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禧壽宮出來, 梅婠便被藍衣大宮女領着前往鳳儀宮去,不想在路過雲心湖畔之時,上官嵐竟追了上來。
在梅婠的印象裡, 上官嵐應該是很喜歡穿豔光浮動的衣裳, 而今日見她, 她卻只穿了一襲茉白的宮裝, 頭上綰着最常見的墮馬髻, 簪了幾枚素銀花鈿,竟比從前素淡了許多。
梅婠幾乎沒認出她來,若不是她福身請安, 細聲細氣地說道,“上官嵐見過清平王妃, 清平王妃萬福。”
梅婠怔了怔, 見原本明麗端秀的女子, 竟也可以素淨寡淡至斯,有些難以置信。
“你尋我何事?”梅婠靜靜地望着她, 幽幽說道。
上官嵐雙膝一屈,直接跪倒在梅婠跟前,道,“請清平王妃可憐可憐我吧,倘或我不能嫁給清平王殿下, 我就要嫁給瀟恣了。你也知道瀟恣是什麼人, 他身上一堆風流債不曾銷, 我豈能配給這樣的人呢?”
“你哥哥不是吏部尚書麼, 你大可向你哥哥求助, 何必來求我?”梅婠冷聲問道。
上官嵐便抽抽搭搭地哭道,“我不像你, 我上有高堂,父母既在,我的婚嫁之事自然輪不到哥哥來管。哥哥就是想管,也管不着啊。我爹的意思,要我嫁給瀟恣,做一個郡王妃,可我想要的不是郡王妃,更不是瀟恣。我只想能陪侍在清平王殿下身邊,哪怕是個側妃,我也是肯的。”
聞言,梅婠點了點頭,卻用極淡的口吻說道,“我同情你,但我幫不了你。”
“爲什麼?”上官嵐擡起臉來,淚意閃爍的眸子直盯着梅婠看。
梅婠便細細道來,“因爲,我是絕不可能去說服瀟琰娶你的,因爲他是我的夫君,我不想跟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上官嵐聞言,緩緩從地上起身,咬牙切齒道,“梅婠,你真狠!你會爲你的自私,付出代價的!”
上官嵐說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地將梅婠推入雲心湖中。
噗通一聲!
梅婠並不會鳧水,只掙扎了兩下,便沉入冰冷的湖水中。
在梅婠徹底看不見前,還是聽到了岸上的上官嵐淒厲的笑着,道,“梅婠?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梅婠!你這個妖孽,我殺了你……殺了你,瀟琰就是我的!”
梅婠也以爲自己這回是必死無疑了,說不準能回到原本的那個時空。
可是,當梅婠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正躺在瀟琰的懷中,他垂眸看着她,眸子裡攢着鮮有的慌亂之色。直至確定她醒來之時,那些慌亂之色漸漸退卻,露出一絲失而復得的欣然。
瀟琰將梅婠緊緊地擁入懷中,在她耳畔嘆道,“還好,你回來了。”
梅婠咳了幾聲,道,“阿琰,是你救了我?”
瀟琰點了點頭,眸子裡滿是柔情。
梅婠這纔看清四周的景物,他們已經不在雲心湖畔了,而是在一處宮閣之中。梅婠雖不知此宮閣叫什麼名字,但如此富麗堂皇,想來也不是普通的宮閣。
“是上官嵐推的我,她想……”梅婠想將事情原委說清,瀟琰卻打斷道,“本王都知道了,本王已經派人將她沉湖了。”
“沉湖?”梅婠蹙眉道。
“凡是想將你從本王身邊奪走的人,都沒有活路。何況,她竟然敢這般對你!”瀟琰那雙清冷的眸子裡劃過凌厲的殺氣。
梅婠瑟縮在瀟琰的懷中,心中卻存了個疑問暗自發酵。
她徹底失去知覺前,分明聽見上官嵐說她是妖孽,說她根本不是真正的梅婠。這是不是說明,上官嵐知道了她是穿越而來之人?
那麼,瀟琰方纔說他都知道了,是不是代表着上官嵐已經告訴瀟琰,她不是真正的梅婠了呢?
那麼,如果她再憋着不說,瀟琰是不是會誤會她故意欺瞞,另有所圖呢?
梅婠擡眸,望着瀟琰,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是的,她打算告訴瀟琰,全部的真相。
然而,當梅婠剛啓脣欲語,瀟琰一個吻便不偏不倚地落了下來,由淺及深,密不可分。
那一吻纏綿了許久,直至宮閣的門被輕輕敲了敲,有宮女端來了驅寒湯,瀟琰才肯放開梅婠。
那宮女端着驅寒湯,原想上前去伺候梅婠喝下,卻見瀟琰伸出手來,奪去她手中的湯碗,一勺一勺地親自喂梅婠喝下。他那動作輕緩,溫聲相哄的模樣,讓那宮女不禁以爲眼前這位怕不是威名在外的清平王瀟琰吧。
喝過驅寒湯,那宮女端着空碗出去了。
宮閣內又恢復了安靜,梅婠鼓足了勇氣,望着瀟琰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我想過我應該要同你解釋的。只是這件事,我是實在不知如何與你解釋,才能讓你聽起來不覺得那麼荒誕,那麼不可信。”
“你說的話,本王都信。”瀟琰望着梅婠,認真地說道。
梅婠則道,“其實我,我不屬於這個時空,我屬於另一個時空。或者說,我並不是真正的梅婠。上官嵐並沒有說謊,我的確不是……”
沒等梅婠將話說完,瀟琰已經說道,“本王知道。”
“你知道?”
原以爲聽到這些,應該十分震驚的瀟琰,卻是這般平靜。而原本該冷靜地闡述事實的梅婠,卻怎麼都鎮定不下來了。
“你竟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梅婠一連三問,愈發的不淡定起來。
瀟琰擡手,輕輕拍了拍梅婠的頭,道,“本王曾與你說過,其實那日你在芬蕊殿時,本王去尋了綺貴人。從綺貴人處得知,原來還有另一個世界存在,綺貴人與你一樣,都是從那個世界而來的。”
梅婠驚得張了張嘴,卻聽瀟琰說道,“婠婠,其實自本王遇見你時,你便是眼下的這個樣子。本王心悅的就是這個樣子的你,所以無論你來自哪裡,本王都心悅於你。只是,你呢,你是不是也可以不在乎所謂的時空,一直心悅於本王呢?”
梅婠只覺得心上那根繃緊的弦,一下子鬆開了,十分暢快。
梅婠捧起瀟琰的臉,輕輕地啄了啄他的脣,道,“自然,我也一直心悅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