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瑤居里, 瀟琰坐在琴臺前,忽明忽暗的燭火映在他的側顏,如切如磋。憶起不久前的馬車上, 她還嬌軟軟地靠在自己的懷中, 眸似春水, 豔光盪漾, 而此刻的她竟在夜會裴韞!
念及此, 瀟琰胸中鬱憤難熄。
瀟琰擡手,執起一盞桑落酒,仰面飲盡。
“殿下, 其實梅婠小姐與裴韞公子,他們……”賀言此刻卻不知說些什麼, 才能寬慰到瀟琰, 也只能欲言又止。
其實, 裴韞剛剛翻上閣樓頂之時,暗衛便來稟告過了, 瀟琰只是吩咐他們無需阻擾,甚至還不許暗衛們偷聽他們所言。瀟琰記得自己曾答應過梅婠要信她,可事情當真擱在眼前之時,他卻還是難以自已地鬱結了起來。
良久,案上又一壺桑落見了底。
今夜, 他真是喝得夠多了, 眼前開始模糊。
“賀言, 你先下去吧, 本王乏了。”
賀言應聲離去。
待聽瑤居里歸於寧靜, 瀟琰扶了扶額,無奈地嘆息。
瀟琰終歸是做不到放任不管, 然,他並沒有從聽瑤居的門出去,而是從窗翻了出去,一路上飛檐走壁,一直翻飛到了梅婠的小閣樓屋頂上。
瀟琰坐在小閣樓的屋頂上,望着那輪皎潔的明月,自嘲地笑了笑。裴韞可以爲她做的,他也可以!甚至,他還可以爲她做得更多。
瀟琰原就沒有打算偷聽裴韞與梅婠說些什麼,何況他來的時候,裴韞已走了許久了。而他只是想能靠她近一些,再近一些。
瀟琰取下一塊瓦片,月光透了進去,靜靜地染在梅婠恬靜的眉目間,也不知她做了一場什麼夢,嘴角彎彎的,似乎很甜。
然而,瀟琰沒有想到的是,裴韞竟然又折了回來,而且,他們還在屋頂上相遇了。
裴韞見了瀟琰,有些尷尬。
其實,裴韞也不傻,他自然知道,自己潛進梅婠小閣樓之事,瀟琰多半是知情的,甚至是故意放他進去的,遂訕訕笑道,“那啥,就我剛剛來的時候,把一枚扇墜兒給落下了,所以就想回來取。既然,你在這裡,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
裴韞說着,轉身就要走。畢竟,他從瀟琰那雙凌厲的眸子裡讀出了明晃晃的殺意,他裴韞還這麼年輕,曼妙的花花世界還等着他,絕不能就這樣交代了自己。
瀟琰卻冷冷道,“等等。”
裴韞頭皮發麻,又轉過來,望着瀟琰,問道,“請問清平王殿下,有什麼吩咐?”
“你知道梅婠就要成爲本王的王妃了麼?”瀟琰強壓下心中的殺意,沉聲說道。
裴韞點頭,道,“這個自然是知道的。”說至此,又轉了轉眼珠,大膽揣測道,“殿下對在下是否存有什麼誤會啊?其實,在下與梅婠也算是一塊兒長大的,我們兄妹之間感情甚篤……”
“感情甚篤?!”瀟琰胸腔裡的妒意再度翻騰起來!
裴韞見他的眸色深暗,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去你媽的感情甚篤,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是在下用詞不當,在下與梅婠表妹其實沒什麼交情。”
“沒什麼交情,你膽敢夜探她的閨房,毀她清譽?”瀟琰怒極。
還真是個貪生怕死,無甚當擔的小人。
裴韞心底怒罵,還不是你這個世紀大醋王,不讓咱們正常相見麼!
然則,裴韞面上卻還是畢恭畢敬地說道,“在下不敢,是在下思慮不周,損毀表妹的清譽,實乃無心之失,還請殿下恕罪。”
瀟琰冷笑,“倘若本王不饒你呢?”
裴韞實在不想跟這個爲情所困的男人再纏擾下去,遂開門見山道,“殿下,小人這麼跟您說吧,殿下若是想殺我,簡直易如反掌。可殿下遲遲不動手,定是怕傷了梅婠的心。既如此,殿下不若就放過小人吧,再說,小人與梅婠之間是清清白白的表兄妹關係,在我們老家那兒,是不興表兄妹之間成親的,而且還有悖倫常,爲人所不齒。更何況,小人心中已經有心儀之人了,並不是梅婠,故而……”
瀟琰沉沉問道,“你是否想帶她離開?”
裴韞輕嘆,道,“初見她時,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但,眼下已經沒有了。何況,小人自己都未必回得去,更遑論帶上她呢。”
瀟琰其實早就覺察到梅婠與大靖女子的諸多不同,賀言也不是沒有提醒過,如今見了裴韞,便愈發肯定了。
裴韞見瀟琰默然不言,遂又道,“清平王殿下如此睿智,豈會看不出我們的不同之處呢,只是,殿下要相信,不管梅婠來自何處,她從未想過對殿下不利。”
“這一點,本王從未有疑。”瀟琰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