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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紗帳裡有了夜明珠的光輝,應該看得清楚字跡。

謝瀾音看看手裡的小紙條,再看看另一顆類似藥丸的東西,想了想,還是將東西放回了小竹筒,重新蓋好塞子。

“怎麼不看?”蕭元有些疑惑。

謝瀾音搖搖頭,轉了轉那只有指節長短的小竹筒,輕聲道:“不用,知道的越少,真失手被沈捷審問時,越不容易露餡兒。”

而且他相信她,她也同樣信他之前所說的那些不是在騙她,信他不會讓她陷入麻煩。

爲何相信?因爲喜歡嗎?謝瀾音說不清楚,她就是信了,就像他信她不會去沈捷那裡告密。

擡起頭,她朝他笑了笑。

有些話不必說出來也能懂,面對她滿是信賴的眼睛,蕭元突然不敢多看。

救姨母的事,他真的沒有騙她太多,但是別的,他辜負了她的信任。

“趕路辛苦,早點睡吧。”蕭元揉了揉她柔軟的長髮,柔聲哄道,“東西藏好了,別讓丫鬟瞧見,後日晚上我再來找你,咱們一更見。”

等了十來日才見面,沒說幾句他就要走了,謝瀾音很是不捨,說不出直接挽留的話,她疑惑地問他,“你晚上住在哪兒?在這邊也有莊子?”

“有我也不敢住。”得了關心,蕭元胸口因爲騙她的沉重瞬間消散,又有了逗她的閒情,十分認真地道,“沈捷派人盯着,這幾日任何進出驪山的人他都知道,我怕節外生枝,悄悄過來的,晚上,就住在林子裡。”

謝瀾音盯着他,見他不像胡說的,心疼了,“若那邊沒你的事了,你先回去?你放心,我不會失手的。”

蕭元笑着去握她小手,謝瀾音急着躲,他緊緊攥住,低頭看她眼睛,“不走,我答應要帶你去賞景,風餐露宿兩日,不苦。”

謝瀾音看着他的大手,低頭不語。

“在想什麼?”蕭元忍不住要去擡她下巴,不想她耷拉着腦袋,只給他看腦門。

謝瀾音避開他手。

但蕭元手指碰到了她發燙的面頰,那觸感細膩,似上品的暖玉,他心神一蕩,猛地將人摟到了懷裡。謝瀾音驚呼一聲,眼看他俊臉逼近,扭頭就往他肩窩裡鑽,“你別這樣……”

又沒偷襲成,蕭元懊惱地握拳,做不出逼迫的事,看看她露在外面的耳朵,蕭元及時攥住她想捂臉的手,對着她耳朵道:“瀾音,上次你喊我什麼了?你說我該不該罰你?”

“不該!”謝瀾音悶悶地道,她只是給他起了個綽號,再罰也不能這樣欺負人。

怕他耍無賴,謝瀾音急着催他,“你走吧!”

“好狠的心。”蕭元低低地抱怨,親不到她脣,他輕輕貼上了她側臉。

微涼的觸感,謝瀾音身子一顫,右手不禁攥緊了他腰間衣袍。以爲他親一下就夠了,他卻像嘗果子般在她臉上不停地逡巡,每一下都像羽毛拂過,弄得她心尖癢癢,謝瀾音緊張極了,發覺他要往裡面鑽,她急中生智,狠狠擰了他腰一下。

頭頂傳來他的吸氣聲,謝瀾音咬脣,繼續用力。

活該,誰讓他總想着佔便宜。

“別掐了……”蕭元認命地求饒。

“你走。”謝瀾音依然維持着躲他的姿勢,順勢用他衣襟擦了擦臉。

蕭元嘆了口氣,摟住她,對着她耳朵喟嘆,“瀾音真香,我捨不得走。”

一點都捨不得,恨不得現在就娶了她,擁着她隨心所欲。

謝瀾音聽得出他的留戀,她心裡甜甜的,乖乖靠在他懷裡,沒再繼續攆人,願意多給他抱會兒。

“瀾音……”不知過了多久,他低低地喚她。

謝瀾音睜開眼睛,微微轉過去,望向他,用一雙澄澈的桃花眼詢問。

蕭元凝視她眼睛,食指輕撫她秀麗的細眉,剛要往下挪,她警惕地又要歪頭躲他。蕭元無奈,將她放躺下去,掩好被子道:“睡吧,我走了。”

“路上小心點。”謝瀾音輕輕地道。

“知道。”蕭元最後摸摸她臉龐,戀戀不捨地走了。

他帶走了夜明珠,屋子裡黑了下來,謝瀾音靜靜地躺着,心跳漸漸平復,彎着嘴角睡着了。

~

沈家別院。

小顏氏起牀梳妝,見丫鬟準備了一套橘紅色繡如意紋的褙子,她第一次使喚道:“換條素淨些的。”

丫鬟不由看向靠在榻上的男人。

沈捷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丫鬟心頭一跳,趕緊去衣櫥裡換,可衣櫥裡的也都是富貴鮮亮的,好不容才翻到條雪青色的褙子。偷偷擦了擦額頭的汗,鎮定下來後,快步去服侍姨娘穿上。

打扮好了,沈捷示意丫鬟下去,將小顏氏拉到了懷裡,低頭看她,“是怕她們姐妹倆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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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她現在只是個姨娘,孟氏纔是兒子的母親。

小顏氏點了點頭,神色落寞,“我穿的太囂張了,她們多半誤會應時也不得你喜歡。”

沈捷心中愧疚,卻不知能說什麼補償。

在他心裡,她永遠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護國公府二姑娘,是那個喜歡穿鮮亮衣裳的高傲女子,所以他按照她以前的喜好給她準備四季衣裳,衣食住行幾乎都是正室的待遇,但他終究委屈了她,沒能給她正妻的名分,更是爲了沈家上下的周全,讓她過着近似禁足的日子。

“對不起。”他親了親她額頭,低聲喃喃。

小顏氏額頭抵着他胸口,輕輕搖了搖,嘴角卻浮現一絲諷刺的笑,轉瞬即逝。

日頭漸漸升高,沈應時早早去了別院門前,鳳眼望着遠處的山路,瞥見有馬車緩緩而來,他情不自禁地緊張。

父親說得對,既然喜歡她了,她年紀也剛好,爲何不試試?被拒絕也總比白白錯過了強。孟氏沈妙如何,與他無關,只要娶了她,他便保證不讓她在孟氏那裡受委屈。

馬車慢慢停下,沈應時上前,笑着同蔣懷舟薛九打招呼。

“世子容光煥發,莫非有什麼喜事?”蔣懷舟詫異地打趣道,要知道沈應時不苟言笑,眼下竟笑得這麼燦爛,實在稀奇。

沈應時笑得毫不自覺,聽他這樣問才意識到失態,不好解釋,隨口敷衍了過去,目光悄悄轉向馬車。謝瀾橋剛好下車,聽到表哥的話好奇地看過來,目光相對,她纔要招呼,就見沈應時匆匆避開了。

謝瀾橋突然記起了妹妹的話。

難道沈應時真的?

身後妹妹走了出來,謝瀾橋暫且收起困惑,轉身去扶妹妹。

簡單地打過招呼,沈應時同四人道:“花房裡牡丹花開了幾株,父親命人擺到了花園,與姨娘在那邊賞花,咱們也過去看看吧。”

蔣懷舟點點頭,沈應時便親自帶路。

謝瀾音與姐姐走在兩人身後,光明正大地打量沈應時,見他側臉俊朗談吐不凡,再看看旁邊明豔動人的姐姐,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如果沒有孟氏沈妙,姐姐嫁給沈應時也不錯,要模樣有模樣,要家世有家世。

妹妹眼睛亂轉,謝瀾橋輕輕擰了她一下,謝瀾音吃痛,小聲嘀咕了句。

前面沈應時聽着姐妹倆小聲拌嘴,暗暗失笑,走在最後的薛九看着兩個準小姨子,心裡有點發酸,瀾橋瀾音都在,唯獨少了他的瀾亭。

衆人各有所思,很快就到了花園。

沈捷與小顏氏並肩坐在涼亭裡,沈應時領着四人過去請安。

“侯爺,您養的牡丹開得真早,”謝瀾音熟稔地同沈捷聊家常,望着亭外幾株魏紫道,“我舅母也養了幾株,我們過來時還都是花骨朵,估計回去也未必能開。”

小姑娘嘴甜,沈捷笑道:“喊什麼侯爺,叫我伯父吧,來,你們姐妹倆別站着,坐過來。姨娘沒有女兒,就喜歡身邊有你們這麼大的姑娘陪着說話。”

伸手指了指小顏氏下首的兩個位子。

謝瀾音毫不客氣地坐了緊挨着小顏氏的位子,歪着腦袋打量小顏氏片刻,天真無邪地問道:“姨娘爲何戴着帷帽?”

謝瀾橋微微皺眉,悄悄扯了扯妹妹,今日怎麼這麼不會說話了?這也是她該打聽的?

謝瀾音彷彿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

小姑娘嬌憨可愛,沈捷倒是沒在意,笑着看向小顏氏。

小顏氏看着穩重的謝瀾橋,柔聲道:“無礙,我體質特殊,日光曬久了身上去起疹子,是以很少出門。五姑娘既然喜歡這牡丹花,一會兒我讓人挑幾盆,你們帶回去賞吧。”

謝家姐妹立即起身道謝。

小顏氏笑笑,示意姐妹倆坐下,她笑着問她們在家裡都做些什麼。

女人們說話,沈捷就同三個少年郎聊了起來。

謝瀾音見沈捷沒有離開的意思,攥攥手裡的小竹筒,暗暗發愁。既然沈捷看嚴姨娘這麼緊,她冒然提出與小顏氏移步去亭外賞花,沈捷多半也不許,悄悄將東西塞過去,旁邊候着兩個小丫鬟,太容易被發現了。

正着急,小顏氏突然端起了茶碗,袖子落下去,露出手腕上的佛珠手鍊。

謝瀾音眼睛一亮,身子往小顏氏那邊歪了歪,“姨娘,您這串佛珠是從大慈恩寺求的嗎?跟我娘手腕上那串有點像呢,我爹爹人在外面,我娘擔心他,特意去寺裡求了一串。”

小顏氏有些吃驚這姑娘直白的話,見小姑娘盯着自己的手鐲,彷彿十分喜歡,她看看謝瀾橋,放下茶碗後便將手鍊褪了下來,遞給謝瀾音道:“是啊,這是請靜遠主持開光的,但我所求佛祖已經應了,留着也無用,不如送給五姑娘,替你保佑你們父親早歸吧。”

沈捷見她這麼大方地將他送的手鍊送了出去,有點不滿,不過想到她是太喜歡謝家兩個姑娘,又不在意了,繼續同蔣懷舟說話,順勢看了兒子一眼。

謝瀾音強忍着心中激動,趁接鐲子時,飛快將小竹筒塞了過去。

小顏氏目光一變,但因爲她戴着帷帽,誰也沒有發現。

“喜歡嗎?”平靜地收回手,小顏氏柔聲問道。

她夠冷靜,謝瀾音鬆了口氣,舉着手鐲瞧了瞧,笑得特別開心,“喜歡,姨娘厚愛,瀾音替父親祈求時,也會求佛祖保佑姨娘萬事如意的。”

小顏氏輕輕頷首,暗暗將小竹筒收到了袖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