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會贏到最後?
這個答案好像並不難猜,梅婠必會勝出!至少瀟琰是這樣認爲的。
但,明妝卻也揣着一顆志在必得的心。
故此,從梅氏工坊回宮後,纔不過兩日,明妝便再度迫不及待地趕到鳳儀宮。
彼時,明皇后剛剛從玉清池沐浴歸來,半乾的長髮還未綰起,直接披散在肩,宛如一匹光滑秀致的墨綢。
明皇后的年歲還未至四十,且本就生了一張姣美容顏,加之多年以宮廷秘方保養,歲月並未能在她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反而是在這深宮之中積年累月的磨練與心性沉澱,使她更添了幾分成熟貞靜的韻致,以及大氣莊重的風華。
此刻,脂粉未施的明皇后,坐在明晃晃的燈火下,依舊顯得肌膚緊緻,光彩煥然。比起明妝的焦灼不安,而明皇后則顯得從容淡若得多。
明皇后這神色,倒是與瀟琰一貫的自信自若十分神似。
明皇后擡手,接過侍婢寒翠遞過來的水晶碗,優雅地翹起尾指,輕捻細柄雕花的銀勺子,攪了攪碗中綿綢的燕窩羹,騰騰熱氣,撲面而來,潤了臉色愈發的白裡透紅。
“怎麼,坐不住了?”明皇后吃了一小口燕窩羹,淡淡地說道。
明妝乾脆將手中的茶碗擱下,憤憤道,“姑姑,從小到大,在做首飾這件事上,明妝輸給誰過呢?!”
明皇后吃下第二口燕窩羹,原本溫和的面色陡然一沉,十分嚴肅地問道,“你去霓裳居的那日,究竟看到了什麼?”
明妝顯然沒有想到明皇后會忽然有如此一問,先是一怔,隨即掩飾道,“倒也沒有看到什麼,就是覺得梅婠其人,姿容清麗不俗罷了。”
明皇后冷笑道,“呵,你倒也學會對本宮說謊了?”
明妝聞言,忙不迭從座上起身,又矮身半跪着道,“明妝不敢,還請姑姑切莫動怒。若爲此等微末之事,傷了姑姑鳳體,實在不值當。”
“呵,微末之事?”明皇后再度冷笑,她怒極時的冷肅與決然,令人不寒而慄。
明妝不敢多言,只是默然地徹底跪了下去。
明皇后將手中的水晶碗擲在桌上,濃稠的燕窩羹灑了一半,侍婢們卻都嚇得噤若寒蟬,亦不敢輕舉妄動,任由着那半碗羹灘在桌上。
明皇后又指着明妝的頭頂道,“明妝啊明妝,你的膽子是愈發的大了!本宮問你,自小到大,你何嘗見過你琰表哥對誰如此殷切上心過?你若是全然不知也就罷了,眼下你是明知道的,卻還一心想着的只是在製作首飾上贏過她去,你可想過你琰表哥?!”
明妝強壓下心頭的驚懼,努力保持聲色平穩地說道,“姑姑,明妝時刻不敢忘卻姑姑的教誨。明妝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存在在宮中的意義。只是……”
明皇后猛然打斷了明妝的話,厲聲道,“你可別與本宮說你在霓裳居什麼都沒看見,阿琰給她定的那兩套冬衣,你是親眼看見的,你也應該知道‘綺霞絲’一縷千金!可你怎麼沒有立時來稟本宮,阿琰用了那一縷千金的綺霞絲給她繡了整整兩套冬衣?”
明妝知道是再也瞞不過去了,遂立時認慫伏低,道,“姑姑,明妝錯了。沒有及時來稟告姑姑,都是明妝的不是,還請姑姑莫要爲此事動怒傷身。明妝願意領罰。”
“罰你?眼下罰你還有用麼?”明皇后依舊怒不可揭。
明妝伏下身去,前額重重地嗑在冰冷的地面上,血色染成一片鮮豔,顫聲道,“只要能讓姑姑息怒,明妝願做任何事。”
見明妝如此卑微誠心地認錯,且她這一記狠狠的叩首,到底是叫明皇后心軟了,她終究是心疼自己的侄女的,遂道,“罷了,你先起來。”
明妝遂緩緩直起身子來,原本雪白光潔的前額上還流着刺目驚心的血痕,令人不忍直視。
明皇后的盛怒總算是暫時壓了下來,嘆息道,“不是姑姑對你狠心,實在是阿琰這樁事辦得太過了,你還故意替他瞞着!”言罷,又吩咐一旁的寒翠道,“你愣着幹什麼,沒看到明掌珍受傷了,快去請太醫!”
“是。”寒翠應聲去了。
明皇后又道,“明妝,快先拿帕子捂上,止了血再說。”
明妝點頭,道,“是,多謝姑姑關懷。”
明妝一面拿帕子捂着前額,一面又聽明皇后道,“今兒一早,她就入宮了,去了和慧與和婉那裡,本宮派人打聽過了,太后也在。”
明妝聞言,心提到嗓子眼上,戰戰兢兢地問道,“那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明皇后冷哼了一聲,道,“她的手倒是巧,做出來的一對福橘項圈與她先前所畫的一模一樣,太后也沒能挑出什麼錯處來。倒是扶妍和扶灝興高采烈地取了各自的項圈戴上,那模樣甚是可愛,太后一見就高興起來,自然也就忘了要處置她的事兒了。”
明妝的心稍稍放下,又問道,“那,姑姑的意思是?”
“不是還有小年宴麼,本宮是斷不會選你做的步搖佩戴的!”明皇后說着話,纖長的睫毛眨了眨,深沉的眼底涌起一陣波瀾。
“姑姑!”明妝驚呼,但當她看到明皇后決意的眼神時,便知道多說無益,遂道,“明妝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