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黃勝天元帥的提議。”似乎是知道李鴻武在想些什麼,參謀長解釋道:“議會已經通過了再次增兵狂風島的決議,不過還沒有公佈。如果這一仗我們贏了,對整個華夏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鼓舞,如果輸了,我們會立刻發佈增兵復仇的消息。凝聚所有民衆,同仇敵愾!”
“明白了。”李鴻武點點頭道:“和節目組聯繫吧,直播在運輸艦進入防空區的時候開始。”說完,李鴻武走到指揮台前,拿起了通訊器,默然半響,手指輕輕一摁。
“行動開始代號,永不放棄!”
代號,永不放棄。
這句話,迅速通過通訊系統,傳遍了整個艦隊,傳遍了龐大機羣,傳遍了所有地面部隊,也傳遍了整個華夏。
看着緊急出現的畫面上,這六個大字,所有民衆,全都在電視機前,停下了腳步。
“都準備好了。”林涵爬上小山坡,坐在段天道身邊,羣山中的空氣,寒冷而清新。
陽光斜斜地灑在兩人所坐的山坡上,一片淡淡地溫暖。女人一頭漂亮的金色捲髮已經髒得分不清顏色,衣服褲子上全是泥污。
段天道也好不到哪裡去,一身悍軍制服脫下來就可以直接丟進垃圾堆。
“嗯。”段天道點了點頭,繼續看着山下發呆。
漫山遍野的白蘇斯機甲,正在穩步推進。最多還有十分鐘,這最後的戰鬥就將打響。
算上前來救援的部隊,自己這支隊伍逃生的機率不會超過百分之三十。
“你真打算那麼幹?”林涵扯了根草,叼在嘴裡,一邊張望着對面山頭的白蘇斯部隊,一邊憂心仲忡地問道。
“你還有其他的主意麼?”段天道頭也不回。
“沒有。”林涵嘆了口氣:“我只是有些弄不明白你幹嘛這麼拼命。地球離了你照樣轉。以前你可只顧着自己生活的開心,現在居然非要逞能裝英雄。”
裝英雄?
段天道衝林涵怒目而視:“老子從來不裝!”
“以你的本事,你完全可以自己跑的。”林涵問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幹嘛在這裡死撐着?無論你在不在,結局還不是一樣?”
“不一樣。”段天道搖了搖頭。
“有什麼不一樣?”林涵想不明白,人性真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她覺得自己每天光琢磨這段天道,程序就得出現邏輯錯誤。
“反正就是不一樣。”段天道想了半天,說不上個道理來,繼續搖了搖頭。
“你要是死了……”林涵憂心忡忡地看着段天道,長長地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放心吧,我那些老婆,天機老頭會幫我全都照顧好的。”段天道揉了揉林涵的腦袋:“因爲他怕我活過來找他麻煩。”
“嗯。那我也答應你。”林涵點了點頭:“我也會照顧她們的。”
段天道站起身來,看着山下已經加快腳步的白蘇斯部隊,深深地吸了口氣。
“怕麼?”林涵看着段天道。
“呸!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段天道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轉身向已經集合的隊伍走去:“老子什麼時候怕過!”
面對公衆的實況直播還沒有開通。可是前線的畫面,已經傳到了華夏軍指揮部的屏幕上。
指揮部裡一片寂靜。
看着那高聳入雲白雪皚皚的山峰下,如同螞蟻一般的紅色機甲,再看着他們對面那密密麻麻不斷逼近的白蘇斯機甲,強烈的視覺對比,讓在場的每一位將軍,都覺得有些窒息。
一百多輛機甲,對抗近三千輛白蘇斯最精銳的機甲戰士,即便是有十名戰神,有十二代機甲,那也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黃小蕾站在黃勝天身後,看着從高空俯拍的鏡頭上,段天道起身向已經集合的戰士們走去的身影,手指在不知不覺間用力地抓住了黃勝天的胳膊。
一百多名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臉上帶着深入到骨子裡的疲憊的漢子們,就這麼靜靜地站在山林中,在樹葉縫隙透下來的陽光中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這位長官。
“我不知道我們今天會面臨的是怎樣的一場苦戰。”段天道環顧四周的戰士們,看着那一雙雙明亮的眼睛,忽然覺得一股火從心口燒起來,血液沸騰。
“我只知道,咱們一百多個人,要向二三十倍於我們的敵人發動衝鋒,這他媽夠刺激!”段天道的聲音,在山谷中迴盪着。
“在這一刻,我沒有什麼大道理可以講,我想,我也不需要做什麼戰前動員。我只想說,這裡每一個人都是帶把兒的爺們,都是好漢子。所以……”
叢林中,一片寂靜。航母上,一片寂靜。指揮部裡也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段天道的最後一句話。
段天道沒有說話,他走到戰士們面前,一個個和戰士們擁抱着。
每個人都很用力。
白蘇斯第二裝甲師的實力,已經被他們那位師長完全發揮了出來。
在這三天的逃亡中,自己的感覺,就像是一隻被困在演網中的魚,無論自己有多大的力量,無論自己怎麼想辦法,怎麼折騰,就是無法破開這牢固的網。
而現在,網已經收緊了。
李衛國,這小子的眼睛有點發紅,一點也不符合他以前那副粗豪的個性。
前線指揮部已經盡力了。
要知道,現在的華夏軍雖然贏得了北部山區的勝利,殲滅了大量白蘇斯陸軍。可是,在這座島嶼,白蘇斯和蘇斯聯軍還擁有七十多個師,他們的勢力範圍還遍佈整個島嶼。他們還有大量的戰機,還有大量的導彈基地。
北方狂風島戰役,纔剛剛開始。
揚子,這是一個年輕的小子,長着一張讓段天道好生妒忌的娃娃臉,皮薄肉嫩。
好好抱一個。
白蘇斯人在丟掉北部山區之後已經反應過來,已經開始四處出擊,搶佔重要戰略地。三上悠人的艦隊,也擺脫了華夏軍艦隊的糾纏,回兵威脅北方狂風島海域。
在這樣的情況下,前線指揮部抽調上千架戰機,集合三十架中型運輸艦,對其他方向的影響可想而知。
一切,只爲了眼前這一百多個人。
巴茲?
這****的什麼時候插隊到這裡來了?
這傢伙嬉皮笑臉的,隨便抱抱就算了。
營救的成敗,只在最後的五分鐘內。
五分鐘,或許在人的一生中,只不過是一支菸的時間,只是無數不經意的五分鐘裡的一個。可是,對這支部隊來說,對自己來說,對從空中冒死降落的運輸艦來說,卻是生死攸關的五分鐘。
在運輸艦進入防空區域之後,戰機釋放的誘餌導彈和強行壓制可以頂住十分鐘。可是,十分鐘過後,運輸艦還在高空,即便以最快的降落速度,也無法達到機甲空降的高度。
別說剩下五分鐘,就算是剩下一分鐘,也是致命的。運輸艦的防護裝甲,絕對無法強行支持剩下的時間。
哈格羅夫,老小子勁挺大,就是身上的味道已經不好聞了,老子也沒洗澡,可不像他那麼臭。
如果自己不能保證最後五分鐘,這次營救行動最終演化的,就是一場災難。
這場仗,是自己經歷過的,最危險的一仗。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這句話的意義,到了這時,認識是多麼的深刻。
那不是視人命如草芥。不是爲了獲取勝利,爲功勳冷酷無情驅使戰士去送死,去拼命。
在這一仗中,敢死營做出了犧牲,李鴻武上將做出了犧牲,而這些前來營救的飛行員,戰士,都在義無反顧地做出犧牲。
如果計算利益,沒有敢死營,也不會有這次行動,北部山區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有。
這樣的犧牲纔是真正的犧牲,這樣的勝利纔是真正的勝利。
段天道一個個地擁抱着戰士們。
“活下去!”段天道很乾脆的結束了戰前動員,衝戰士們揮揮手,跳上了機甲。
一個個座艙蓋被關上,一輛輛機甲啓動戰鬥模式,伸展開四肢。
山下,白蘇斯部隊已經開始加速。
“長官,我們爲什麼要等到敵人開始發動攻擊了,運輸艦才進入防空區?”
蔚藍天空中,上千架戰機分成五個波次自東向西飛行。三十艘中型運輸艦,被簇擁在戰機羣中。最靠前的機羣中,一架戰機輕輕擺了擺翅膀,飛行員看向自己的長機。
“因爲我們需要地面部隊爲運輸艦爭取五分鐘的時間。”親自擔任第一機羣長機的譚耀紅中將伸手解除了戰機的武器系統保險:“這是敢死營指揮官方少將特別要求的。”
“一百多輛機甲,爭取五分鐘?”通訊頻道里的飛行員們頓時一片喧囂。
“對。”譚耀紅道。
“這怎麼可能?”一名飛行員道。
“或許會有可能。”譚耀紅打開了加速推進器開關:“跟上我,該看我們的了!”
電視屏幕上出現的文字,讓整個華夏都騷動起來。
人們四處打聽着消息,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行動,那個行動和那支費南清口中的敢死營有關嗎,戰局進行到了什麼程度,那些戰士們,還有多少人活着?
等待,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
就在所有人都得到消息,打開電視的時候,電視上出現了一名士兵。
這位頭髮亂糟糟,臉上橫一道豎一道全是灰土的一等兵坐在一棵樹下,目光炯炯地看着鏡頭不說話,半晌,他傻傻地問到:“開始了麼?”
旁邊傳來一陣笑聲,一個聲音道,這是戰場記錄儀,你倒是關關試試。一等兵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嘀咕道:“我把它當攝影機了。”
說着,他清清嗓子,對着鏡頭道:“我叫錢飛,華夏第十三裝甲師一團三營一連二班班長,一等兵。這是我的遺言。首先,我想告訴我的女友娜娜,恐怕不能回來陪你過新年了。我本來請了假來着,結果連長沒批,現在他倒是批了,可我又走不掉了。”
旁邊傳來一聲呵斥,隨即是一片鬨笑,一等兵錢飛很明顯縮了縮脖子,耷拉着眼睛繼續看着鏡頭道:“什麼我死了你改嫁之類的廢話我就不說了,反正我們也沒結婚。我只能在這裡告訴你,我很愛你,如果我活着,你就當我現在是在向你求婚吧,如果我死了,就當做你人生中的一個回憶吧。嗯,不能跟你說了,再不和我爸媽說,該被罵了……”
到這裡的時候,一等兵很明顯有一個短暫的停頓,眼眶忽然就紅了:“爸媽,兒子不能盡孝了。也沒什麼東西能留給你們。不過,前兩天兒子立了個功,估計軍部會發枚勳章,您二老留着吧。兒子是戰死的,沒幹給你們丟人的事!老包,小臭,果果,你們幾個要能看見,記得幫我養爹孃。下輩子,咱們還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