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晨,夏雲錦穿戴妥當之後,和蕭晉一起去榮德堂請安。
來之前夏雲錦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若是傅氏口出不遜刻意刁難,只當沒聽見。只要傅氏不太過分,就盡力忍耐下來。
蕭晉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如果母親因爲昨天晚上的事生氣遷怒於夏雲錦的話,他一定要據理力爭,絕不讓夏雲錦再受半點委屈。
不過,傅氏的反應卻出乎他們兩個的意料。
傅氏神色很平靜,看不出半點惱怒不快,甚至還笑着說道:“早飯已經備好了,你們兩個來的正巧,一起吃早飯吧!”
夏雲錦微微一怔,忙笑着應下了,心裡卻暗暗覺得詫異。昨天晚上傅氏生氣發火的樣子歷歷在目,怎麼一夜過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到了飯廳之後,夏雲錦正要起身伺候傅氏吃飯,傅氏卻搶先一步說道:“你坐着吃飯吧,不用來伺候我,有青鸞伺候我就行了。”
……今天的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夏雲錦心裡暗暗嘀咕着,面上卻半點不露,故作忐忑不安的說道:“婆婆是不是嫌棄兒媳笨手笨腳的不會伺候?”
傅氏扯了扯脣角,言不由衷的說道:“這倒不是。我平日裡習慣青鸞伺候了,換了人反而覺得彆扭。你不用胡思亂想,安穩的坐在那兒吃飯就是了。”
既然傅氏這麼說了,夏雲錦樂得順水推舟,笑着應了下來。
蕭晉很快就明白過來。脣角高高的揚了起來。想也知道,肯定是父親看不順眼發了話,所以傅氏的態度才變化的這麼快。也就是說,只要父親在京城。傅氏肯定會消停一陣子了。
想及此,蕭晉心情陡然好了起來。立刻殷勤的夾起一塊炸的酥脆的銀絲捲放進傅氏的碗裡:“母親,這是你最喜歡吃的銀絲捲。”討好的意味十分明顯。
傅氏表面看着神色自若,其實心裡不知道有多憋悶。蕭晉這一討好的舉動也沒能讓她釋懷,淡淡的嗯了一聲,什麼也沒多說。
蕭晉碰了個軟釘子。卻半點都沒生氣。只要傅氏不爲難夏雲錦,甩點臉色給自己看也不算什麼。
想及此,蕭晉殷勤的頻頻爲傅氏夾菜。
傅氏一開始還繃着臉,可架不住蕭晉這般厚着臉皮又是陪笑又是討好的,眼裡終於浮現出真正的笑意來。心裡卻忍不住暗暗唏噓感嘆,如果自己還像昨天一樣的對夏雲錦,蕭晉此刻還會這樣殷勤的對自己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兒子大了,娶了媳婦了,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就退居第二位了。
……
吃了早飯之後,傅氏特地叮囑蕭晉:“待會兒你領着夏氏去太子府給太子和太子妃請安。太子妃肯定會留你們兩個吃了午飯再回來。明天還要再去平西侯府,今天可不能喝多了。”
蕭晉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安國侯府離太子府不算遠,坐上馬車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
太子妃親自出來相迎。夏雲錦正要上前行禮問安,太子妃卻笑盈盈的拉起了她的手:“那些客套虛禮做給別人看看也就罷了,現在又沒外人,還這麼客氣做什麼。來。快些隨我進去說話。”
進了屋子之後,太子妃命人上了茶果點心。
夏雲錦自從成親以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來自蕭晉親人的友善,心裡頗有些感慨。
她和太子妃也算熟悉了,更何況她現在已經成了太子妃嫡親的弟媳,因此太子妃待她比往日更親熱隨和:“嫁到侯府這幾日,過的還舒心吧!”
夏雲錦違心的笑道:“多謝太子妃關心,公公婆婆待我都很好,小姑對我也很友善。”
這麼漂亮的場面話到底有幾分是真的,太子妃自然心中有數。她溫和的說道:“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掩掩的。母親和妹妹是什麼脾氣,難道我還不清楚麼?她們本來就對你有些成見,如今你嫁過門了,言語上爲難幾句也是免不了的,你肯定會受些委屈。你暫且忍耐多擔待些。日後我有空一定多勸勸她們。”
聽着這麼暖人心扉的話,夏雲錦就算是有些委屈,也消融了大半:“太子妃這麼說,真是讓我羞愧的無地自容了。”說實話,這幾天她倒是沒受什麼委屈,真正被氣的跳腳的人是傅氏和蕭如月纔對。
蕭晉笑着插嘴道:“錦兒,你別一口一個太子妃的,和我一樣叫聲大姐就是了。你們兩個客氣來客氣去的,我聽的渾身彆扭不自在。”
“六郎說的對,”太子妃笑着接口:“以後單獨在一起說話的時候,你就隨着六郎叫我一聲大姐好了。”
話說到這份上,再不改口未免太矯情了。夏雲錦從善如流的改口喊道:“那我就斗膽叫一聲大姐了。”
太子妃含笑應了一聲。
蕭晉坐在一旁,見她們兩個相處的和睦融洽,心裡也覺得高興。
過了一會兒,炎哥兒和瑞哥兒一起來了。太子妃衝他們兩個招手笑道:“炎哥兒,瑞哥兒,快些來見過舅舅和舅母。”
一大一小兩個男孩,一本正經的過來見禮。
夏雲錦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們,自然要細細的打量幾眼。炎哥兒過了年十一歲,身量已經有了少年的模樣,相貌清俊斯文,談吐有禮。六歲的瑞哥兒生的眉清目秀,一本正經的行晚輩禮,看着十分可愛。
夏雲錦幾乎是立刻就對他們兩個生出了好感,笑盈盈的送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見面禮。送給炎哥兒的是前朝的一位著名書法大師的墨寶,送給瑞哥兒的則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
炎哥兒最喜歡書法,這樣的禮物十分合他的心意,立刻笑着道謝:“謝謝舅母。”
若論年齡,夏雲錦現在也只比炎哥兒大了五歲。不過,心理年齡卻遠不止於此,心安理得的領受了舅母這個稱呼。
瑞哥兒到底年紀還小,之前的沉穩有大半都是裝出來的。收了禮物道了謝之後,立刻就湊到了蕭晉的身邊,興致勃勃的說道:“舅舅,你早就說要教我騎馬,以前沒空,今天總該有空了吧!等吃過午飯,你就教我去騎馬吧!”
蕭晉今天心情極好,幾乎想也沒想就應了下來:“好,吃過午飯舅舅帶你騎馬去。”
太子妃嗔怪的笑道:“瑞哥兒別胡鬧,你才六歲,長的還沒有馬高呢,學什麼騎馬。等過幾年長高了,再學騎馬也不遲。”
瑞哥兒振振有詞的辯解:“我聽母妃說過,舅舅五歲的時候就敢騎馬了。我今年都六歲了,爲什麼不可以?”
只要是男孩子,骨子裡都會嚮往策馬飛馳的英姿,和年齡大小沒什麼關係。
“你和你舅舅怎麼能比。”太子妃瞪了瑞哥兒一眼:“你舅舅從四歲起就開始天不亮就起牀,每天扎馬步練武,之後還要讀書習字,五歲就會騎馬,十歲就敢拿着刀上戰場。你要是想學你舅舅,就得從頭學起。早上不準再賴牀,每天卯時就起來。”
瑞哥兒被戳中了痛處,頓時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炎哥兒也附和道:“母妃說的對,二弟平日裡太懶了,連讀書寫字的時間都不夠用,哪來的時間學騎馬。換成是我還差不多。”
瑞哥兒睜圓了眼睛,憤怒不已的指控:“大哥,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義氣!不行,我也要學騎馬,你要是從中阻撓,我就把你喜歡太傅家小娘子的事情告訴母妃!”
炎哥兒:“……”
炎哥兒的一張臉紅的像個蘋果似的,既羞又惱的瞪了瑞哥兒一眼:“笨蛋!”已經說出來了好嗎?
夏雲錦和蕭晉早已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太子妃本想板着臉孔,此時也板不起來了,抿脣笑了起來。
“你們在說什麼,笑的這麼開心。”太子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屋裡衆人立刻起身相迎。
太子邁步走了進來,目光在夏雲錦的身上微微一頓,很快便移開了,先笑着和蕭晉打了個招呼。
自從寧王做了太子之後,整個人的氣質和氣度都有了微妙的變化。變的更加自信更加從容,唯一不變的,是像往日一般的平易近人。
這幾個月來,蕭晉和太子的關係也比以前和睦緊密了不少。今天又是以親戚的關係走動,所以並不講究太多禮節。
夏雲錦避不過去,上前行禮請安:“夏氏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笑道:“今日是以家禮走動,不必這麼拘束。”
夏雲錦微微一笑,應了聲是,便站到了蕭晉的身側。之後,便再也沒多看過太子一眼。
太子也表現的十分鎮定坦然,就像往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眼前這個美麗動人的女子已經正式的成爲安國侯府世子妃,是蕭晉明媒正娶過門的妻子,是他的妻弟媳。這樣的身份,註定了他再也不能動任何的念頭。
那份不能訴之於口的遺憾,只能深深的藏進心底。等待着時間的流逝,將最後一絲失落悵然也吹的煙消雲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