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炮立即返身,看着緩緩睜眼的段飛道:“你醒了?”
意識還停留在和大志交手時的段飛張了張嘴,卻根本沒有發出聲音。
如果說忽然甦醒是個好消息的話,那麼他變得蒼白許多的臉色,以及額頭的冷汗似乎預示着這件事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事實上,段飛只是忽然間覺得自己的臍下丹田位置像是刀絞一樣,繼而被這股痛意驚醒。然而更讓他意外的是,這股痛意只有短短一瞬,然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與其一起消失的還有他的知覺。
隨行醫生立即對李大炮建議道:“快點回醫院檢查一下!”
對於李大炮帶患者離開仁濟,出來求醫,而且找的還是位中醫的做法,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並不看好。當時醫院內已經集結了國內各個領域的權威專家,難道這些人加起來還不如一個赤腳中醫?
隨後跟來的霍成濟忽然伸手搭在了段飛的手腕上,診脈後一臉惋惜的搖頭道:“內勁逆散,五臟不合,如果……”
說到一半,他便止住了聲音。
他本來想表示如果患者能提前送來,而他父親又肯出手的話,那麼患者的情況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糟糕,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沒有了意義。
包括段飛在內的其他人都不懂‘內勁逆散’意味着什麼,就像沒有人知道剛纔那陣將段飛從昏迷中驚醒的絞痛究竟有多麼痛徹心扉。
霍成濟收手後長嘆了一口氣,出聲對李大炮道:“好好照顧他吧!”
在中醫的體系中,並沒有神經之類的東西。中醫認爲腎爲先天之本,腎主骨、生髓,腦爲髓海,脊髓爲大腦的延伸。
所以他診斷出的‘五臟不和’纔是段飛癱瘓的根本,而‘內勁逆散’則是指先前吊着段飛最後一口氣的內勁已經消失。
性命倒是無憂,但相對以前來說段飛已經成了一個實打實的廢人。即便他能站起來,也不過是一個身體比常人還要更爲孱弱的普通人而已。
或許對常人來說,能夠康復就已經是一件好事了。可對習武之人而言,這幾乎與喪命沒有什麼多大區別。
李大炮依舊沉寂在段飛甦醒的欣喜中,覺得這已經是段飛恢復的一個信號。至於霍成濟雲裡霧裡的話,他連半句都沒能理解。
如果段飛沒有醒過來的話,他或許還會堅持一下。不過眼下霍家父子還不肯出手,李大炮也就不打算再強人所難。
“謝謝!”
李大炮衝着霍成濟道謝,隨即示意衆人帶着段飛離開。
衆人重新擡起擔架,準備動身的一剎,已經準備回屋的霍成濟忽然瞪大了眼睛,急忙攔下李大炮幾人道:“你們先等等!”
話一說完,他便立即跑回院子,“爸,你快點來看!”
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李大炮卻也沒有急着離開。
不一會,霍德本又重新走出了院子。看了眼擔架上的段飛,他關切道:“這孩子叫什麼?”
李大炮一臉疑惑的回答道:“段飛!”
“不對啊!”
霍德本皺眉道:“他祖籍何處,可是關中長安人?”
“不……”
李大炮正要否決,轉念又想起了段飛的身世道:“他是個孤兒,是被人在燕京收養的。
“那就應該錯不了了!”
霍德本重新將目光放在了段飛身上,遲疑半晌後沉聲道:“把他留下,我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人。”
李大炮思索一陣,重重點頭道:“好!”
擔架上的段飛有一肚子話想要問,但是半點聲音都說不出口,只能被動的接受這一切。
江城,九通茶舍。
時光飛逝,轉眼已經入秋。
茶舍二樓的方桌前,劉荊州搖頭晃腦的看着正在臺上唱戲的小尼姑張雪,時不時叫好鼓掌,似乎半點都不覺得這段他已經聽了無數次的《孽海記》枯燥無味。
坐在一邊的吳越範咂了砸嘴,有些感慨道:“我有時候真覺得你是中邪了。”
“你是羨慕吧!”
劉荊州輕哼一聲,臉上的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他和張雪已經見過了彼此父母,現在就只差挑日子結婚了。對於以前被他時常掛在嘴邊,‘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的言論,他選擇性的進行了遺忘,也絲毫不理會吳越範的挖苦。
按理說張雪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留在茶舍賺這份辛苦錢,而他也並不是沒有提起過幫對方換個發展的環境。但是張雪卻堅持留在茶舍唱戲,也拒絕了他去疏通省戲劇團的好意。
張雪對此的解釋是自己只是喜歡唱戲,什麼地方都無所謂。於是劉荊州只能退求其次,入股九通茶舍。
吳越範十分認真的點頭道:“是有點羨慕。”
劉荊州一怔,轉頭望着吳越範道:“你是不是吃錯藥了?”
他們這個小團體關係日益密切,不過相處方式卻讓許多人都看不懂。表面上看似核心人物的他和吳越範實際上只是兩個馬前卒,經常會在一起掐架。
平時他說話吳越範總是會瞎吵吵兩句,而對方說話他也會刺上兩句。對方忽然表現出‘仰慕’,難免會讓他覺得不適應。
吳越範白眼道:“你才吃錯藥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姍姍來遲的許冰坐下,歉疚道:“出門的時候正好有點事,沒想到路上還堵車。”
吳越範幫許冰倒了杯茶,笑道:“誰不知道你許縣長現在是個大忙人?”
許冰搖頭苦笑,換了個話題道:“你們剛纔在吵什麼?”
反觀許冰這一年的履歷,用連升三級來形容也一點都不爲過。甚至在整個江浙的所有公務員中,也是排名前列的存在。
上個月,江城下轄的一個小縣城被揪出貪腐問題,整個縣委班子折了一大半人。而他的資歷雖然有些不夠格,但在市委會上卻還是以全票優勢通過。
這其中雖然有巧合的成分,但和他的表現也有莫大的關係。當然,其中也包括了眼前這兩位的幫襯。
劉荊州笑道:“越範說他很仰慕我。”
吳越範立即道:“我說的是羨慕!”
“都一樣!”
劉荊州十分大氣的擺了擺手。
叮鈴……
許冰身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示意兩人安靜之後他便起身走到了一邊。不一會,他便重新返回到了桌上。
劉荊州見接完電話的許冰臉色好像有些難看,開口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許冰搖頭道:“之前段飛讓我幫忙做的事情,情況好像有些失控。不過暫時還沒什麼關係,目前還不會出現什麼差錯。”
吳越範呷了口茶道:“那傢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你們都沒有消息嗎?”
劉荊州搖頭道:“我這還等着他來當伴郎,結果到現在婚期都沒定下來。”
“也許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許冰笑道:“先說說正事,你們都打聽到了什麼。”
劉荊州正色道:“方鼎這次成立的銀行資料以及資質方面並沒有什麼問題,註冊資本三十億。在參股人員方面,方鼎保密工作做的很好。除了那些明顯的假消息之外,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許冰緩緩點頭,接着又望向了正對面的吳越範。
吳越範回答道:“我只知道方鼎不知道通過什麼渠道拉了民泰商業銀行入股,不過民泰拿的資金不算多,大概只有三個多億,佔股百分之十四。”
經過半年多時間的野蠻生長,方鼎金融非但沒有像衆人所想象的那樣出現問題,反而一次次的拿出了亮眼的財報,並且還在上次的股東會上宣佈了成立方鼎銀行的計劃。
這段時間,付江屢次出現在國內各大報刊媒體上。儼然一副金融行業大佬的他,讓許多人都知道了方鼎助力中小企業的理念以及方鼎如今所取得的成就。
半年時間,方鼎一共貸款給五百餘家中小企業,獲利十三億,並且與國內上千家中小企業達成了合作協議。
比起盈利的數字,更讓人吃驚的是方鼎將不良貸款率控制在了百分之零點五,風險控制水平不僅領先於同類別的金融公司,甚至超過了一些上市銀行。
手中所掌握的現金一直被方鼎視爲機密,但外界猜測目前應該不低於兩百億。
如果不是從一開始就關注着這件事,獲悉了許多不爲人知的內幕,單憑目前方鼎所拿出數據,許冰幾人可能半點都不會懷疑方鼎有什麼問題。
然而方鼎成立銀行的事情用正常角度來看完全算是一件好事,這也表示着方鼎的管理會更規範化,可是落在許冰幾人眼中,這件事就有些不同尋常的味道了。
許冰聽了劉荊州和吳越範的話,沉吟着道:“現在看來,方鼎的野心可比咱們所想的大多了。不過倒是有一點好處,留在方鼎的錢暫時還不用動。”
劉荊州摸了摸胸口道:“外面現在都在叫好方鼎,我心裡卻越來越沒底了。”
“出息!”
吳越範出聲道:“你前後才扔了不到一千萬,我兩千萬可都在裡面掛着了。”
“能一樣嗎?”
劉荊州說道:“我的錢都是辛苦賺來的老婆本,你那可都是昧着良心的黑錢。”
“你們就不能好好說兩句話?”
許冰笑着急忙喊停,出聲道:“如果不是這個銀行計劃,咱們就得趕緊撤了。現在看來,咱們還是可以多留一陣的。雖然我的錢不多,但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底。”
劉荊州搖頭道:“要是這個局把咱們給裝進去,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什麼局?”
剛剛下臺的張雪走了進來。
“沒什麼。”
劉荊州回答道:“我們正說讓你給越範介紹對象。”
“不用介紹。”吳越範立即接腔道:“你認真考慮一下要不要蹬掉荊州,我會一直等你。”
“滾一邊去!”劉荊州立即將張雪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本來還想讓你來做伴郎,現在我得好好考慮一下了。”
“別啊!”
吳越範回答道:“我估計自己是做不了新郎了,伴郎都不讓我體驗一下的話,你忍心嗎?”
“忍心!”劉荊州回答。
張雪淺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