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柳婧的日子依然過得繁忙而溫馨,自她把那木盒妥妥當當收起後,鄧九郎便對她完全放下了心,有時當着外人,也會情不自禁持把她摟在懷中,一副柳婧已是他的身邊人的模樣。
而在這種平靜的廝纏中,沒有人注意到,吳叔和幾個柳府護衛,會時不時外出一下,替柳婧辦一些小事。
終於,三天過去了,隊伍又要上路,要離開豫州範圍,正式進入荊州地界了。
在啓程前,沈信的金吾衛終於帶着哭哭啼啼的傾華郡主別行離去。這分手而行,是鄧九郎的意思,彼此已生嫌隙,他不放心這些金吾衛呆在身邊,讓他們先一步離去是正常的應對舉措。。
啓程的這一天,天空卻陰沉着,灰濛濛的天空,彷彿隨時就要落下雨滴一樣,這樣的天氣,實在不宜出行,不過在柳婧判斷不會下雨後,隊伍還是動身了。
一併動身的,還有那支商隊和那錢氏小家族。到了這個時候,其實完全可以分開而行,不過他們好不容易得以接近南陽鄧氏的嫡子,自是不願意就此別過。
望着那些慢慢離去的諸方城的官吏,鄧九郎眉頭蹙了蹙,召來乾三問道:“柳文景還在發火?”
“是。”乾三策馬靠近,說道:“這已是派了第三波人去了,我就說這是什麼事兒,一個小小的柳樹,識不得擡舉那就不擡舉!上次姓柳的這廝對另一個堂兄堂妹什麼的,不也行事挺果斷嗎?怎麼對上這柳樹變粘乎了。非要把人家找到不可?”
鄧九郎沉默了。
他沒有說話,倒是一側的地五冷笑道:“他不在乎不行啊,他們姓柳的年輕一代,也就這種麼幾個,結果關了一個,還有一個是縮着的,”他朝着一側瑟縮如鵪鶉的柳葉不屑地瞟了一眼,繼續說道:“剩下一個柳成,更是個莽撞不可用的。真說起來,也就那個柳樹還勉強上道一點。姓柳的這廝既然決定了跟我家郎君前往洛陽。他身邊就不能沒有可用之人。所以那柳樹便是不識擡舉,他少不得也得努力一番。”
地五這話一出,衆人也都沉默了。
又過了一會,鄧九郎纔看到柳婧策馬過來。見她陰沉着臉。他溫柔地喚道:“文景。過來。”
柳婧策馬靠近了他。
見他關切地看着自己,柳婧青着臉低聲說道:“主公,文景慚愧……”轉眼她聲音一提。說道:“我們啓程吧,不能因區區小事以致出行不利。”
在這個特別相信堪輿命理的時代,對一切大事小事都有講究。如出行也是,在這個一出門便是數月半年,途中不管是疾病和匪徒盜賊等危險困難層出不窮的時代,更是有一些固定的講究。如,出行之時,不能無故受阻,這是第一個不吉利,二,出門後遇到的第一個人,一定要是男子,男子主陽,陽和通達,諸事暢通,如果遇上女子,那就屬於陰,陰主閉滯不順。因相信着這個道理,有很多隊伍在看過黃道吉日,又佔過卜問過卦再動身時,如果還是遇到了婦人,一般都會選擇再停留數日。
聽到柳婧的要求,鄧九郎點了點頭,在他看來,自己這隊伍人多走得也慢,那柳府的護衛真要追,不過半天一天的功夫,所以先行一步也無所謂。
隨着鄧九郎點頭,一個護衛高喝一聲,於是灰塵揚動,馬蹄甩開,隊伍拖曳着高高的煙塵啓動了。
隊伍一啓動,柳婧便向鄧九郎告退,陰着臉又回到了吳叔等人身邊。經過連續三輪調派,現在留在柳婧身邊的,只有三個護衛一個吳叔,以及最後一輛馬車。
等到吳叔四人圍上,柳婧不動聲色地瞟了遠處的鄧九郎一眼後,低聲說道:“我們落後一點。”
“大郎你這是?”
柳婧垂着眸不說話,直到絡繹不絕的人頭阻斷了她與鄧九郎的視線,她才低低地說道:“你們聽着,下面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可東張西望,不可驚慌失措!”在四個瞪大眼睛看來時,柳婧慢慢說道:“前方百里處有一密林,按速度估算,恰好是落日之前我們趕到那裡,然後隊伍會遇到襲擊……”
“什,什麼?”吳叔倒抽了一口氣。
柳婧瞟了他一眼,讓吳叔安靜下來後,她繼續說道:“具體情由,你們不必知曉,我在這裡要交待的是,一,今天這一路,你們全部落在後面,就當是等柳樹等人,二,一旦林中火起,馬上向東南道躲閃,你們不必等我,如果你們幾人有走散,也不必非要湊到一塊。所有人只管沿着東南道直接前進,五十里內如果沒有與我相遇,再回頭不遲。”
幾僕聽到這裡,全部瞪大了雙眼。
這時,柳婧朝前方瞟了一眼,見到那奔來的騎士後,她語速突然加快,“還有那個木盒,吳叔你務必收好,剩下的一百兩金,我自己拿了三十兩貼身收着,剩着的你們大夥平分了,萬一走散也可有用。還有,據我估計,我今天只怕難以離開九郎身側,你們不可前來尋我。”
幾乎是她的話音落下不久,便傳來那騎士地叫喚聲,“柳家郎君,主公叫你呢。”
“好,我這就過來。”柳婧清脆響亮地應過後,朝着吳叔等人一瞟,沉聲說道:“行了,按我說的行事吧。”
“是。”
吳叔等人的話音一落,柳婧已策着馬朝着隊伍前列趕去。
遠遠地看到柳婧出現,鄧九郎便是眉眼帶笑,他幾乎是以一種寵溺歡喜的目光看着她走來。也是奇怪,自從那一日書房裡,柳婧收下他送出去的‘聘禮’,兩人正式心許後,鄧九郎便有一種巴不得時刻與她粘在一起的感覺。
遠遠的,柳婧感覺到鄧九郎的目光,也是臉頰一紅,她且羞且喜地垂下了眸,遮去了眸光中的複雜難捨……
不一會,柳婧便來到了鄧九郎身側。
含笑看着她,鄧九郎聲音放輕,溫聲問道:“柳樹還沒有動靜?”
“恩。”
“不必煩憂。實在不行,就放棄這個人,你要什麼人才,大可以在路上收服。”
“……好。”
溫馴地應過之後,柳婧擡頭看向鄧九郎,乖巧地說道:“其實我也不是非用柳樹不可,只是經過郭潔一事後,這些堂兄弟我如不好好看着盯着,總擔心會給柳氏一族添大麻煩。”
這點也是事實,一側的乾三地五等人都點了點頭。
鄧九郎伸出手,他握上柳婧的小手,微微笑道:“好了,別想了……阿婧,我想聽你奏琴,不如上馬車爲我鼓上一曲?”
柳婧悄悄擡眸,透過濃密的眼睫毛,她且羞且喜,隱隱甚至有點依戀溫柔地看着他,軟軟地應道:“好。”
……柳婧這樣的眼神,鄧九郎什麼時候看過?一時之間,他真是心神俱醉了。不由自主的,他緊緊握着柳婧的手,那手指,在她滑嫩的手背上輕輕摩挲起來。
感覺到他的小動作,柳婧暈紅着小臉,她含嗔含喜地瞪了鄧九郎一眼,與他緊緊挨着,一道上了馬車。
直到兩人坐上馬車,乾三才倒抽了一口氣,他在自個兒的胸膛上拍了兩個,小聲驚呼,“天邪?那還是柳小白臉?那小眼神……天邪,那麼沉默沉穩的一個小白臉兒,這一羞羞答答起來,簡直比女人還精怪!”
地十一笑而不語中,地五在一側漫不經心地說道:“以色事人都不都是這樣?先前端着各種高姿態,一旦被收服,便化成一團水了。”
地五的聲音剛落,一陣極悅耳極悠揚的琴聲,從鄧九郎的馬車中飄蕩而來。這琴聲,飄渺,中正,如春中柳樹,如細雨桃花,於情意綿綿中,藏着一種幾不可聞的感傷。
鄧九郎自是知道柳婧爲什麼感傷。他側眸凝視着鼓琴時,顯得格外高雅端莊的柳婧,慢慢品了一口酒後,暗暗想道:她還在爲回到洛陽後的事發愁……終我這一生,都不可能再對第二個婦人有對阿婧這般心思用盡了,如今既然得到,定是好好相待,我務必要讓她不會後悔今日的決定。
便是這般看着柳婧,一種種難以言喻的歡喜和滿足,也自溢出他的胸腔。他與她八年前相識,一年前重逢,後來他又尋她八個月,侯她一旬有餘……這天下間,他對眼前這個婦人,真是心思用盡手段用盡了。如今既然讓她歸了心,這人也算是如願以償了。
便這樣,坐在馬車中,鄧九郎一邊傾聽着柳婧那溫如春風的琴聲,一邊淺淺而笑,一時之間,直覺得天高雲淡,萬里高空任飛翔!
於這種種難以言喻的愉悅滿足和自得中,時間有飛快地流逝,轉眼,傍晚到了,轉眼,衆人的眼前,出現了一大片樹林。
當今之世,承平已久,再加上這支隊伍聲勢浩大的同時,又有鄧九郎坐鎮,看到前面這片叢林,誰也沒有半點警惕。反而一個個護衛策着馬奔走相告着:“大夥注意了,過了這片樹林,就會擇地紮營!大夥注意了,過了這片樹林,就會擇地紮營!”
車隊衆人,坐了一天的馬車,都是又累又倦,這一聽到了紮營,不由自主的,衆人便暴發出一陣歡呼聲。
於歡呼聲,笑鬧聲,馬蹄奔走聲,私語聲高歌聲中,車隊進入了叢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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