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早就亂成了一團,就在鄧九郎從地上爬起時,嗖嗖嗖,無數銀甲衛衝了過來。無數的叫嚷聲腳步聲和驚魂不安的議論聲四面而起!
衆銀甲衛一撲而上,在見到自家郎君安然無恙後,他們齊刷刷地看向倒在地上,正口噴鮮血,顯然傷得很是不輕的黎枝。
在銀甲衛們看去時,鄧九郎也是一臉的複雜表情,他看着黎枝一會,伸出手把她抱了起來,沉聲命令道:“快叫太醫!”
“是!”
猶豫了一會,他把黎枝交給一個銀甲衛,交待道:“她傷得很重,怕是耽誤不得,馬上送她前去看大夫。”
“是!”
在那個銀甲衛抱着黎枝,飛身上馬急急離開後,鄧九郎回過頭來,寒着一張臉喝道:“徹查此事!”
他目光掃向被砸成了肉餅的吳佼屍身和自己的坐騎,正要說話,地五驚惶的聲音傳了來,“郎君,你快看我那件外袍!”
鄧九郎和衆人齊刷刷轉頭看去。
這一看,他們對上了因浸過吳佼的鮮血,而冒出一股股黑煙,凡是鮮血染過的地方,便爛成了灰的外袍,驚怕得一個個白了臉!
地五看向吳佼的屍身,白着臉唏噓道:“真是最毒婦人心,爲了殺死郎君,她竟是在自己體內也用了毒。”看這毒的烈性,當時要不是自己手快,郎君只要沾上一點,怕是再也好不了了!
鄧九郎也青了臉。他沉聲命令道:“封鎖城門,立刻找到那行兇之人!”
“是!”
“黎枝救了我一命,我們去看看她!”
“是!”
鄧九郎晚到一步,當他趕到安置黎枝的鄧府時,正好看到宮中的李太醫搖着頭走出來。當下他連忙走近,低聲問道:“李太醫,她傷得怎麼樣?”
那李太醫連連搖頭,他把鄧九郎拉到一側,沉吟了一會後,輕聲說道:“鄧家郎君。裡面這個小姑呢。傷勢雖重,肚腹內臟也有震動,可要是精心治療細心照顧,倒沒有性命之憂。”
在鄧九郎鬆了一口氣後。李太醫低聲又道:“就是那一腳。給踢中了她的胞宮。令是這小姑子的胞宮碎裂,老夫無能,看她這樣子。只怕以後是孕育不了孩子了……”
這話一出,鄧九郎凝在了當地。
見他低着頭沉思不再說話,李太醫朝着鄧九郎行了一禮,搖了搖頭走了出去。
直到李太醫走得遠了,鄧九郎才走入房中。
榻上,面如金紙的黎枝正在昏暗,她的小巧的脣角,還殘餘着一絲血痕,望着她蒼白的臉,以及放在錦被上那蒼白的手,鄧九郎的眉頭越結越緊。
直過了一會,他才轉身離去。
就在鄧九郎離去後,本來應該昏暗中的黎枝,緩緩睜開了眼。
因黎枝救的是當今太后的親弟,是權傾一時的鄧九郎,一時之間,不停的有人前來探望。
鄧母前來探望時,已到了傍晚,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人,已離開得差不多了。
揮手讓衆人留在外面,鄧母雍容地走到了房中。
她來到黎枝的榻旁後,緩緩坐下,這才喚道:“枝兒,枝兒……”
黎枝本來睡得淺,聽到她的叫喚慢慢睜開眼來。一見是鄧母,她便想要爬起來行禮。
鄧母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在讓黎枝重新躺下後,鄧母憐愛地看着她,慈祥地說道:“孩子,你今天做得很好,我在這裡替九郎謝過你了!”
黎枝羞紅着臉輕聲說道:“這是阿枝應該做的。”
“不管怎麼說,你這孩子這一次,可做得太好了。”鄧母顯得很高興,她笑吟吟地說道:“聽說,今天九郎來看了你三次?”
黎枝聞言,越發羞紅了臉。
這時,鄧母湊近了她,輕輕說道:“今兒給你看脈的是李太醫,我讓他當着九郎的面前,說你替九郎擋下的那一腳,給踢中了胞宮,以後無法孕育了。”
……
與此同時,柳婧已離開了洛陽境,進入豫州。
她原本是想要直接去封地的,可前來迎接的張景說,不管他用了什麼辦法,柳氏一族都不願意隨他前去封地,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帶着這些人在豫州封縣暫住着,等着柳婧回來勸服他們。
柳婧還一直以爲,張景已帶着他們離開豫州了,沒有想到他們還在這裡逗留。逗留在這裡,簡直是隻有鄧太后一句話,柳氏一族就可以全軍覆滅。要不是安置他們的是老成執重的張景,不然以柳氏那些子弟的德性,柳婧真要擔心了。
在聽過張景的述說後,柳婧按着心中的不耐,與他一起朝着封縣進發。
封縣位於豫州的邊境處,與荊州接壤,柳婧一行人日夜歉行,趕來時也是過了大半個月。
幾乎是柳婧的馬車一到封縣,便遠遠看到吳叔他們在那裡翹首以待,望着那一張張親切又蒼老的面容,柳婧不覺紅了眼眶。
她連忙在人羣中繼續尋找。不一會,她在吳叔他們後面五十步處的一輛馬車中,看到了父親的身影。
父親消瘦很多了,原本玉樹臨風的美男子,這時刻眉頭暗蹙,憂鬱的雙眼中雖然盡是期待和思念,卻也憂鬱更甚。
柳婧心頭一酸,連忙喝叫着馬車停下,在吳叔等人驚喜地望來時,大步迎了過去。
吳叔等老僕急急地跑向柳婧,待要行禮,嘴卻在一張之下給僵住:他們不知道怎麼稱呼她了!柳婧心頭更是不好過,她連忙一一扶起他們,哽咽着說道:“我還是阿婧,我還是文景,叔,我還是阿婧,嗚……”
聽到女兒的哭聲,柳父終於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大步衝了過來,一把把這個當成珍寶捧在手心多年的女兒緊緊摟在懷中!
緊緊摟着她,摟着啕啕大哭的女兒,柳父一邊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一邊哽咽地說道:“孩子孩子,別哭了,別哭了……”叫着女兒別哭,他卻在悄悄拭淚。
這時,張景走了過來,他朝着柳父行了一禮後,湊近柳婧低聲說道:“公主,別哭了,再哭下去就驚動他人了!”
他這話一出,柳婧立馬止住了哽咽,她拭了拭眼睛,緊緊揪着父親的衣袖,“我要與父親一道坐車。”
“好好,一道坐車一道坐車。”在柳父哄着女兒上了馬車不久,張景又聽到了柳婧的嗚咽聲。
就這樣,在柳婧一邊嗚咽一邊述說中,一個時辰後,衆人來到了在封縣的住處。
一入府中,看到母親和妹妹,柳婧又是一陣嗚咽,一家人抱頭痛哭後,柳婧繼續把自己別後的事說了一遍,以及怎麼成爲公主的事又說了道。
她又是哭又是說的弄了二個時辰,整個了也疲憊了,在洗浴之後,便被柳母扶着入了寢房。
回到寢房,柳婧雖是累極卻沒有半點睡意,她重新換過一襲衣裳後走了出來,看到站在月色庭院中的張景,低聲問道:“我那些伯父都在封縣?”
“是的,都在。”張景轉頭看向他,深深一禮後,極爲愧疚地說道:“屬下無能,實是勸他們不得。”
柳婧蹙眉說道:“明知我已回來,他們連人影也不見一個,看來一個個對我怨氣極大。這樣的情況下,你勸不動也是正常。”
說實在的,柳婧沒有想到柳氏族人竟會對自己這麼大的意見。竟是明知道自己到了,卻連一個人也沒有出現!
當下,她說道:“你也去休息吧,想來我明天是能見到他們的。”
第二天,柳婧果然見到了這些族人,她幾乎是剛剛跨入柳父的院落,便對上了這一院子的族人。
對上柳婧,一院落的人都沒有說話。
便是一向話多喜歡作主的三伯父柳行風,也聳拉着一張臉,無精打采着。
柳婧看了他們一眼後,上前向幾位伯父行過禮,見她還願意前來行禮,衆親人目光復雜起來。而柳婧認真地說道:“幾位伯父,父親大人,孩兒是陛下親封的和樂公主,陛下在過逝前,曾經擬了一份詔書,並給了女兒一份封地,那封地位於交州……”
她還沒有說完,三伯父柳行風便打斷道:“交州南越郡是吧?阿婧,你知不知道交州是什麼地方?南越郡又是什麼地方?”他站了起來,嚴肅着一張臉說道:“那是百越之地,是出了名的瘴厲之地!自古以來,只有待罪之臣纔會被貶到那裡去!阿婧,你確定你那皇兄真是對你寵愛有加?”
這一次,柳行風的聲音一落,張景從柳婧身後走了出來,他朝着柳行風施了一禮後,恭敬地說道:“伯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和樂公主這塊封地,雖是位於交州瘴厲之地,可當初陛下劃分封地時,給了公主殿下多於常人十倍的封地!”
他剛說到這裡,柳行風便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說道:“十倍之地又怎麼樣?十倍之地,那裡就是嶺南了?就沒有瘴厲了?”
見他語氣極硬,柳婧蹙起了眉,她與張景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待要說話,突然的,一個驕作的女子聲音從院門口傳來,“柳婧,你還沒有說一說,你是怎麼拖累死柳成,殺死柳式的!”話音一落,做婦人打扮的柳敏扶着肥胖的七伯母,後面跟着臉色複雜的七伯父,趾高氣揚地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