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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品茶,謝瀾音請了說書的女先生,再點了一出瀾寶喜歡的七仙女。

瀾寶聽得津津有味,小胖手不停地抓桌上的茶果吃。

謝瀾月笑着陪妹妹,偶爾托腮看看窗外。

謝瀾音的心在看到蕭元那一刻就飛走了,強忍着躁動聽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她按了按肚子,湊到謝瀾月耳邊道:“肚子有點不舒服,我出去一趟,可能會久一點,你跟瀾寶先聽。”

謝瀾月點點頭,目送堂妹領着鸚哥走了,她也捏了一塊兒茶果。

走廊裡,謝瀾音緊張地攥了攥袖口,眼睛盯着前面帶路的丫鬟,昨晚的疑惑又冒了出來。昨日他在信裡說了,這茶樓是他的私產,裡面全是他的人,最初謝瀾音只是高興要與他見面了,現在想想,卻越想越困惑。

聽謝瀾月說,這家茶樓早就有了,那一開始就是他開的,還是他進京纔買下來的?

太多不明白的地方,正失神,前面的小丫鬟忽然停了下來,輕輕推開左側雅間的門,再退到一旁,示意謝瀾音進去。謝瀾音走到門口,試探着望進去,就見日思夜想的人已經朝她走了過來。她心跳越快,羞澀避開,平復後朝昨日就知曉這計劃的鸚哥點點頭,這才擡腳跨了進去。

小丫鬟低頭帶上門,領着鸚哥去了真正的恭房,裝裝樣子。

雅間裡面,安靜地只有清淺的腳步聲。

看着越走越近的男人,看着他黑了瘦了的臉龐,還有那雙只一瞬對視就讓她發慌的鳳眼,謝瀾音幾乎快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佯裝鎮定,她儘量自然地往茶桌那邊走,輕聲笑道:“你做什麼去了,怎麼黑了……”

話沒說完,突然被人一把扯了過去,謝瀾音不受控制地撞到他懷,仰頭,他俊臉陡然靠近。

熟悉的姿勢,熟悉的呼吸,謝瀾音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蕭元卻在快碰上她的時候停下了,目光從她飽滿的脣漸漸上移,將她緋紅的臉龐墨筆勾勒般的黛眉都看到了眼裡。小半年不見,她長高了,更美了,抱在懷裡也更舒服了,就連那淡淡的玫瑰香,也更加醉人。

“瀾音,五個多月沒見了。”一手抱着她,一手捧着她臉,蕭元啞聲道。

他想她,很想親親她,但他不敢,怕現在佔的便宜越多,一會兒她知道真相就會越生氣。

謝瀾音慢慢睜開了眼睛,因爲他沒親而她等着了,小臉更紅,對着他衣襟上的繡紋道:“那怪誰?我早進京了,是你來的太晚。”

嬌嬌的埋怨,有點責備的意思,蕭元輕輕摩挲她凝脂般的臉龐,最終還是戀戀不捨地收回手,將她抱了起來。謝瀾音意外地望着他,蕭元看着她笑,“胖了。”

謝瀾音聽了,氣惱地推他,“那你放我下來。”

“我就喜歡胖姑娘。”蕭元故意顛了顛,很快就抱着她坐到了椅子上。

因爲這句俏皮話,那種久別重逢後生出的陌生感煙消雲散,謝瀾音乖乖坐在他腿上,先小聲提醒他:“最多一刻鐘,過會兒我肯定得回去了,你有話快說。”

“瀾音有什麼想問我的嗎?”蕭元捧着她一雙小手,凝視她臉龐問。

這話有些古怪,謝瀾音擡眼看他,到底更關心他,她瞅瞅他清瘦的臉龐,關切道:“生意上的事情解決好了嗎?看你都曬黑了。”

之前還以爲他隨便找的藉口,現在見到人才相信,謝瀾音突然覺得很愧疚,輕輕往他懷裡靠了靠,貼着他胸口囑咐道:“以後再遇到這種事,你信裡跟我解釋清楚就好,不必急着回來,也別因爲忙生意疏於照顧自己。”

小姑娘細細碎碎地嘮叨,都是日常瑣事,明明是他最喜歡的聲音,是他喜歡的姑娘,明明該高興滿足,蕭元心裡卻沉甸甸的,像是有石頭壓在那裡,甜也甜地沉重。

“瀾音,我,”緊緊摟着她,蕭元下巴抵在她腦頂,望着緊閉的窗戶猶豫片刻,繼續道:“瀾音,我,我先前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現在我全都告訴你,我知道你會生氣,你怎麼罰我都行,只求你最後原諒我行嗎?我是真的想娶你。”

他想娶,但他娶不成,他還需要時間,才能成爲那個萬人之上的人。

謝瀾音身體一僵,越聽,心越冷。

她總是嫌他不規矩,非要隔着窗子與他說話,但其實她喜歡被他抱着,更喜歡他在她耳邊說那些可能是真的也可能只是爲了哄她開心的甜言蜜語。

現在他也是在她耳邊說,謝瀾音卻覺得抱着她的男人突然陌生了起來。

他能有什麼對不起她的,讓他怕成這樣?怕到她不會原諒他?

是有別的女人了嗎?

光是一個念頭,謝瀾音眼睛就酸了,一邊往回掙手一邊冷聲道:“你先放我下去。”

蕭元僵了僵,最終還是放開了她,卻在她站起來的時候跟着起身,攥住她手腕道:“瀾音,昨天,我看見你了。”

謝瀾音一怔,忘了甩開他,盯着他眼睛問,“你在哪兒看見的?”

既然決定要說破,開了口後蕭元反而平靜了下來,直視她道:“瀾音,記得咱們在西安茶樓聽人說秦王的事情嗎?你猜對了,秦王與那位沈家女沒有任何關係,是皇上趁秦王昏迷時假借沖喜之名強行將沈家女塞給他的。大婚當天秦王清醒,引以爲恥,親手殺了沈家女,皇上動怒,僞造奏摺逼得秦王不能再娶妻……”

“你跟我說他做什麼?你到底對不起我什麼了?”謝瀾音一點都不想聽一個無關王爺的事,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因爲秦王不能娶妻,所以他遇到喜歡的姑娘後,怕她不願做妾,才僞造身份假冒洛陽商人接近她,才急着在西安娶了她,妄想木已成舟後她會甘心留在他身邊,纔會在她與家人進京時,他只能奉命留在戰場,直到此時才能回來見她。”

“瀾音,我真的想娶你,可我怕你不願意,怕你父母不願意!”猛地將愣住的姑娘按到懷裡,蕭元急切地在她耳邊保證,“瀾音,我現在只能委屈你做妾,但我跟你保證,我只會有你一個女人,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王妃,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是不是?”

謝瀾音茫然地聽他說了許多許多,她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她纔想起了與他的那些曾經。

她喜歡他,可能比他動心的還早,然而他沒有任何表示,她失望地回了杭州。

她怨他的無視,再遇時下定決心不再喜歡他,可她沒有出息,他一貼上來,她就又喜歡了。

她捨不得家人,不想太早嫁,可他說他身份低,怕她移情別戀,她心疼地馬上答應他早嫁。

她進了京,他遲遲不來,她每天看他的信,信他說的一切,剛剛還囑咐他別隻顧着忙生意。

她昨晚興奮地睡不着,想着團聚了很快就可以嫁給他了,也要開始繡嫁衣了。

結果呢,他說他是秦王,他說他騙婚是希望她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妾。

他憑什麼?

狠狠推開他,謝瀾音轉身就走。

“瀾音!”蕭元再次攥住了她左手,謝瀾音被他的力道扯得轉身,再次對上他虛僞的臉,再次對上那張確實比長姐容貌更俊美的秦王殿下的臉,謝瀾音只覺得噁心,噁心到什麼都忘了,只憑本能行事。

她揚起右手,用盡力氣朝他臉上扇了過去。

她的巴掌幾乎是在轉身時就擡起來的,蕭元注意力都在她臉上,因此沒有任何防備,結結實實捱了一下,重重的一下,“啪”的一聲,突兀地在偌大的雅間裡響起。

這是這輩子,蕭元第一次捱打,還是直接打在臉上。

胸口噌地騰起怒火,攥着她手腕的手也猛地加大了力氣,可是對上她滿臉淚水,對上她緊抿的脣,蕭元瞬間又不氣了。

“我……”

“我只認識袁霄,從不認識什麼秦王,現在他死了,我與你沒有任何關係。”謝瀾音垂着眼簾道,說完猛地扯回手,快步朝門口走。

蕭元情不自禁追了兩步,慢慢地又停下,沉默地看着她離開,在她快出門前才道:“我的身份,暫且別告訴你家人吧?”

謝瀾音開門的動作頓住,冷笑一聲,徑自走了。

蕭元看着那被她用力甩上的門板,再看看剛剛抱着她一起坐的椅子,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好像一場夢,不知是從遇到她就開始的夢,去年的甜蜜都是假的,還是今日纔開始的夢,只有剛剛那個打他的姑娘開始假的。

可是臉上火熱的疼提醒他,這些都是真的。

他騙了她的心,又傷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