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模糊,亭外雪花微揚,浸寒的夜,亭內之人猶如未知。
他斜靠着雕柱,倚坐在亭內的欄杆上,一條腿也跨在欄杆之上,右手放在微微拱起的膝蓋上,左手擒着酒壺,無力地垂下,神情慵懶。
他望着亭外那幾叢被他命人砍得殘敗的寒梅,微斂的眼眸氳上淡淡的憂傷色彩,左手慢慢地擡起,突然酒壺一揚頭一仰便已往口中灌入滿滿的一口酒。
烈酒穿腸,有點灼痛,他眉頭一皺,忽而嘴角一揚,便‘呵呵’地自嘲起來。
笑過之後,心口卻是驀然收緊,覺得好疼好難愛,眉頭再皺了皺,他揚起酒壺便把剩下的半壺酒一口氣全部喝下,隨手一甩便將空蕩蕩的酒壺扔出亭外。
酒壺落地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特別清脆,他聞着這聲音沉靜了一會,突然便站起身來走出亭外,他已有些醉意,步履飄浮蹣跚,搖曳風情。
他盯着那幾叢寒梅,眸光從憂傷慢慢變爲憤怒,突然他將內力運於掌中,一掌便劈向那幾叢寒梅,那些寒梅早已殘敗,被他這一掌擊下,有兩株瞬間便被劈成兩半,‘咯吱’一聲裂開。
一掌劈完,他突然覺得有點困頓,搖搖曳曳便又走回亭內,倚着欄杆,不一會便沉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是躺在了溫暖舒適的牀上,眼睛一瞥才發現知離兒正趴在他的牀沿睡着了。
天氣如此之冷,知離兒不會在此睡了一個晚上吧?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也已想不起來,看來昨夜自己真是醉得一塌糊塗了。
他看着知離兒一陣擔心,忙慢慢掀開被褥才發現自己衣袍已經有人幫他脫去,他知道肯定是知離兒半夜尋到他,把他帶回來的。
他怕吵醒了她,慢慢從牀上下來,拉了被褥輕輕幫知離兒披上。自己拿起衣袍穿上,一想起昨日蒙俏懷孕之事,他心中又增添了幾分煩惱,母親是絕對會讓自己娶蒙俏的。
他是孝子,不想逆母命,但他也不想娶蒙俏爲妻,她不是他想要的那種女子。相愛容易相守難,可他連愛過蒙俏都沒有,成了親之後,他如何與她相守一生。
他是王爺,從來都是溫柔多情,多一個蒙俏不算多少一個蒙俏不算少,但婚姻終究不是兒戲,他不想娶一個自己不愛之人來礙手礙腳。從來都是要他認爲有用的或是他愛的他纔會留在身邊,下屬如此,女人也一樣,他認爲無用的和他不愛的,他從來都不會留在身邊!
他衣袍剛穿上,發現知離兒已經醒來,正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自己,“地上很涼,困的話就回房歇着,別把自己弄生病了。”他邊爲自己束着腰帶邊說道。
知離兒忙從地上站起來,欲過去幫他,“還是讓知離兒來吧,說不定以後知離兒想服侍王爺都沒有機會了。”
聞言,他微微一怔,任由知離兒幫他把衣袍整理好。
“本王昨夜是不是醉了。”見知離兒已幫他整理好衣袍,他問。
“王爺,知離兒不得不多言幾句了。”知離兒看着他,眼神分明是像一位知已般對他說話,“您醉
了,而且還睡在了涼亭裡內,要不是知離兒半夜尋去,將王爺扶了回來,王爺今天又得凍病了。您這樣折磨着自己,知離兒看了好不心疼。”
他淺淺一笑,說道,“這不是沒病嗎,知離兒就不用心疼了。你半夜三更不睡,怎麼知道本王不在房內呢?”
知離兒忽然低垂着頭,羞澀道,“知離兒念着王爺…睡不着。”
“本王會好好的,知離兒不必想着也不必念着,好好睡覺。”他不以爲然,說完便大踏步要離開寢室。
“王爺,您還沒漱口洗臉呢!”知離兒忙提醒他。
他這纔回到案几邊坐下,等知離兒去拿洗漱的水來,幫他洗漱完畢,知離兒像是不經意說道,“老夫人這會可高興了,因爲王爺就快要當爹爹了,知離兒看府中上下應該會喜慶起來的。”她笑得歡愉,像也頗爲這事感到高興。
“本王並不想娶蒙俏公主。”神容一斂,他說得甚爲煩悶。
知離兒看他,又說道,“但老夫人高興,王爺一向孝順,再說了,以後要是府中有了小王爺人人都會高興的。”
“本王與蒙俏公主性情不合,就算成了親也不會有幸福。”
“王爺怕是心中放不下顏公主吧!”
“都有。”他淡淡說道,坦然承認。
“那王爺怎麼處理蒙俏公主之事。”知離兒看他,這時寢室外面一名婢女送了早膳過來,知離兒慢慢接過,放到案几上,“知離兒覺得王爺還是娶了蒙俏公主爲好,畢竟她懷了王爺的骨肉。”
龍域未作聲,只簡單吃了幾口,便站起身來離開。
看着王爺鬱鬱寡歡地離開,知離兒慢慢揚起嘴角,眸光閃過一絲狡黠的精光。她不會讓蒙俏得到王爺,絕對不會!
龍域先到軍營裡去,跟童墨池等人商討了一些軍中事宜,又就把軍事重心和府邸搬至陵戴一事商量一番,最後這事先交由童墨池和殷南陽去做。
午膳之時,龍老夫人便派人來請龍域過去一起用膳。龍域來到母親的居所,見案几上已經擺上簡單的酒菜,母親和蒙俏就坐在案几邊等他。
守在兩邊的婢女見王爺過來,均躬身行禮,龍域闊步走過去,掀袍在母親和蒙俏對面坐下。“域兒,軍中忙不忙?母親今天心情好叫你一起過來用膳沒礙着你的事吧?”龍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兒子,心情愉悅地問道。
“不忙。”龍域敬愛輕答,看了蒙俏一眼,又說道,“域兒平時忙碌,前些日子又身體不適,很少陪母親吃飯,是域兒不孝。”
蒙俏看了龍域一眼,微微低下了頭,他表情平淡,無喜無憂,她實在看不透他,更不知道龍老夫人接下來要跟他商量的事他會做何反應。
“你事務煩忙,母親知道,不怪你。”龍老夫人說完,微微一笑,看着蒙俏再看看自己兒子,臉上洋溢着喜悅,慢慢說道,“俏兒有了身孕了,域兒也應該知道怎麼做。”
龍域微微垂首,沉思了片刻,他才揚頭說道,“母親,域兒不想逃避責任,但域兒與蒙俏公主性情不和,成了親恐難有幸福。”
“域兒,你這說的什麼話。”龍老夫人一聽,便斂了神色,嚴厲起來,“你和俏兒不成親,俏兒懷了你的孩子,人家姑娘家就會有幸福嗎?”
龍域垂首無言以答。
“老夫人,您不要再說了。”蒙俏眼中氳着霧氣,龍域當着她的面直接拒絕着實有傷她的自尊心,她臉色難看,心中氣憤,“我知道他不喜歡我,我也明白強扭的瓜不甜,我把孩子生下來給你們龍家便是!”
“胡說!”龍老夫人輕聲斥喝,“你說的哪裡的話,你是我的兒媳婦就是我的兒媳婦,誰都改變不了!”
龍老夫人聲色俱厲地看着自己兒子和蒙俏兩人,龍域也沉靜不語,蒙俏心中有氣,驟然便起身。
“老夫人,俏兒身體不適,先回房去了,改天再來陪你老人家用膳。”
龍老夫人點點頭,也知道有些話蒙俏在這兒不方便說,便疼惜道,“去吧。”
蒙俏又瞥了一眼龍域,眸中帶着憤怒和恨意,帶着怨氣嬌縱大踏步走了出去。
蒙俏開之後,案几邊便只剩他們母子二人。
“域兒,你忘了從小爹孃對你的教誨了嗎?做人要有情有義,這俏兒雖不是你喜歡的女子,但她爲你付出太多,現在又懷了你的孩子,你不娶她叫她一個女兒家以後怎麼爲人!”龍老夫人看着兒子語重心長說道。
龍域望着前方,眼眸微斂,臉色有點陰晦,連龍老夫人都猜不透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
“孩兒聽從母親的安排便是。”良久之後,他才嚅動嘴角,緩緩說道。
其實他內心沒有過多的想法,反正他心中只有一個蒙顏舒,但他和蒙俏已至此,他也明白母親絕對容不得他不娶蒙俏。
此時,他覺得心累,不想過多折騰。
心中已無愛,又何必強留愛呢!
隨緣吧!
很快,龍老夫人便選好了黃道吉日,把日子定爲下月初八。
她把孤獨成敗吳風和童墨池等人均叫到她的居所去。
“我已經命人選好了日子,下月初八便是王爺大婚的日子。一切事宜你們要妥善安排,按照京都的習俗來,不能委屈了人家蒙俏公主。”龍老夫人坐在軟榻上說道。
下月初八,孤獨成敗等人一聽,掐指一算只有十幾天的時間了,都覺得未免有點倉促。
“老夫人,今天已是二十五,離下月初八隻有半月不到的時間,會不會太過倉促了。”吳風站出來道。
“不倉促,打鐵要趁熱,道理都一樣,俏兒已經有身孕,不能再等。這也是我把你們都找來的原因,你們都跟着域兒多年,辦事我也放心,這事就由你們操辦,該怎麼做我會告訴你們。”
“是,老夫人!”童墨池等人躬身應道。
“墨池你心思多,幫我想想該怎麼辦這場婚事,才能不失體面又能節儉;成敗你平時跟域兒最近,他心思有時也願和你說說,你問問域兒自己有何想法;吳風做事一向雷厲風行,你就負責安排人事吧。”
“是,老夫人!”三人躬身領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