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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突染怪病,聖駕馬不停蹄地回了京城。

因爲宣德帝提前吩咐了下去,京城衆人只知道太子病了,不知其中具體,沈皇后也不例外。

命根子出了事,沈皇后寢食難安,聖駕一回京,她便匆匆趕去了東宮。跟着權公公走進太子寢殿,就見宣德帝坐在太子榻上,左側跪着她的小兒子,右側跪着太醫院的潘院使、王太醫和李太醫。四人都低着腦袋,誰都沒往她這邊看。

此時沈皇后並沒有想那麼多,她急着趕到榻前,見太子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眼淚立即就下來了,哭着望向宣德帝,“皇上,恆睿到底得了什麼病啊,爲何昏迷這麼久還沒醒?”

她是真的擔心,眼淚一串接着一串,宣德帝卻看得又厭又恨!

這就是他眼裡一直聰慧懂事的好皇后,可她都做了什麼?她不是單純的不喜秦王,竟然曾經想要下毒要他的命!她管教不嚴以至於兩個兒子爲了一個女人爭搶,讓皇家淪爲天下人的笑柄,如今她手裡流出去的毒.藥害了太子,她竟然還問他爲什麼?

宣德帝無情地推開沈皇后依賴般抓住他的手,指着三個太醫冷聲道:“他們說太子與之前秦王一樣,身染怪病無藥可治,皇后怎麼看?”

沈皇后的臉當即就白了!

因爲極度的震驚與恐慌。

那年蕭元“染病”,是因爲她命小兒子在宮宴上找機會在蕭元的飲食裡下了毒,下了她命人特意從西域尋來的無色無味亦無解的毒,因爲中.毒的人血不會變色,除了昏睡亦不會有任何中毒的症狀,她只需收買太醫囑咐他們皇上問起時別往中.毒上引,就能瞞天過海了。

而那毒.藥,她還有一份,小兒子那邊應該有剩餘,蕭元昏迷後她囑咐小兒子處理了剩下的,免得留下證據,難道他沒有聽她的話?

關係到太子的安危,沈皇后再也沒了平時的冷靜,忍不住轉向蕭逸,但當她纔剛剛偏過頭纔剛剛瞥見小兒子的衣衫,沈皇后馬上意識到了不對,生生地改成望向宣德帝,“爲什麼會這樣?好好的怎麼會染上那種病?”

宣德帝看着面前的女人,忽的笑了,笑着笑着一個巴掌狠狠甩了過去!

沈皇后身嬌體弱,直接被扇倒在了地上。

“母后!”

蕭逸膝行着爬到沈皇后身前,見她臉高高腫起嘴角也流了血,他壓抑了幾天的火爆脾氣又冒了出來,轉身斥責宣德帝,“父皇,是不是非要我以死證明清白你纔信那毒不是我下的?我與二哥是親兄弟,我再怨他也不會要他的命!父皇懷疑我就罷了,爲何要打母后?難不成父皇懷疑母后指使自己的兒子去害另一個兒子嗎!”

“她當然不會害你們!”宣德帝紅着眼睛低吼道,“但她指使你去害你大哥,如今你喪盡天良又想害破壞你婚事的親二哥,此事朕心中清楚,她心裡更清楚,所以她也認定是你下的毒,你個豬狗不如的畜生!”

沈皇后的眼神讓宣德帝徹底認定了兩樁案子後的真相,小兒子竟然還敢指責他,宣德帝怒火攻心,一腳踹向蕭逸。

“皇上!”被蕭逸護在身後的沈皇后突然撲到蕭逸前面,用自己的身體捱了男人暴怒的一腳。

眼看着沈皇后吐出一口血,宣德帝愣了一下,忍不住向前傾身想去扶她,卻及時定住了。

這個惡毒的蠢女人,不配再讓他憐惜!

沈皇后不是蕭逸,她不知道小兒子當初搶親是受人挑唆的,或許懷疑過,但兩個兒子一直被關着,剛出來就去景山了,她沒機會查證。她不是蕭逸,她不知道蕭逸真的沒有下毒,所以認定只有她與小兒子留有那毒.藥的沈皇后,是真的信了宣德帝的話。

她的兩個兒子自相殘殺了,毒是小兒子下的。

她又疼又恨,疼太子恐怕再也醒不過來,又恨不得扒了小兒子一層皮,但兩個都是她的兒子,在極有可能失去太子的情況下,她必須保住小兒子。

宣德帝也是這樣想的,難道不是嗎?

既然他明知是小兒子所爲依然選擇了隱瞞衆人,那小兒子現在老老實實承認,至少不必因爲死不承認繼續觸怒他了。

“皇上,是臣妾糊塗,是逸兒糊塗,臣妾都認了……”沈皇后推開小兒子,哭着爬到了宣德帝身前,連續磕頭求他,“皇上,臣妾知錯了,臣妾甘願領罰,皇上怎麼罰臣妾都毫無怨言,只求皇上救救太子吧,他是您親手撫養大的啊!”

宣德帝聽出了這話裡的意思,心裡突然一慌,低頭看腳下的女人,“你,你手裡沒有解藥?”

沈皇后哭着搖頭,早已泣不成聲。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早知會有今日,她絕不會下毒害蕭元。

宣德帝身體搖晃了一下,權公公要上來攙扶,被他伸手製止,陰狠的目光挪向了曾經欺君犯上的三個太醫,早在那三人聯合起來稱太子染病而他又在小兒子那裡搜出毒.藥時,宣德帝就知道他們都是沈皇后的人了。

“如你們所說,太子最多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宣德帝深深吸了口氣,平靜地問道。

但這句卻比任何訓斥都讓三個太醫心底發寒,三人不敢再隱瞞,戰戰兢兢地點頭。

宣德帝坐到太子榻上,盯着他親自挑選的儲君看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冷聲道:“那朕給你們十日時間,十日後治好太子,朕只罰你們三人發配邊疆,十日後太子依然沒有起色,朕不但要你們的腦袋,還要九族流放!”

三個太醫除了磕頭領命,還能做什麼?

宣德帝命蕭逸回衡王府跪着,跪到太子甦醒爲止,然後他沉着臉走了。

沈皇后看看小兒子,捂着被踢中的肚子追了出去,“皇上,皇上宣秦王進宮吧,既然他能醒,他肯定有辦法救太子的!”

宣德帝轉身,嘴角浮起諷刺的笑,“無解的毒,太醫們無心治他,他昏迷一個多月才醒,是他命大撿回了一條命,你以爲他會有什麼救命的法子?對了,當初你向朕提議爲他沖喜,他也確實是在大婚當天醒來的,不如你再從沈家挑個女子賜婚給太子?”

沈皇后現在什麼都不關心,只要能救回兒子,宣德帝怎麼諷刺她她都不在乎。

“皇上,秦王沒有法子,那你將他身邊伺候的人調到太子跟前伺候吧?他們照當初服侍秦王那樣來,興許有用呢?”沈皇后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望着宣德帝,“皇上,那是咱們的恆睿啊,你忍心有辦法卻不救他?”

宣德帝當然盼着太子醒過來,看了沈皇后一眼,命權公公親自去秦.王府領人。

權公公火急火燎地去了秦.王府。

葛進出來迎他,沒等權公公說話,他先哭喪着臉道:“權公公不好了,殿下一回王府就暈倒了,府裡郎中說是內傷未愈又氣火攻心,竟是虧了元氣,我正要去請太醫過來替殿下診治……”

權公公大吃一驚,急急奔去蕭元寢殿,果然看見秦王殿下一臉灰白地躺在牀上,面色比太子還差!王府唯一的側妃木然地站在一旁,一看就不像會精心伺候的。

府裡沒有能做主的人,人家秦王病成這樣,權公公也不好帶走他的大太監葛進,趕緊回宮請示皇上去了。

宣德帝聽聞後,沉默半晌。

長子爲何氣,他比誰都清楚,長子嘴上不說不怪他,但心裡肯定怨他偏袒沈皇后三人了。

“你帶兩個太監去,讓葛進傳授他們伺疾的法子。”

最終他還是做不出在長子病危時搶走他身邊大太監的事,眼看權公公領命要走,宣德帝又道:“別忘了領太醫去爲秦王診治。”

權公公領命,再度去了秦.王府。

兩個太醫先替蕭元把脈,都神情凝重,稱秦王病情不會危及性命,但卻極難調理。

看完病,權公公將葛進叫到外面,讓他指點兩個小太監。

葛進唰地白了臉,撲通跪了下去,“權公公饒了我吧,殿下昏迷時,我完全按照平時那樣伺候的,我家殿下全靠自己命大才撐了過來……不,全靠皇上賜婚纔好了,與我沒有半點關係,現在我指點了他們,太子殿下康復了最好,萬一……豈不是要怪在我頭上?還請權公公饒命!”

這話合情合理,但權公公還得回去覆命,不可能答應他,自然一番寬慰安撫,讓葛進不必多想。

葛進不信,死活不肯開口。

兩人正僵持,裡面蕭元醒了。

權公公趕緊進去請安,有些心虛地說了皇上的口諭。

蕭元虛弱地笑了,盯着權公公道:“還請公公替本王轉告父皇一句話,就說本王命大,當初纔沒因怪病喪命,如今行事步步謹慎,不敢再承擔唆使身邊太監傳授假的救人之法謀害太子的罪名。如果父皇非要本王的人照顧太子,那就直接賜一壺毒.酒給本王吧,好歹讓本王死個痛快,不必那麼拐彎抹角。”

權公公額頭直冒汗,“這……”

“送客。”蕭元冷冷道,說完閉上了眼睛。

再不受寵也是王爺是主子,更何況權公公心裡門兒清,皇上現在對秦王的態度可是大有變化了。

不敢再打擾蕭元養病,權公公發愁地回宮了,見到宣德帝,儘量委婉地轉達了蕭元的意思。

沈皇后就在旁邊,聞言哭着朝宣德帝抱怨,“皇上,他分明是不想救恆睿!”

她聲音淒厲,彷彿遭遇了天大的不公,宣德帝盯着沈皇后委屈的臉龐,突然有點看不透她了。

是什麼讓她覺得,曾經被她毒害被她欺凌那麼多年的一個人,會甘心救她的兒子?

一句話都沒再說,宣德帝起身去了崇政殿。

長子雖然是賭氣,但那番話確實有道理,一旦葛進的法子不管用,屆時別說沈皇后,他自己會不會懷疑長子故意命葛進藏私了?

宣德帝不想再平白無據的懷疑長子。

回到崇政殿,宣德帝即刻命人傳旨下去,在各地尋名醫進京,替太子治病。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秦.王府。

謝瀾音正替蕭元擦臉,聞言笑了,狡黠地問他,“千兩黃金的賞賜,要不咱們派葛進去揭榜?”

蕭元捏了捏她臉,“好歹也是本王王妃,千兩黃金就讓你動心了?”

謝瀾音輕輕地笑。

她笑得好看,蕭元抱住人親道:“別急,以後我給你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