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好!!!
也許是他越溫和,柳婧就越有底氣。
見她不停地只是搖頭,鄧九郎不耐煩起來。
他退後一步,冷冷地瞅了柳婧一眼後,突然聲音一提,喝道:“來人!”
兩個銀甲衛走了進來。
他也不看向那兩人,一雙眼睛只是盯着柳婧,聲音輕柔,“柳府的那幾個僕人,還關着吧?”
“是的,郎君。”
“很好……通知下去,把那幾人通通打入死牢!”
他剛說到這裡,柳婧猛然擡頭。
在柳婧白着臉看向他時,鄧九郎也在看着她。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靜靜地瞅着她,柳婧甚至覺得,他在冷笑。
對上柳婧那烏黑眸子裡又涌出的淚水,鄧九郎走到她身後,他微微彎腰,讓自己籠罩着她,一邊打開那賣身契,一邊拿過一側的毛筆塞到她手中。
他的手握着她的,來到那簽名的地方,他聲音低沉而溫柔地說道:“柳文景……我或許暫時還不想對你怎麼樣,不過你那幾個僕人,我卻斷斷不會憐惜。”說到這裡,他含着笑看向她,輕輕問道:“三年,籤不籤。”
柳婧眨着大眼看着他。
其實她有點不明白,他爲什麼執意要自己簽出賣身契。從上面的條約來看,他對她並不苛刻,所要求的,也就是隨叫隨到,以及婚嫁舉業要經過他。
見到柳婧還是看着自己,鄧九郎垂下眸,眼神銳利鋒寒地說道:“三個選擇。你自己挑,一。死,二。籤三年賣身契,三,給關進死牢,與那些重刑犯在一起。”他哧地一笑,冷冷說道:“柳文景,閔府一門七十三口,如今全在重犯牢中……”
聽到這裡,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的柳婧,抽泣了一下。“我籤。”
幾乎是這兩個字一出,原來冰冷的堂房中瞬時春暖花開。鄧九郎心情很好的瞅着她笑了笑後,擡頭說道:“行了,沒事了,都退下吧。”
他重新拿過一份紙帛,刷刷刷幾下,在龍飛鳳舞地寫下賣身契三個字後,便按照前面那份重新寫了一遍,只是前面一份上寫的年限是十年。這裡,他給改成了三年。
寫完後,他把原來那份順手撕了扔入火盤,然後把毛筆強行放入柳婧的手中。再然後。他湊上前,握着柳婧的手,一筆一劃地在那右下頁上。簽上她的名字。
柳婧的手抖動得厲害,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滾下。
瞟了那晶瑩剔透的淚珠兒一眼。鄧九郎暗中想道:這廝甚是狡猾,她在我面前哪次不是臉色腿軟的。轉過頭來該算計地照樣算計……你心軟做甚?
這樣一想,他脣角噙起了一朵冷笑。
柳婧在淚水汪汪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後,她拭了拭淚水,哽咽着說道:“能不能給我一份,我,我好收着。”
鄧九郎斜睨了她一眼,蹙眉道:“這東西你要收着做甚?”
他長手一伸,從几上拿過那紙帛,動作優雅地吹乾了上面的墨跡後,鄧九郎微笑道:“恩,很是不錯。”他轉向柳婧,對上淚盈於睫的她,心下一軟,不由淡淡說道:“本來你們那一船鹽,我是要收回的。”看着柳婧,他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改天從我這裡拿走一些鹽引,去光明正大地處理掉。”
說罷,他也不再理會雖是有點驚喜,卻還委屈着的柳婧,把那賣身契捲成筒,他放入袖袋中,然後小小地打了一個呵欠,鄧九郎長腿一提轉身就走。
不一會,他便出了堂房,柳婧站在裡面,怔怔地聽到他不掩睡意的命令聲傳來,“我倦了,安排幾個銀甲衛在外面守着。”
“是。”
“任何人來了,一律不見。”
“是。”
“把柳文景的僕人都放了。”
“是。”
“以後柳文景入內,不必阻攔。”
“是。”
在一連串的命令聲,柳婧慢慢走了出去。她站在鄧九郎的寢房外,看着他從懷中取出那賣身契,隨手放到左側第三排的書架後面。看到幾個婢女上前收起他脫下的外袍鞋履,聽到他那輕細的鼾聲在安靜中傳來。
柳婧垂下眸,向後退出幾步後,轉身朝着外面走去。她一邊走一邊恨恨地想道:這廝逼着我簽下那賣身契,他自己倒好,原本幾天幾夜都沒有睡意的,這下子卻呼呼大睡了!
在柳婧走出大門時,吳叔等人也在外面。見到她,他們都是慚愧地低下頭。吳叔更是差點下跪。扶着柳婧的手,吳叔氣憤地說道:“大郎,那鄧閻王真沒有君子之風。他居然把我們分開關押,用話來訛詐我等。他們對我說,老陳全部招了,又對老陳說,阿識都把事情說了。這樣一詐,我們一下沒有禁住,一不小心便把事情說漏了……”
柳婧本來是有點怨言的,此時聽到他們這樣一說,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苦澀地說道:“這也是無法,歸根結底,這個錯誤在我。”是她露了破綻,招了他的懷疑啊。
吳叔等人見她不怪自己,一個個既鬆了一口氣,也更加羞愧。
走了一會,吳叔小聲問道:“大郎,那鄧閻王,有沒有說處置這事?”
柳婧搖了搖頭,道:“沒事的,我都處理好了。”
見她這麼一說,吳叔等人雖是不太相信,卻還是笑逐顏開。
柳婧一回到府中,便急急朝書房走去。
她一入書房,便把房門關上。拿出筆墨和紙帛等物,她沾了沾墨後,提了一口中氣,便在那紙帛上書寫起來。
不一會,一行筆峰冷峭。隱有縱橫之氣的隸書便出現在紙帛上。她所寫的正是:“賣身契。柳文景,吳郡陽河縣人氏。其父爲柳行舟……”上百個字,在她筆下龍飛鳳舞地出現。仔細一看,赫然與鄧九郎所寫的一模一樣!
把那份賣身契寫完後,柳婧歪着頭看了看,提筆在那行字上劃了一個圈,嘟囔道:“這個收尾時要略向上揚。”
轉眼,她又自言自語道:“需要一模一樣的紙帛,紙帛鄧九郎的書房中有,隨時可以摸一份來。關健是印鑑。”
她走到窗邊,凝視着外面的窗景。心裡不停地尋思着:鄧九郎的那印鑑,是由最上等的田黃石雕刻而成,字是秦篆,周圍的花紋細品起來,正是一個鄧字。田黃石是難得的珍品,找個一樣的可能做不到。不過這不重要,重要是上面的雕工和字體花紋。我得找一個擅長金石雕刻的人,跟他學一學。只專心學着雕刻‘南陽鄧擎’四個字的話,並不難。應該是一個月之功。
垂下眸。柳婧走回几案前。她伸出右手食指,用指甲在那賣身契下,原本放置印鑑的地方描了描後,柳婧脣角微微一揚。
她的指甲。轉向了那三年的字樣,在那年上輕輕按了按,她心裡尋思道:就改成三月吧……
她想。她現在出入自由,那麼要偷出那份原件賣身契。再換個調了包的,不是難事。
恩。本來她還急着救出父親,現在看來,原來屬於吳郡地頭蛇的吳郡太守被抓後,局勢已變。那些被放出獄的,不一定就真自由了。正如父親所說的那樣,他暫時繼續呆在牢裡,靜觀其變最好。
救父親不用急,那她現在就等鄧九郎把鹽引給她。有了鹽引,那一船鹽就是官鹽,就是在吳郡也可以敞開賣的東西。甚至,有了這些鹽引和鹽,她還可以讓那些販鹽的商家倒過來求着自己……恩,正可以藉此結識一些商家。
就這樣辦吧。先把鹽處理了。結識一些商家多一些路後,再救出父親。然後再把那賣身契調包。
三個月時間並不長,說不定那些向朝庭報告張公公之死的人,重新回到吳郡時,三個月已經過去了。
到得那時,那一船鹽已售盡,父親也已救出,她們一家帶着金連夜逃走,他鄧九郎勢力再大,又能奈她何?
越是尋思,柳婧越是振奮。一時之間,剛剛在鄧九郎面前受到的鬱悶委屈憤怒,已全然消去。
對柳婧來說,她於金石一道本來研究,她又本來就擅寫各家字體,能夠模仿他人字體。所以,她對重新雕出一個‘南陽鄧擎’的假印鑑出來,那是信心十足。
關在書房中,柳婧把自己下面的動作前前後後尋思一遍,越想越有信心之後。她一臉陽光地推開了房門。
房門外,她的三妹柳萱正在探頭探腦。看到許久沒有理會過的小妹,她上前一步就把她舉了起來。
柳萱先是受驚之下尖叫一聲,轉眼格格笑了起來。柳母正在旁邊的房中繡花,聽到小女兒的笑聲,不由探頭一看。
見到柳婧這模樣,柳母不由笑道:“怎麼今兒倒高興了?”
柳婧轉過頭,朝着柳母斯斯文文地笑道:“母親有所不知,孩兒是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柳母這下好奇了,她驚奇地問道:“什麼道理。”
柳婧尋思着文靜地說道:“是禍福相依這個詞。有時候呢,一件事就算是禍,擅加利用也可以變成福。”便如這次的賣身契,表面上她是失去了自由,可實際上呢?她得到了鹽引,她還可以利用‘經常出入鄧九郎府第’這一身份,逼迫那什麼主管刑獄的人放了父親。然後,她只需要花點出精力學習一些雕刻之功,便可以把那賣身契由三年變成三月……等到那鄧九郎發現時,他們一家已逃之夭夭。他能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