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外部分.陌上花 三十一,兩相爭
殿上諸人莫不驚恐,紛紛擡頭四處看去,卻連一個人影也不曾見到。卻聽到有人匆匆忙忙闖進來,慌慌張張道:“大師姐,南宮師叔來了。”
“在哪裡?”陸蔓雪已被人扶了起來,髮絲凌亂,面上的胭脂氤氳浮動,眼神犀利猶如鬼魅一般。
“已經進來了”來人擡手指去,果然見到南宮九重攜簡懷箴、藍靜一起走了進來。陸蔓雪登時面色驚變。而殿上的人都認識南宮九重,卻沒有幾個認識簡懷箴和藍靜。他們心知南宮九重素來與上官鳴鳳交好,只當是她來賀陸蔓雪登位之喜,並不覺得意外。
陸蔓雪心中卻是百轉千回。上次她帶人刺殺上官驚染失敗,上官驚染也被簡懷箴所救。當時她便知簡懷箴的武功深不可測,甚至可能在南宮九重和上官鳴鳳之上。因此,見到她們到來,只當是上官驚染帶她們來的,一時之間很爲惶恐。
“你們來做什麼?燭影搖紅的家事,與你們這些外人沒關係!”陸蔓雪強作鎮定,惡狠狠地瞪着簡懷箴三日,咬着下脣說道。
南宮九重從容不迫笑道:“你說燭影搖紅與我南宮九重無關,倒也就罷了。你說與我家小姐無關,這話就大錯特錯。燭影搖紅與懺情門當年是我家小姐一手建立起來的,後來託我與鳴鳳打理。如今,雖然時隔久遠,可怎麼就說燭影搖紅的家事與小姐無關了呢?小姐怎麼就成外人了呢?”
南宮九重嘴角含笑,說的話句句輕柔淡漠,聽在陸蔓雪耳中,卻猶如五雷轟頂。她怒不可遏道:“南宮九重,你說笑話。我們燭影搖紅三千弟子誰不知道簡懷箴與我師父上官鳴鳳有不共戴天之仇?我師父就是死在她手中,簡懷箴是我們燭影搖紅的仇人!師兄弟姐妹們,難道你們就這麼任由殺害師父的兇手逍遙法外麼?難道你們沒有想過爲師父報仇麼?”
燭影搖紅中的人,當真以爲上官鳴鳳死在簡懷箴手中。陸蔓雪的話,頓時讓她們羣情洶涌。陸蔓雪乘機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宮中的事改天再解決,今日就一起對付簡懷箴,你們看如何?”
“好!就聽大師姐的!”不知是誰帶頭吆喝了一聲,其餘的人紛紛都吆喝起來,一時之間羣情激昂。
等到她們的呼聲淡了些,上官驚染站在人羣中央,眸子中帶着微微的疑惑,她的聲音有些艱澀地說道:“其實其實簡懷箴並不是象你們說的那樣,也許師父師父的死和她沒有關係。”只是她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聲浪之中。
“不知死活的東西!”藍靜面色頗爲不屑,大聲說道:“你們想造反麼?連皇帝的親姑奶奶都要殺?看來朝廷應該派人剿滅燭影搖紅纔對。”
殿中的人聽到簡懷箴居然是皇帝的姑奶奶,一時之間都難以接受,他們怔怔立在當場,都擡眼去看陸蔓雪。陸蔓雪也頗爲愕然,她做夢也想不到簡懷箴居然是皇室中人,而且是皇帝的親姑奶奶,是大明朝的大長公主。心中不禁暗暗懊惱,針對錯了人,卻又覆水難收,只好也呆呆愣在那裡。
南宮九重乘機對雨落婆婆說道:“雨落,當日鳴鳳死時,你也在場。她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忘記了麼?難道你要任由石亨逍遙法外,而讓小姐蒙上不白之冤?我南宮九重是堂堂一派之主,說話一言九鼎,絕對不會信口開河。”
“是!”雨落婆婆忽然轉過臉來,睜大渾濁的雙眼,看着南宮九重,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猙獰可怖,手中的柺杖錚錚作響:“是石亨做的孽!可是懷箴公主,難道你一點責任都沒有麼?二三十年前,你把燭影搖紅交給宮主,把懺情門交給南宮門主。你一個人遠走隱居,從此再也不過問幫派中的事。是宮主辛辛苦苦撐起來燭影搖紅。這些年來,她爲燭影搖紅盡心盡力,把它發揚光大。可是你呢?你做過什麼?如今你一回來,就想搶走宮主的燭影搖紅。如果不是爲了對付你,宮主又怎麼會死?蔓雪說得沒錯,你就是害死宮主的罪魁禍首!”
原來,上官鳴鳳當上宮主後,很快把宮中的老人們紛紛流放,新收了很多弟子,因此,宮中的人多不知道簡懷箴其人。如今乍聞事情真相,不禁大爲吃驚。
南宮九重笑得淡淡:“雨落,你此言差矣。若不是鳴鳳生出異心,又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當年小姐建立燭影搖紅和懺情門,是爲了對付朝中奸佞和宮中奸妃。如今,燭影搖紅卻變成鳴鳳爭奪權勢的組織。誰是誰非,你不會分麼?諸位,這次我們前來燭影搖紅,是關於宮主一事。宮主之職,原本應由燭影搖紅的弟子接任,可惜宮中老人七零八落,新弟子中以陸蔓雪武功最好,她心術不正,不能擔此大任。上官驚染固然心地純良,卻少不更事。因此,燭影搖紅的宮主一位,將有藍靜接任。”
衆人擡頭看去,只見一個相貌極醜、年紀與上官鳴鳳相仿的女人走上前來。她身着一襲湖藍色衫子,頭上挽着尋常的髮髻,眉目之間盡是倨傲之氣,卻始終看不出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於是,衆人眼中紛紛流露出不平之色。
南宮九重見衆人不服氣,輕聲對簡懷箴說道:“小姐,藍靜原不是燭影搖紅之人,貿然接任宮主,只怕宮中弟子不肯相服。
簡懷箴沉思片刻,用十分平靜的語調緩緩說道:“既然這樣,當以武止戈。”
藍靜白了簡懷箴一眼,冷冷說道:“你想讓我把她們統統給殺掉?如此心狠手辣之事,我藍靜可做不出來。”
簡懷箴但笑不語,南宮九重很有些忍俊不禁道:”燭影搖紅中幾千弟子,豈是你一個藍靜可以殺得完的?我們小姐的意思,是要你找武功最高或者資歷最老的人出來決戰,你勝過她們,豈不是可以坐上宮主之位麼?”
藍靜連聲說道:“這倒不失爲一個好法子。我看得出來,其實她們也並不是很反對我做宮主,只有幾個人看我不順眼罷了。”說完,朗聲說道:“既然你們不服氣我藍靜,這樣吧,你們派出幾個功夫最高的人與我比武。若是我輸了,我藍靜立刻走人。若是我贏了麼,我當代懷箴公主收回燭影搖紅,你們看如何?”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燭影搖紅的門人弟子們聽聞簡懷箴原是皇室中的公主,而燭影搖紅本是由她創建,如今她要收回,當然是天經地義。只是她們見到藍靜看上去並無過人之處,這纔有些不服氣。所以,藍靜自願與宮中武功最高的人比武,正中她們下懷。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陸蔓雪一心想做宮主,如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看上去又老又醜,性格又魯莽衝動,心中自然不願意。而雨落念着當初上官鳴鳳對她的情分,也不願意讓燭影搖紅重回簡懷箴手中。
“那麼,你們誰想出來跟我比試呀?”藍靜笑嘻嘻地問道。她的武功原本就不錯,這二三十年中,又經過江少衡的提點,自然是突飛猛進。她見宮中的祭壇上有一隻淨瓶,淨瓶中插着幾支楊柳枝。便一個鷂子翻身,略上前去,隨手摺了半支楊柳在手,又笑嘻嘻地折了回來。
她頗爲有些自得道:“我便用這支楊柳枝做武器,與你們一教高下。畢竟我要做你們的宮主,當然要讓着你們。”她這不經意的兩句話,倒是教燭影搖紅的弟子對她很是產生了幾分好感。
陸蔓雪雖然有心想爭掌門,不忿大權旁落,卻始終不知道藍靜的武功有多高,因此,不敢貿然出戰,便冷眼對雨落說道:“雨落婆婆,你不是自稱對我師父忠心耿耿麼?如今她老人家辛辛苦苦創立的基業就要落在旁人手中,難道你竟然管都不管麼?”
雨落脾氣火爆,對上官鳴鳳又是忠心耿耿,聽到陸蔓雪幾句激將之言,果然怒氣沖天,道:“老婦絕對不是你口中所言沒有膽識之人。既然如此,老婦就領教一下你的本事吧。”說完,再不吭氣,舉起手中的龍頭柺杖對着藍靜砸去。
藍靜忙迎上前去,兩個人戰成一團。雨落婆婆的武功,原本遠遠不如藍靜,只是此次一戰,她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因此舉手投足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她的龍頭柺杖是用千年精鐵製成,勁道凌厲,藍靜只是半支楊柳條,在兵器上已經遠遠吃了大虧。加上她不想傷及雨落婆婆的性命,處處留情,這樣一來,兩個人就打成了難分難解之勢。
兩個人纏鬥了足足有二十多招,情況有些不妙起來。雨落婆婆在氣勢上已然佔據上風,而藍靜越戰越沒有信心。一時之間,戰團之中只見到銀光閃閃,擡眸處所見,皆是雨落婆婆龍頭柺杖的影子。
簡懷箴眉頭微蹙,沉思不語。南宮九重在她身邊輕聲說道:“小姐,如此再打下去,不出十招,恐怕藍靜就要落敗。”
簡懷箴微微點頭,嘆口氣道:“你也瞧出了麼卻不曾想到雨落婆婆對鳴鳳竟然是如此衷心。她的功夫遠遠不及藍靜,兩人之爭恐怕還有迴旋餘地。只是——只是藍靜若使出全力,雨落婆婆一定會受重傷。若是不使出全力,恐怕藍靜也很難全身而退。”
“小姐所言極是。現在當如何是好?”南宮九重眉眼間滿是憂思,問道。
簡懷箴微微一沉思,手指輕輕一動,一支細若蚊蚋的梅花針便悄然而出。梅花針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雨落婆婆的龍頭柺杖之上。雨落婆婆正戰地驍勇,卻忽然覺得手臂上使不出氣力來,整個柺杖像是重了千斤一樣。她以爲是自己年事已高,方纔用力過猛,纔出現這種情形,因此嘆口氣,重新舉起柺杖。而在這一嘆之間,她身上的氣勢已然散去。本章節由16k書友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