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金嵌玉大棗木梳妝檯前,明晃晃的銅鏡裡映着一隻纖細勻稱的玉腕,腕上套着一圈赤金掐絲萱草花鑲嵌翡翠鐲子,玉色通透瑩潤,映襯着赤金掐絲的輝光,別有韻致。
“夫人,您瞧這隻翡翠鐲子,竟比先前的樣子還要好看幾分呢。”常年侍奉在伊洛苒身邊的嬤嬤英纖虛扶着伊洛苒的手腕,滿目贊色地說道。
伊洛苒點了點頭,回眸道,“這鐲子是誰修復的,我要好好謝謝她。畢竟,這鐲子是我與夫君的定情信物,恢復原貌雖是不能了,但用了萱草花爲飾,真是巧啊。我與夫君第一次相見,便是在一片萱草花中。也許,這就是緣分了。”
英纖淡淡地笑着,道,“那修復鐲子的匠人就在外頭,不如奴去請她進來?”
“去吧。”伊洛苒說道。
頃刻,英纖引着一名白衣女子入了攬月閣內殿,伊洛苒緩緩擡起眼眸,望見她的容顏時,有那麼一瞬的失神,如此清麗豔絕的女子,宛如他們柏霓族所膜拜的冰雪神女。
立在內殿中的梅婠並不知伊洛苒因何晃神,只依着本朝的禮數,朝着伊洛苒微微福身,盈盈道,“梅婠見過夫人,夫人萬安。”
伊洛苒忙親自扶起梅婠,道,“姑娘不必多禮。”
梅婠淺淺一笑,道,“謝過夫人。”
伊洛苒立時衝着英纖使了個眼色,英纖親自搬了一張繡墩過來,伊洛苒便道,“梅婠姑娘,請坐吧。”
梅婠便落了座,伊洛苒又道,“其實,今日請姑娘過來,實則是我想當面謝謝姑娘。若不是姑娘這雙巧手替我修復了我與夫君的定情信物,我該如何愧疚遺憾呢?”
伊洛苒一面說着,一面輕輕撫着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可見她是何等珍惜這鐲子。
梅婠聽見定情信物時,心尖上跳了跳,忽然想起瀟琰給過她的白玉流雲簪。倘或,白玉流雲簪有個閃失,她又該如何遺憾愧疚呢?
梅婠淡淡道,“夫人不必言謝,能爲夫人效勞,是梅婠的榮幸。”
伊洛苒微微笑着,從袖囊中取出一隻銀瓶,遞給梅婠,道,“這是我親手調製的香丸,以白梅,紅梅,墨蘭,玉蘭,丁香,茉莉,沉香,蜂蜜等碾泥合丸而成。我爲此香丸起名爲‘倚琴臺’,我曾聽說清平王殿下十分擅琴,若是梅婠姑娘將此香丸放入親手製作的香囊中,再贈給清平王殿下,豈不是一件雅事?”
梅婠聞言,面色緋紅,道,“清平王殿下的確擅琴,我卻不擅女紅針織,只怕是做不成香囊的,倒辜負了夫人相贈香丸的一番美意。”
伊洛苒聞言,則笑道,“那又有什麼,我也十分不擅女紅,去歲我才做了一個醜陋不堪的香囊贈給夫君,夫君倒把它當寶貝似地,日日戴在腰間,寸步不離。要我說啊,重點不在於你擅不擅女紅的,而在於你是否將他放在心上,他又是否將你放在心上。”
伊洛苒說着,將手中裝有‘倚琴臺’的銀瓶塞到梅婠的手中,道,“你既幫我修復了我所看重的東西,我便沒有不好好答謝你的道理。這瓶‘倚琴臺’,你且好生收下。”
梅婠不好推拒,遂將銀瓶握在手中,又起身拜謝。
伊洛苒與梅婠又閒敘了幾句,直至赫連霆歸來,梅婠便告了退。
自攬月閣出來,梅婠一擡眸便見瀟琰立在眼前,他今日穿了一身明紫朝服,胸前繡着四爪金蟒,光耀璀璨,與他頭上所戴的明珠金冠交相輝映,更顯得他風姿獨秀,高貴雋雅。
這是梅婠第一次見他穿戴得如此華麗而莊重,一時間倒有些錯不開眼。
瀟琰緩步上前來,道,“今朝,攜使臣赫連霆覲見父皇。”
瀟琰說着,目光落在梅婠手中的那隻小銀瓶上,梅婠順手藏了藏,又轉了個話鋒道,“我入宮多時了,哥哥一人在工坊不知忙不忙得過來,殿下若無別事,不如……”
梅婠的話還未說完,瀟琰便道,“本王有事!”
梅婠微微一怔,眨了眨卷卷的長睫,望着瀟琰,待瀟琰繼續說下去。
瀟琰擡手,遮在鼻息間,清了清嗓子,道,“本王命宮匠給使臣夫人做的那套裝香料的玉瓶就要做好了,你隨本王去看看做得如何。”
可梅婠手中緊握着那瓶‘倚琴臺’,卻只想快些回去梅氏工坊,她其實已經想好了要做一個什麼樣的香囊贈給瀟琰。無奈瀟琰望着她的眸光,是那麼熱切,她倒拒絕不出口了。
彼時,又驀然飄起了絮絮大雪,瀟琰從侍從手中接過傘,親自爲梅婠執傘,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