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昨日姑娘雖然受累了,現在瞧着氣色好像更好了。”

鸚哥站在牀前,看着姑娘剛擦拭過的白裡透紅的小臉,由衷讚道。

謝瀾音半信半疑,將帕子遞給桑枝,示意鸚哥舉鏡子給她照。鸚哥笑着將鑲嵌了一圈各色寶石的鏡子擺到她跟前,謝瀾音一邊擦手霜一邊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果然沒有疲態,反而神采飛揚,不禁就笑了。

穿上鞋子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大概是昨晚抹了藥膏加上鸚哥睡前醒後的按揉,腿也不酸了。謝瀾音越發精神,換上一身杏色圓領袍子,腳步輕快地去給母親請安。

走到香園,卻見母親姐姐的丫鬟都站在外面,玉盞看到她特意通傳了一聲,謝瀾音心知有鬼,快步趕到堂屋前,狐疑地打量裡面的娘倆,“娘又在跟姐姐說什麼悄悄話?”

蔣氏咳了咳,飛快朝次女遞了個眼色。

謝瀾橋一大早被母親放了個響雷,正啼笑皆非呢,也不覺得這是什麼不好同妹妹說的事,就講笑話般說了出來,“瀾音,娘問我喜不喜歡二表哥,你覺得我喜歡嗎?嫁人的那種喜歡。”

謝瀾音愣了愣,腦海裡浮現二表哥蔣行舟溫潤如玉淡然如水的身影,忍不住笑了,坐到母親另一旁道:“娘怎麼想到這事了?二表哥就是竹林裡最秀挺的那根青竹,我姐姐則是天上亂飛的雀鳥,根本不是一路人啊。”

若是姐姐與二表哥有什麼,她早看出來了。

兩個女兒都把這門親事當笑話,蔣氏可是認真的,瞪了小女兒一眼,“你懂什麼?現在覺得不合適,成親了就能過到一起了,好比我跟你們爹爹,我若是不理他,他半天都說不上幾句話,我們不是過的好好的,還生了你們姐仨?”

“可你們互相喜歡啊,我對二表哥根本沒有那種想法,”事關自己,謝瀾橋馬上反駁道,“在我眼裡二表哥就是我親哥哥,他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娘你就別瞎配對了,真想跟舅舅家結親,不如撮合瀾音跟三表哥……”

“你胡說什麼!”謝瀾音不幹了,過來要打姐姐。

姐妹倆鬧起來跟喜鵲打架似的,蔣氏氣得扭頭喝茶。

謝瀾音看看母親,重新坐好,幸災樂禍地問姐姐,“娘跟咱們提了,舅母多半也與二表哥提了,那姐姐還好意思天天讓二表哥領你逛鋪子嗎?要不姐姐跟我一起去僮山玩吧?”

謝瀾橋不以爲意,“二表哥纔沒那麼小氣,長輩們亂點鴛鴦譜,我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信一會兒你看着,我親口問二表哥去。”

她說話直白的不像個姑娘,比自己年輕時候還,還傻,蔣氏揉揉額頭,決定隨孩子們胡鬧好了,都是自家人,怎麼說話都沒關係,正好免了她還得琢磨理由回絕兄嫂。表兄表妹成親是好,知根知底讓人放心,但是孩子們沒有看對眼,他們也不能強求。

娘仨說了會兒話,一起去正房那邊用飯。

蔣家衆人都到了,蔣欽李氏並肩坐在主位上,蔣濟舟夫妻倆坐一側,蔣懷舟哥倆坐另一邊。

看到她們娘仨,李氏眼睛一亮,期待地望着小姑子,兒子這邊沒問題,就看那邊了。

謝瀾橋人聰明,一雙妙目更是能看透人心,掃視一圈,她笑了笑,直接走到蔣行舟跟前,“二表哥,我娘跟舅母想撮合咱們,那我問問,你想娶我嗎?”

衆人皆驚。

蔣氏朝兄嫂遞個無奈的眼神,直接去了自己的位子,謝瀾音跟着母親,笑着看蔣行舟,好奇他怎麼回答。

蔣行舟站了起來,看看姑母,目光回到面前男兒般爽朗的表妹身上,大大方方地道:“二表妹願意嫁我的話,我會好好待你,不讓二表妹受任何委屈,咱們白頭偕老……”

他沒有喜歡的人,既然父母姑母希望撮合他與二表妹,只要二表妹有心,他便會一心對她。

只是他沒說完就被謝瀾橋打斷了,“誰要跟你白頭偕老?二表哥你少裝,我知道你只把我當妹妹,好啊,你想把辜負長輩苦心的罪名都推在我身上,讓我娘怪我有眼不識金鑲玉是不是?”

蔣行舟坦然一笑,摸摸表妹腦袋道:“既然瀾橋不喜歡我,那我便替瀾橋找個好夫君。”

他對錶妹確實沒有男女之情,表妹不喜歡他,他也舒了口氣,因爲他覺得表妹該嫁個真心對她的男人,夫妻互相鍾情,而非相敬如賓。

謝瀾橋嫌棄地躲開他手。

蔣欽夫妻互視一眼,心都涼了,敢情倆孩子根本沒那意思,是他們想多了。

女兒跳脫,什麼話都敢說,蔣氏挺不好意思的,苦笑着朝侄媳婦道:“這倆丫頭都被我慣壞了,沒有一點姑娘該有的樣子,阿萱別笑話我啊。”

林萱連忙搖頭,很是羨慕地看着謝瀾音姐妹,由衷道:“姑母說的哪裡話,我是家裡的長女,下面都是弟弟,從小就羨慕有兄長照顧的夥伴,瀾橋與二弟親如兄妹,我看了只會欣羨。”

謝瀾音輕輕咳了咳,意味深長地瞄了蔣濟舟一眼,小聲道:“現在表嫂不用羨慕了,大表哥對你肯定比對我們還好,就說他那鬍子,我嫌棄了好幾遍他都不肯刮掉,整天自鳴得意,結果表嫂說一聲他就老老實實剃掉了……”

林萱頓時紅了臉,羞答答看看丈夫,低下了頭。

蔣濟舟笑着告誡小表妹,“那是你表嫂御夫有方,瀾音有空多陪你表嫂坐坐,跟她學學,別總想着出去玩,聽說你昨日還學騎馬了?”

“要你管,臉皮都快比城牆厚了!”沒聽說哪個丈夫當着一大家子人的面誇妻子御夫有方的,謝瀾音聽着都替表哥難爲情。

孩子們沒大沒小妙語連珠,李氏看着羞得低下頭的兒媳婦,心中寬慰,忘了次子婚事不成的失望。

事情說開了,長輩們不再費心,謝瀾橋繼續跟着蔣行舟逛鋪子,謝瀾音則繼續隨蔣懷舟學騎馬,她是個沒耐性的人,練女紅坐不上兩刻鐘就要出去走走,現在對騎馬有興趣,學着就快了,兩日過後,她第一次策馬從郊外進了城。

這日跑馬回來,進門時遇到陸遲同樣外出歸來。

謝瀾音在杭州出門都是陸遲陪着她,到了西安有三表哥陪着,陸遲就沒有跟着。連續好幾日不見,謝瀾音還有點想他了,吩咐小廝牽馬,她熟稔地與陸遲說話,“這幾日你都在忙什麼?”

陸遲一襲細布灰衣,因爲蔣懷舟在旁邊,他比單獨與姑娘相處時多了幾分客氣,恭敬回道:“回了一趟老家,祭拜了一下祖父祖母,還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事。”

他是蔣氏陪嫁掌櫃陸遙收養的孤兒,口中的老家自然指的是陸遙的老家。

看着與三表哥同樣俊朗出衆身世卻有云壤之別的陸遲,想到小時候自己四處亂跑時長她五歲的陸遲始終不離左右地跟着,謝瀾音忽然有些觸動。在她心裡,陸遲是值得信賴的長隨,也是她的夥伴。

“今日是二十二,後日就是你生辰了,咱們去城裡逛逛吧,我給你選樣禮物。”謝瀾音笑着邀請道。杭州城每年三月二十四有場廟會,她年年都去,八歲那年無意得知陸遲同天生辰,因爲日子巧,一下子就記住了。

小姑娘笑容甜美,目光親暱,應該是這世上除義父外唯一記得他生辰的人,陸遲的心就像泡在了溫水裡,由裡到外的暖。不願讓人知,他垂眸掩飾眼中情緒,“姑娘竟然還記得,對陸遲而言這就是姑娘送我的最好的禮物,其他不用姑娘破費了。”

謝瀾音知道他客氣,仰頭看了眼表哥,笑道:“不是單給你買禮物去的,二十五咱們一起去僮山,我想添些東西。三表哥那天要去鋪子做事,所以叫你陪我。”

陸遲失笑,“好。”

蔣懷舟打量他一眼,問道:“城裡你熟嗎?用不用我派個人給你們領路?”

陸遲還沒說話,謝瀾音很是自豪地道:“三表哥別瞎擔心了,陸遲記性最好,每個地方他去一次就認識路了,再說他陪陸叔來過西安好幾次,對西安的瞭解未必比你差。”

陸遲忙謙虛道:“那倒不敢,不過對城裡商鋪還算熟,三公子不必擔心。”

蔣懷舟與他同行一路,對陸遲還算了解,知道是個穩重的,點點頭。

到了陸遲生辰這日,謝瀾音起得比往常都早,趕到香園跟母親請示,“娘,我跟陸遲約好今日去逛鋪子的,買些明天要用的東西,晌午在明月樓吃完飯再回來。”

“你想買什麼?”蔣氏含笑問。

謝瀾音昨晚就想好了,一樣樣列了出來,“我想買頂帽子,三表哥給我準備的不好看,還想買把劍……”

“不行,你根本不會用,買來掛在身上反而危險。”蔣氏立即反對道,見女兒嘟起嘴,她笑了,“算了,你想買就買,出發前把劍拿出來就行,反正你就是圖個好看,有劍鞘在,沒人知道里面是空的,而且掛在身上還輕巧些。”

謝瀾音買劍確實是圖好看的,聽母親這樣解釋,臉上再次露出笑容,“主要就是這兩樣,另外陸遲不是陪我去嗎,我也想送他一柄劍,正好今日是他生辰。”

蔣氏點點頭,陸遲的生辰她也記得,現在的陸遲於女兒就好比陸遙於她,是近似兄妹的感情,所以也沒有多想,估摸了一番價錢,讓玉盞去取五百兩銀票,正色囑咐女兒,“不許亂花,回來我跟你對賬。”

刀劍這種東西費錢,寧可多給女兒準備些銀子,也不能讓女兒看中了卻買不起。

母親出手大方,謝瀾音趕緊跑到母親身後揉肩捶背,等玉盞取了錢袋子來,她抓着就要走。

“你不用早飯了?”蔣氏疑着喊道。

“我要去吃油潑面,三表哥介紹了一家館子給我,就不在家裡用了!”謝瀾音頭也不回地跑了。

蔣氏小聲嗔道:“這孩子,越來越野了。”

玉盞替自家姑娘說話,“夫人別擔心,五姑娘難得出門,對外面自然好奇,等回了杭州,肯定會重新乖起來的。”

蔣氏暗暗嘆息,她何嘗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對女兒們而言,杭州謝家更像是鳥籠,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隨時準備刺兩句,女兒們嘴上說着不在意,心裡肯定憋屈。西安這邊風氣本就開放些,又都是寵她們的長輩,自然就想抓緊時間多逛逛了。

蔣家門前。

陸遲已經在等着了,聽到熟悉的腳步聲,他轉了過去,整個人都籠罩在明媚晨光裡。看到一身玉色男裝打扮的謝瀾音,他笑着喊了聲姑娘,眼裡的笑比春意還濃,讓人看了心情就舒暢。

“給你拿着,小心別丟了。”謝瀾音將手裡的錢袋遞給他,論逛街時守財的本事,她自認不如陸遲。

陸遲熟練地收好,擡手扶謝瀾音上車,他騎馬跟在一旁。

馬車停在了一處巷子裡,接下來就靠走的了。

謝瀾音這幾日練馬勞累,這會兒已經餓的肚子叫喚了,走在陸遲旁邊,聞着兩側攤子飯館傳來的飯香,她後悔地咽口水,“出門前該吃塊兒酥餅墊墊肚子的,你也餓了吧?”

其實西安名吃那麼多,不一定非要吃麪,但家裡過生辰的習俗是早上吃碗長壽麪,謝瀾音這才選了面,算是替陸遲慶生。

“還好,”陸遲走在謝瀾音外側,一雙笑眼隱含防備地掠過路人,免得撞到她,聽到前面有賣肉夾饃的,他低聲問她,“要不要先吃一個解饞?”

剛好身邊有個四旬左右的布衣漢子經過,手裡拿着一個肉夾饃,咬了一大口,嘴邊都是油,還有肉末掉了下來,被他快手接住重新塞回了嘴裡。謝瀾音擡頭看陸遲,嫌棄的眼神替她做了回答。

到底是官家小姐,陸遲自知出了餿主意,尷尬地笑笑,幸好沒走多久就到了蔣懷舟介紹的陳家麪館。

鋪面不大,外面搭着棚子,擺了幾排黃木桌子,已經坐滿了客。謝瀾音見面館瞧着乾淨整潔,心裡很滿意,只是與陸遲走到鋪子門口,發現裡面約莫十張桌子也沒有空的,新月似的黛眉就皺了起來。

不愧是表哥大力推崇的,看來百姓們都喜歡吃啊。

謝瀾音肚子扁扁,不想再等,剛要提議換家吃,裡面突然有人朝她招手。

謝瀾音瞪大了眼睛,怎麼又遇上他們了?

陸遲觀她臉色,疑道:“姑娘認識他?”

謝瀾音出門逛,不大願意見到熟人,畢竟姑娘家四處走動不太合規矩,想假裝不認識轉身離開,葛進像是猜到她心思般,提前迎了出來,笑得十分燦爛,“小公子來吃麪的?真巧,我家公子也是得了三公子推薦過來的,相請不如偶遇,小公子不嫌棄的話,與我家公子同桌如何?”

麪館主人是個頭髮花白的大娘,見有新客人來了,熱情地詢問謝瀾音主僕要吃什麼。

店主都請了,謝瀾音不好再拒絕,看一眼最裡面那桌始終背對自己的男人,領着陸遲往裡走。

葛進跟在最後,看看陸遲身上的衣裳,猜到只是長隨,放了心。

“袁公子,又見面了。”走到桌前,謝瀾音收起心中對連番偶遇的怪異感,笑着寒暄道。

蕭元剛到沒多久,點的面還沒上來,遇到謝瀾音他也很意外,朝二人點點頭,示意他們落座。聽謝瀾音向那個長隨打扮的男子介紹過他後,蕭元輕輕頷首算是致意,沒有多看陸遲,同謝瀾音打聽蔣懷舟,“三公子怎麼沒陪你?”

“他去鋪子忙生意了。”謝瀾音看着走過來的大娘回答道,言罷先與陸遲點面,點好了再閒聊般反問,“袁公子怎麼想到來這種小地方用飯了?”

蕭元笑了笑,目光守禮地落在一側,“初來西安不久,哪裡都想走走,你呢,只是過來吃飯?”說話時察覺陸遲在看他,蕭元擡眼看了過去,目光相對,陸遲大大方方笑了一下才收回視線。蕭元看看主僕倆因爲坐得近只隔了半臂左右的衣袖,眸色微變。

蔣家人個個精明,這個叫陸遲的長隨定有些本事,纔有資格單獨陪她出門。

謝瀾音點點頭,見夥計端了兩碗麪來,朝對方笑了笑,示意他先吃。

大瓷碗落在桌子上,裡面油還滋滋作響,蕭元暫且沒動筷子,繼續問她,“飯後要去何處?”

這樣追問有些失禮了,謝瀾音抿了抿脣,想到表哥對他的看重,她沒有露出不快,敷衍地回道:“隨便逛逛,遇到喜歡的東西就買兩樣,遇不到就當領略城中風土人情了。”

葛進悄悄瞥向主子,莫名有點緊張。這位謝五姑娘似乎不大待見主子,主子除了在皇上那裡受過冷臉必須忍着,可沒好脾氣地忍受旁人輕待的,這次會爲了女人破例嗎?

蕭元搭在腿上的手難以察覺地動了動,食指輕叩。

他當然知道自己不該追問一個姑娘的去處,可他喜歡她的聲音,想到她很快就要回杭州去了,以後兩人恐怕再無見面的機會,蕭元就想趁人在跟前多聽聽她說話。他不仗勢欺人,不抓她這隻黃鶯,多聽兩聲總成吧?

“正好袁某也有此意,既然你有熟悉西安的人引路,不知可否允我跟在後面,借個方便?”蕭元擡眼,今日第一次直視對面的姑娘。

他話說得唐突,目光卻坦坦蕩蕩,彷彿他只是不懂人情世故,而非厚顏無恥。

謝瀾音回想幾次見面,對他的印象除了無人能及的出衆容貌,就只剩他的傲慢自負了,其人性情如何確實不太瞭解。藏在袖子裡的手悄悄點點大腿,想到他送的玉蓮霜,並非沒有任何長處,謝瀾音決定替表哥賣個人情給他,“好啊,袁公子是我表哥的好友,今日表哥不在,就由我們替他略盡地主之誼吧。”

“多謝。”蕭元客氣一笑,等謝瀾音主僕的面也端了上來,這纔拿起筷子。

謝瀾音的面後到,還很燙,可她太餓了,攪了攪,便急着夾起一根,嘟嘴輕吹。蕭元坐她對面,聽到動靜朝她看去,正好看到小姑娘嘟起紅潤的嘴脣,腦海裡毫無預兆浮現那晚夢中荒唐情景,蕭元迅速垂眸,挑面的動作並無停滯,面到了嘴裡卻沒了味道。

他十九了,十四五歲就做過夢,模模糊糊,僅能醒後通過褥上痕跡猜到做了什麼夢,只有夢到她的那兩場,不但記得她模樣,更記得每一個場景,特別是她喊他的聲音,他想不到詞形容,只知道如果他再昏庸一些,定會做出登門搶人的事,讓夢成真。

一碗麪食不知味,飯後蕭元派葛進去結賬,“承蒙小公子提攜,這頓飯理該我請。”

幾十文錢的小賬,謝瀾音沒有推拒。

走出麪館,葛進陸遲分別走在各自主子身後,一個喜形於色,一個眉宇微鎖。

蕭元想聽小姑娘說話,自己卻不怎麼會主動攀談,謝瀾音不願表現地自己多高興陪他逛街似的,便也沉默不語,扭頭看左側的熱鬧,不往男人那邊看。兩人各懷心思不覺得尷尬,葛進暗暗替主子着急,走了一段後笑着問道:“小公子有沒有特別想買的東西?”

都一起走了,謝瀾音也沒必要瞞了,望着前面回道:“想買頂斗笠,再配把長劍。”

葛進驚訝道:“小公子還會功夫啊?”

謝瀾音微怔,本能地看向旁邊的人,見男人鳳眼同樣意外地看了過來,不知爲何臉上發燙,隨口胡謅道:“跟家父學了一招半式,平時自己練着玩罷了。”總不能告訴他們她只是買來裝模作樣的吧?

“原來五……小公子還會劍術,真是厲害。”葛進瞅瞅前面纖細的小身板,信以爲真,興奮地替主子找親近美人的機會,“公子擅劍,不如提點提點小公子,也算是還了今日小公子領路的好意了。”

蕭元看着小姑娘越來越紅的臉,脣角上揚,輕聲問她:“你意下如何?”

謝瀾音想也不想就搖頭,強顏歡笑,“算了吧,我那點本事實在不敢在袁公子面前獻醜。”

蕭元看一眼她腰間別着的摺扇,明白了,這姑娘喜歡臭美。

正要看向前面,餘光裡忽然發現遠處有人跟蹤,且絕不是他的暗衛,蕭元眼中笑意瞬間彌散,暗暗攥了攥手。

難道他的身份暴露了?

不動聲色陪小姑娘逛了幾家刀劍鋪子,幫她選了一柄女子佩劍,蕭元隨便找了個藉口告辭。

他沒有回府邸,而是去了他暗中買下的一間茶樓。

品完一盞茶,今日輪值的那名暗衛扮成夥計走了進來。

“查出是誰的人了?”蕭元端着茶盞問,語氣像在問賬房今日進項如何。

暗衛低聲道:“回公子,公子走後我繼續跟着他,發現那人的目標應該是謝家姑娘。”

一旁葛進鬆了口氣,他就說主子不可能這麼快就暴露了行蹤,旋即又疑上心頭,誰會跟蹤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莫非因爲貌美,被人販子盯上了?

“去查對方底細,若對方出手,在謝姑娘察覺前處置了。”

蕭元放下茶盞,面如謫仙,聲冷如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