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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兄怎麼也學瀾音了?”蕭元差點摔個跟頭,蔣懷舟虛扶一把,笑着打趣道。

蕭元面不改色,望着狹窄清幽的山路道:“平時養尊處優,沒怎麼走過山路,讓諸位見笑了。”

飛快看了謝瀾音一眼。

謝瀾音躲完了就心虛了,正悄悄觀察他神色,想知道他有沒有察覺,一對上他洞若觀火的鳳眼,謝瀾音就像做了壞事被人抓住般,熟練地裝沒事人一樣往前走,腳步還特別輕快。

蕭元嘴角翹了翹,朝蔣懷舟點點頭,幾人繼續趕路。

走到深處無路可尋,就變成了蔣懷舟在前面領路,謝瀾音走在他與蕭元中間。

“再轉個彎就是了。”連續走了小半個時辰,蔣懷舟額頭見汗,一邊擦一邊指着前方的拐角道,“這地方視野好,只是山路難走,來這邊的人就少了,小時候我跟大哥也是誤打誤撞找到此處的。”

因爲沒有路,謝瀾音累得氣喘吁吁,爬華山都沒這麼累過,根本沒力氣擡頭看,低着腦袋喘氣,眼睛只盯着表哥的靴子,他走她就走,甚至都懶得抱怨他瞎折騰。她是來聽歌的,能聽到就行,何必非要走這麼遠?

蕭元久居宮中,平時也很少走動,但他內外功夫兼修,這點小路還不算什麼,呼吸依然平穩。不急不緩走在後面,看着前面小姑娘頭頂的男子方巾,聽着她越來越重的喘聲,很是享受。

謝瀾音並不知道自己成了旁人眼裡的景,終於快到山頂了,聽表哥讓她伸手他要拉她一把,謝瀾音長長地舒了口氣,喘着擡起頭,還沒看清人影,鞋底踩鬆了一塊兒山土,人也朝後倒了下去。

“小心!”

沒等蔣懷舟嚇得停了心跳,蕭元立即上前一步,穩穩將謝瀾音抱到了懷裡。

他胸膛寬闊,攬着她腰的手臂修長有力,謝瀾音驚魂未定擡起頭,就對上了男人白皙俊朗的臉龐,那雙鳳眼意味深長地看着她,像在笑她是個只顧自己的小人,而他則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翩翩君子。

惱羞成怒,謝瀾音剛要狠狠推開他,蕭元已先退後一步,低聲賠罪:“事出突然,唐突之處還請五姑娘見諒。”

謙謙有禮,要多君子就有多君子。

可是真君子,會因爲那點小事用眼神諷刺她嗎?

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謝瀾音賭氣不理他,也不理會表哥善意的訓斥,搶先爬上了山頂。

山前是一片山坳,清爽的風迎面出來,讓人心曠神怡。面對僮山鬱鬱蔥蔥的美景,謝瀾音不知爲何笑了,好像剛剛那點小愉快都沒關係了,環視一圈,興奮地回頭,“三表哥,他們在哪裡對歌?”

小姑娘站在山巔,頭頂是湛藍晴空,腳下是茵茵草地,她一身白色衣袍,明眸皓齒,看得四個男人都是一怔。

謝瀾音看出來了,見蕭元也盯着她出神,她莫名歡喜,咬咬脣,迅速轉了過去,眼裡都是笑。

其實他也是有點喜歡她的吧?

否則怎麼會厚着臉皮留在馬場看她騎馬,怎麼會要求與她一起逛街,又跟到了僮山來?

心砰砰的跳,餘光裡見他停在了她左側,謝瀾音悄悄看了過去。

蕭元也在看她,爲她方纔轉身時含嗔帶笑的目光,那一瞬,她眼裡的光彩太迷人,他甚至忘了她的聲音。

目光相對,有些東西不必言明也心裡有數,謝瀾音微紅着臉低下了頭。

說不清爲什麼,有時候明明很討厭他,可是確定他喜歡她,她忍不住高興。

或許她也有點喜歡他了?

謝瀾音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現在很歡喜,有別於親人帶給她的幸福。

蕭元卻分辨不出她是羞紅了臉還是累紅的,他只知道,她好像不生氣了。

“他們就在那裡對歌。”蔣懷舟沒留意兩人的異樣,看着兩側的山坡道。這裡是一個三面環山的山坳,說是山,都不算高,其中東西兩座相對,距離更近,謝瀾音他們所在的是北峰,距離較遠。

“看見了沒,那裡有人影。”蔣懷舟指着西坡一處地方,示意小表妹看。

謝瀾音興奮地點頭,“那邊是姑娘,我看見她們頭上的銀飾了!”而且姑娘們的裙子顏色鮮豔,在綠樹裡很是顯眼,可惜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具體容貌,只能看到人影走動。

蔣懷舟給她介紹選親的大致情形,“其實他們是兩個村子的人,兩個村子裡哪個姑娘該嫁人了,哪個漢子得娶妻了,彼此心中都有數,亦有提前看對眼的。今日對歌時,雙方母親陪姑娘們站在西坡,父親們站在東坡,如此對準夫婿知根知底,防止有人搗亂。”

“那生的太醜的會不會娶不到姑娘?”謝瀾音好奇地問。

蔣懷舟敲了敲她腦頂,“有醜男人自然也有醜姑娘,具體我也說不清楚,反正人家自有辦法,咱們看個熱鬧就是。走吧,應該快開始了,咱們去樹底下坐着聽。”

謝瀾音正好累了,就跟表哥一起去歇息。

蕭元走在蔣懷舟另一邊,盧俊主動走向另一顆樹,陸遲猶豫片刻,隨他去了。

謝瀾音摘了斗笠,託着下巴,眺望遠處青山。

望着望着,山坳裡突然響起姑娘婉轉悠揚的曲調,山風鳥鳴伴奏,唱給對面的衆少年郎聽。

那曲詞樸實無華,直接喚出了“阿哥阿妹”,謝瀾音第一次聽這麼直白的曲子,身上起了一層小疙瘩,臉也跟着發燙,可在這青山綠水間,直白的曲子卻沒有一絲粗鄙之感,謝瀾音很快就被其吸引,忍不住走到山崖邊上朝聲音來處眺望,想見見那姑娘是何模樣。

看不見,一曲落了,東坡上緊跟着響起男兒嘹亮的歌喉,唱詞更粗獷。

謝瀾音笑彎了腰,紅着臉跑回來,重新坐到表哥身邊,“這人唱的真難聽,是我我纔不選他。”

蔣懷舟隨着曲子輕敲摺扇,斜了她一眼,“你懂什麼,人家山裡的姑娘就喜歡嗓門大的漢子,嗓門大說明身板好力氣好。你還別嫌棄人家,就你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那些漢子也看不上你。”

“你再說!”他竟然拿她與山裡人相提並論,而且還是貶斥,謝瀾音氣得搶他扇子。

蔣懷舟笑着起身,挪到了蕭元那邊,“袁兄挨着她吧,這丫頭講不過我就動手,你幫我擋着,她就不好意思打我了。”

“看你們兄妹玩鬧,真是讓人羨慕。”蕭元笑着道,往謝瀾音跟前挪了挪,嘴上同蔣懷舟說話,眼睛卻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他目光像是會說話,謝瀾音不用看也知道,立即戴好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不給他看。

蕭元閉上眼睛,腦頂抵着樹幹,沉浸在隨風飄來的野趣十足的小調裡。

聽着聽着,聽到她小聲哼唱,輕輕柔柔的,似有若無。

蕭元莫名緊張,不敢睜開眼睛也不敢動,怕她受驚不唱了。

但謝瀾音並不是每個姑娘唱她都跟着唱的,只有覺得好聽的,她纔會情不自禁隨着調子哼一會兒,輪到男人們唱,她大多時候都是笑,笑得比唱的還好聽。

蕭元動了動手指,剋制住了去碰她的衝動。

他真的喜歡這姑娘,聲音也好,嬌氣狡黠的性子也好,他想帶她回去,他來養她。

可是不行,他沒有理由,她才十三,上面兩個姐姐都沒出嫁,輪到她還早,而且,她要走了,而他不知還要在西安住多久,才能回京。她是隻逍遙快活不諳世事的黃鶯鳥,他是生在養在皇宮那所牢籠裡的獸,她無憂無慮,他有太多的事要做,就連此次進山,他都另有目的。

日頭越升越高,蕭元站了起來,同蔣懷舟道:“我去碰碰運氣,你們在這兒等着?”

下午還有幾場對歌。

謝瀾音悄悄扯了扯表哥袖子,她也想去看打獵,留在這裡多沒意思。

蔣懷舟對小表妹向來有求必應,便站了起來,看着山下道:“一起去吧,山裡有條河,你去打獵,我們去河裡抓魚,然後就在河邊開火,那裡收拾東西方便,吃完咱們再上來。”

蕭元點點頭,請他帶路。

這次蔣懷舟三人走在前面,他與盧俊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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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之前那個拐角,兩側突然有黑衣人衝出,還沒動手先撒了類似麪粉的東西過來。蔣懷舟陸遲都以爲是石灰粉,立即閉上眼睛,陸遲上前迎敵,蔣懷舟護着驚慌害怕的謝瀾音往後急退,沒走幾步,蔣懷舟身子一軟,山嶽一般壓向了謝瀾音,謝瀾音大驚,努力去扶表哥,眼前忽的一黑,她也倒了下去。

轉瞬五人都昏迷在了地上。

兩個黑衣人互視一眼,個子高的將謝瀾音扛到肩頭,另一個在前面領路,二人熟練地往山裡跑去。他們是城外的青幫,只要銀子夠,什麼差事他們都敢做。

深山裡一處山洞中,西安知府方澤一身青衣頭戴笠帽站在山洞前,想到一會兒謝瀾音就將成爲他的人,自得地笑了。他就在這山洞裡要了她,事了拂衣去,蔣家人再有本事也查不到他頭上,日後見面還得敬他一聲“方大人”。

既佔了便宜瀉了火,又不會惹麻煩上身,簡直是一箭雙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