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周小魚說的那句話,周春生絕對會用公正的眼光去看待高飛。
但女兒那句話,卻讓老周的心有些亂:什麼叫她對這個高飛很有好感啊?孩子,你是個在校大學生好不好,而且還是一年級的,心地最爲純潔好像一張白紙。可這個高飛呢,明顯的來路不正啊,敢襲警,貌似有那麼兩下子,鬼才知道他是幹嘛的。
爲了女兒着想,周春生決定要好好審問一下高飛,必須得把他查個底掉,免得女兒會被他給騙了。
回到分局後,周春生就打開了手銬,把高飛關進了審訊室內,卻把張雯雯帶到了辦公室內。
在師範大時,周春生在執行公務時,在張雯雯面前表現出一幅公事公辦的樣子,回到他的一畝三分地內,就沒必要這樣搞了。
再怎麼說,張雯雯也是女兒的好朋友,該照顧的還是得照顧才行。
相比起高飛的襲警行爲,張雯雯在象牙塔內拿刀子‘綁架’同學,性質要更加惡劣一些,更何況被綁架的馬英,還是大有來頭的。
所以,周春生決定先處理張雯雯。
親自給張雯雯倒了一杯開水,周春生對坐在旁邊的一個手下使了個眼色,這才和顏悅色的說:“雯雯,別緊張,我知道你今天下午的行爲只是一時衝動,幸好沒有造成不可收拾的後果,但這也觸犯了法律,所以叔叔也只能按照程序來走了。”
張雯雯看了眼開始做記錄的警員,接過水杯說道:“周叔叔,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說實在的,這事真不怪我,是那個馬英她欺人太甚。”
喝了一口水後,張雯雯就把她和馬英的恩怨,從頭到尾詳細說了一遍,末了委屈的說:“她把我的那個啥照片傳到網上,又留下我的聯繫方式,你說換誰,誰不生氣?我去找她,要求她道歉,她卻把我痛扁了一頓,我能不找她拼命嗎?”
冷哼了一聲,張雯雯又說:“現在我已經知道她是某省領導的親屬了,也見識了她那老媽的囂張勁,但這又怎麼樣?我也許拿他們沒辦法,可我高叔叔在啊。這下我高叔叔生氣了,後果會非常嚴重的。她那個官吏舅舅要是講理還到好了,如果也和那個甄總一樣囂張,他就等着去紀委喝茶吧!”
這小姑娘吹的也太沒譜了吧?甄領導那是什麼層次的人啊,豈是你那個高叔叔就能撼動的?
周春生心中不以爲然,點了一顆煙問道:“高飛真有那麼厲害?他家裡是做什麼的?”
眼光老辣的周春生,在看到高飛第一眼,就看出這廝不是官場中人了。
但是從他欺負甄總毫不在意的動作中,周春生覺得他就是依仗家裡的勢力,說不定也是一位紈絝。
“他家裡是做什麼的呀?嘿嘿,說出來會把周叔叔你嚇一跳,還是讓他自己和你說吧。”
張雯雯嘿嘿笑着賣了個關子。
周春生眉頭皺起:“雯雯,你——”
幫幫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周春生的問話。
接着,門就開了,幾個警察和甄領導的秘書小龐出現在了門口。
不等自己說什麼,這些人就直接闖進來的行爲,讓周春生很不高興,但接着就露出了笑容,從辦公桌後面轉了出來,快步走到門口,啪的立正擡手敬禮:“白局!”
這個白局是市局的副局長,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主管治安工作,算是周春生的對口上司。
白局揮手還了周春生一個禮,掃了眼張雯雯淡淡的問:“程闊海呢?”
程闊海是分局的局長。
周春生放下手回答:“程局去外地開會了,我暫時主持局裡的工作。”
“哦。”
白局哦了一聲,看向了張雯雯說:“周局長,領導派我來調查今天下午師範大發生的那件綁架人質案,這是省機關的龐秘書,相信你們也認識了。”
“龐秘書好。”
和龐秘書握了握手後,周春生解釋道:“事發現場當事人,已經被我們帶回分局了,受害人去了醫院,現在我們正審理這件案……”
周春生還沒有說完,白局就冷笑一聲:“審理案子?周局長,辦案過程中,有誰會把犯罪嫌疑人帶到辦公室來審理的?”
“白局,我只是……”
白局再一次打斷了周春生的話:“就因爲犯罪嫌疑人是你女兒的好朋友,所以你才特殊對待的嗎?”
周春生頓時啞口,不知所對。
人家白局說的沒錯,張雯雯目前的身份是師範大綁架案的犯罪嫌疑人,應該在審訊室審問她纔對的。
可現在呢,那個小姑娘端坐在沙發上,手上也沒戴着銬子,喝着水一幅悠哉悠哉的樣子,這哪像是是受審,就是做客嘛。
老周也有些惱怒,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市局就把女兒和張雯雯是好友的關係調查清楚了。
擺着長官架子訓了周春生一頓後,白局一擺手:“把嫌疑人帶走,包括那個襲警的,現在這件案子市局接手了。”
白局的話音剛落,跟隨他來的那兩個警察,就快步走向了張雯雯,掏出了手銬。
張雯雯仍然坐在沙發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等等。”
周春生攔住了那兩個警察。
白局臉一沉:“周局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春生再次擡手敬禮,臉色嚴肅的說:“白局,根據相關規定,在分局沒有申請把案件上交之前,市局是無權干涉分局辦案的。”
市局是分局的領導部門不假,可分局也是一個獨立的部門,和市局的關係就相當於父子倆——不過,父子倆卻在兒子結婚後分家,個人過個人的了。平時,當兒子的見到當老子的,會客客氣氣的叫聲爹,逢年過節的該孝順就會孝順。但當爹的要是干涉兒子的家務,相信沒幾個當兒子的願意。
這個道理很簡單,白局自己也明白。
只是今天這事他是奉命而來,廳裡領導吩咐他,必須把綁架馬英的嫌疑人,和毆打甄總的傢伙,帶到省廳接受處理,省廳的人就在分局外面等着呢,白局只是一個執行着而已。
龐秘書跟着,就是專門來認人的,多餘的話他不用說。
白局心裡嘆了口氣,走到周春生面前低聲說:“周局長,實話告訴你吧,這件案子市局也沒權辦理,是省廳接手的。我知道,你看在孩子份上想幫一下張雯雯,但——明白我意思了吧?”
“我、我不明白。”
周春生緊緊抿了下嘴角,沉聲說:“白局,我只明白一個事實,省廳更沒權力直接插手分局面子。對不起,人,我不能讓你們帶走,除非程局長髮話。”
白局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周春生,我已經聯繫過程闊海了,但他的手機關機了。”
“那就等程局長開機。”
“你、你——不可理喻。”
白局怒衝衝的冷哼一聲,不再搭理周春生:“帶走,帶走!”
“不行!”
“周春生,你這是在抗命!”
白局臉色陰沉的可怕:“周春生,你真要插手這件案子?”
“我……”
周春生看向張雯雯,心裡嘆了口氣,默默的讓到了一旁。
雖說張雯雯和自己女兒是好朋友,可她這次得罪的人太厲害了,遠遠不是他這個分局副局長能擺平的,他剛纔據理力爭,只能算是盡力而爲,自然不能爲了張雯雯,就和自己上司、省廳發生衝突,畢竟張雯雯只是周小魚的同學,而不是他女兒。
看到周春生服軟後,白局也不想把事搞得太僵了,畢竟市局省廳直接插手分局的案子,的確做的有些過了,就拍了拍周春生肩膀,示意理解他的心情。
白局倒是理解周春生的難言之隱了,龐秘書卻無聲的冷笑一聲,陰陰的說:“周局長,你還真是咱們省城公安戰線上的楷模啊,再呆在這個副局長的位子上,未免有點大材小用,看來很快就會得到領導賞識,讓你去更重要的工作崗位上去。”
周春生的臉色,一下子蒼白。
他當然能明白龐秘書這番話的意思,所謂更重要的工作,肯定是虛位。
其實嚴格的說起來,周春生拒絕省廳插手此案,並不是單純只是爲了保護張雯雯,更多的卻是得維護分局的利益:如果他不抗爭一下,就讓省廳把人帶走,那他這個副局長就太沒擔當了。
但他沒想到,他只是適當的抗爭了一下,卻有可能把前途葬送了。
白局臉色也變了下,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只是用憐憫的目光看了眼周春生(老周此時就是個犧牲品),有些煩躁的再次揮手。
兩個來自市局的警察,走過去喀嚓一聲給張雯雯戴上了手銬。
張雯雯出人意料的沒有反抗,只是盯着龐秘書冷笑。
龐秘書被她笑的心裡忽然有些發毛,狠狠瞪了她一眼,又問周春生:“那個高飛呢,在哪兒?”
“在這兒。”
一個聲音從龐秘書身後傳來。
龐秘書回頭,就看到一個大冬天只穿着襯衣西裝的傢伙,凍得嘴脣都青了,還偏偏裝出一幅玉樹臨風的樣子,手裡甩着一串鑰匙。
龐秘書上下打量着劉小龍,陰聲問道:“你誰?”
“你劉爺。”
劉小龍拿下叼在嘴上的香菸,問道:“你就是甄領導的秘書小龐吧?”
“啊,我就是——你怎麼說話呢,和誰稱長輩!”
龐秘書話沒說完,劉小龍忽然掄起拳頭,對着龐秘書的左眼就是狠狠一記沖天炮。
龐秘書被一拳走到了門框上,捂着眼睛吼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個傻比。”
劉小龍撲上來,揮舞着雙拳劈頭蓋臉的就揍開揍開,邊揍邊罵:“高飛那廝也太仁慈了,要是換上我的話,在師範大時就揍得你爹媽認不出了。麻痹的,你算個毛的玩意,敢在哥們面前裝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