好,我去了。”肖明嘆了口氣,從樓梯上跑了下去。
肖魅看着周傲宇,剛纔屏住的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她感覺到自己內心鑽心的疼痛,想到可能離開周傲宇她就有種窒息的感覺,可是她還是昂起了頭,把眼淚逼了回去,她看着周傲宇,努力讓自己綻開一絲笑容:傲宇,你一定要堅持,你還沒有跟我說過你愛我,我們的婚禮還在等着你,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就離開我……
此刻,周斯涵正和葉偉澤在咖啡廳裡坐着,雖然周斯涵是個善於壓抑自己真實情感、把自己僞裝成乖乖女的人,可是剛剛被周傲宇這樣嚴詞拒絕過,她也無法馬上就保持冷靜,因此在那個時刻,她雖然儘量保持着優雅的禮儀坐着,手裡的小勺子漫不經心地攪着咖啡,可是她的眼睛裡卻有着無法壓抑的怒火。
葉偉澤看到她這副神色就已經明白了,他懶懶地把西服解了兩個釦子,倚在椅子上,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問道:“怎麼,你是不是又在你哥哥那裡碰壁了?”
周斯涵白了他一眼,一副你知道了還問的架勢。
葉偉澤望着窗外,帶着些自嘲的笑容說道:“說吧,這一次又出什麼餿主意想讓我幫忙了?你知道我這人一向是最熱心的,一向不會拒絕漂亮女士的建議,何況你這小腦瓜裡經常會出些讓我覺得驚異的想法。”
“我很生氣!爲什麼他就要一心一意地喜歡着那個女人?她年紀又大,長得又不好看,也沒工作,身材也跟洗衣板一樣,我不知道我哥到底愛她哪點?”
葉偉澤聽着,嘴角勾起一絲壞壞的笑容,卻沒有回答。
周斯涵白了他一眼道:“爲什麼不說話?難道你不贊同我說得話?”——她把從周傲宇那裡受得氣全發泄到葉偉澤身上了。
葉偉澤淡淡地笑道:“沒有,我只是很高興你越來越不在我面前掩飾自己的喜怒哀樂了,我贊同你說的話——如果僅僅是以外在來評判她的話——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兩個人相愛,未必只和外在條件有關?”
周斯涵還是氣鼓鼓地看着他,但眼神裡流露出迷惘的神色。
“你是沒有看過肖魅的書,所以你無法理解她是個內心有多少豐富感情的女人,你無法感知到她的內涵和經歷了無數風雨卻依舊保持真實的美好,所以你纔會疑惑周傲宇爲什麼會愛上她。”
“這麼說你也會愛她嘍?”周斯涵沒有想到葉偉澤會當着自己的面表揚另外一個女人,不禁氣憤地接口道。
葉偉澤深深地看了周斯涵一眼,自嘲地笑道:“如果她給我這樣的機會的話。”
周斯涵怒道:“你?!”
葉偉澤卻已站起了身來,“斯涵,也許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見你,以前我總是希望自己的癡心能等到你的回頭,可是我錯了,我的遷就和忍耐只換來你一次次的無視而已。斯涵,你本來是一個美好的女孩子,我不想再看着這份畸形的愛戀和妒忌毀了你的美好——所以除非你放棄你對你哥哥的執着,否則我再也不會來見你了。”
周斯涵沒想到他突然對自己擺出這麼一道,目瞪口呆之餘更有點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自己該生氣還是該挽留他,正在猶豫間她的手機響了起來,電話裡那個消息對她來說簡直是五雷轟頂,讓她頓時對一切都喪失了思考能力,她也沒注意自己突然擡高的聲音,只是對着電話那邊宣泄:“你說什麼?我哥出車禍……很嚴重?不,不可能!”
葉偉澤本來已經準備離開,聽到她接電話的聲音又停下了腳步,她回過神,看到周斯涵臉色蒼白,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我這就過來!”周斯涵把電話塞到包裡,就匆匆往店外跑去了,連撞到葉偉澤都渾然不覺。
葉偉澤不禁苦笑着摸摸被撞疼的手臂,搖頭道:“斯涵,果然一碰到你哥哥的事,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啊。”他看着周斯涵跑出門,焦急地想攔輛出租車,於是走到停車區域,把自己的車開了過來,對着周斯涵道:“來吧,我送你去醫院。”
周斯涵看了看來往的車裡都沒有空車,於是頓了頓足,“好吧。”她上車,迅速地繫上保險帶,對葉偉澤說了醫院地點,又焦急地問道:“你知道那個醫院麼?就是……”
“我知道那個地方。”葉偉澤懶懶地笑道,他和周傲宇沒有交情,自然也不關心他的生死,也許他死了更好呢!
周斯涵趕到病房前,呆呆地看着哥哥,她從知道了周傲宇出車禍的時間就大致猜到他是在離開公園後出的意外,她的內心有着無比的自責和傷感,可是面對着周傲宇的時候,她的大腦卻頃刻間變成了空白,無法思索、無法說話,而在那空白過後,她的情緒突然崩潰,她拍着窗戶,狠狠地哭泣說道:“哥,你給我醒來啊!你不許睡着!你答應過我要一直照顧着我的,你想食言嗎?”
此時周傲宇和周斯涵的父母還沒有趕到,只有肖魅和肖明站着,肖魅看着發瘋一樣的周斯涵,儘管她已經淚流滿面,卻還是冷冷地說道:“如果你想你哥早點好,最好給我安靜點!”
周斯涵卻對她的勸誡充耳不聞,她只是用力拍着窗戶,哭喊着說道:“哥,對不起,我不該和你說那些的,是我害你出車禍的!你給我醒來啊,你給我醒來啊!”
肖魅面色一冷,“你說什麼?傲宇出車禍跟你有關嗎?”
周斯涵咬着嘴脣不說話。
肖魅衝了過去,抓着她的衣領拼命搖曳她,“你說,你對傲宇做了什麼?你難道真的要逼死她嗎?”
葉偉澤從旁邊走過來,輕輕拉下了肖魅的手,低聲道:“這次不關斯涵的事,只是意外,她只是太自責了。”
肖魅惡狠狠地瞪着她,意思說反正你們是一夥的,愛怎麼說怎麼說去吧。
周斯涵猶如失了魂一般,趴在窗前,呢喃着說道:“哥,是不是因爲我愛你是有罪的,所以上天要懲罰我們呢?如果是這樣——那爲什麼不懲罰我呢?”
肖魅看着周斯涵失魂落魄的樣子,雖然還是痛恨着她,卻也知道她內心的傷痛定不輸於她,一開始的不冷靜漸漸消失,她退開了兩步,避免自己和她再次起衝突,不安的眼神再次掠向病房:傲宇,你會醒來嗎?
周斯涵呢喃着說完,突然又激動起來,她彷彿竭盡了全力,扶着玻璃,絕望地吶喊道:“哥,如果你是在懲罰我……那麼好吧,只要你醒來,我就發誓——我不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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