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寧波有一怪事,說那前朝有一王爺……”
許多人聚集在一面牆跟前,一個讀書人搖頭晃腦地給衆人讀着紙上的字,這樣露面出風頭的機會不多,今天就是個好機會。
也不知是何人,又是結了什麼怨,一|夜間,寧波便多了好些這樣的紙。有的是貼牆上的,有的乾脆直接沿着那繁華街道一路拋灑。
裡面說的事也有趣。
說前朝一個王爺看上了一個有婚約的女子,而那女子在詩會中認識了一個王妃的熱門人選引爲閨蜜,哪知這閨蜜嫉妒心非比尋常,見有婚約的閨蜜令王爺相思十分惱怒,又對王妃的位置十分貪慕,所以便以好人面目出現,慫恿那女子私奔,又做了諸多掩護與安排,而看似好心的表面下卻隱藏了可怕的害人之心。
女子與情郎本就有婚約,而且雙方父母已是默許他們成婚,交換了名帖,只是害怕王爺勢力,不得已宣佈兩個苦命鴛鴦得了疾病而去。至此,二人隱姓埋名,一面躲避王府搜尋,一面艱難求生,而女子有了身子,到了生產時,王妃又以好人面目出現,請來穩婆,可穩婆卻是女子的催命符……
事情的來龍去脈寫得雖簡略,可一波三折的卻是生動,一些老百姓聽得那是津津有味。有那年歲稍大,頭腦比較靈活的,不知怎得就想到了袁家五娘了。
無他,當年吳王看上袁家五孃的事傳的滿城盡知,只是五娘命薄,竟是得了時疫歿了。當時其實許多人也是有過懷疑的,哪有這麼巧的事?而讓他們起疑心的地方正是袁家五娘是有婚約的……
一時間,人們又想起了當年袁五娘與現在呂王妃的關係,這一想,就有些品出味道了,怎麼覺着這事就是在說現在的呂王妃呢?
隨着人們的猜測,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堅信故事裡的惡毒王妃就是呂氏,一時間都憤慨了起來。
這個呂氏未免太虛僞了!
再一想,若她是個好的,怎能教出惠熙縣君那樣的東西?
城裡議論紛紛,王府裡的呂氏也是不好過。
今日纔剛剛好轉呢,結果又聽到這樣的流言傳起,拿來那些東西一看,好嘛,直接氣暈過去了。
等醒來,再也不顧人勸阻,立刻強撐着起來去了孃家,一番密謀後,這才帶着安慰的神情回了王府。
臨近年關了,可店裡的生意卻沒因此冷清多少,凡人傳以其獨特的魅力牢牢地吸引着回頭客們。再說歸林居名氣雖大,可現在也只僅限於寧波,所以消費者大多還是以寧波大戶爲主。
既然就在本地,自然沒必要急着趕回去過年,照樣天天跑來聽書,看相聲,甚至還有不少人打聽歸林居過年關不關門的。
滿月對此也是無語了,明朝人的娛樂精神很重啊!
不管如何,眼看着快過年了,年關上吃用的東西也得辦起來了。
店裡要到小年夜那天才歇業,員工們沒法回去年忙,自己這個當老闆的自然要替員工打算下。
一人一斤精鹽,3兩鮮味素,5斤豬肉,2斤油,外加10斤米,20個雞蛋。從上到下,無論職位大小,只要是歸林居的,那就是人人有份。
除此之外,還準備每人還發了2兩銀子的年底分紅,那些管事的更多,有5兩,10兩不等。
消息一傳出,整個歸林居都沸騰了,如此大方的東家,能在歸林居做事簡直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沒多久,歸林居的老客人們就發現這些活夥計幹活比以前更起勁了,簡直神魔附體了一般,那個笑容叫一個燦爛,手腳叫一個勤快,好似都停不下來一般。
一問怎麼回事?
幾個小夥計頗爲神秘地把事一說,一羣食客也驚呆了。
他們也算是有資產的人,可對比下楊大家的出手,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這楊滿月,厚道啊!
與此同時,心裡也是暗暗得意。
這讀過聖賢書的人就是兩樣的,輕利重德,真乃我輩楷模啊!
滿月這邊熱熱鬧鬧的置辦着年貨,而呂氏那邊一場針對楊滿月陰謀也展開了。
這日夜裡,楊滿月審覈完賬本,剛想休息會兒,卻聽到前頭傳來吵鬧聲,須臾功夫便有人進來稟報道:“東家,前頭來了個柴橋的人,說是梅家嬸子被官府抓了。”
“什麼?!”
楊滿月大吃一驚。
梅家嬸子自然指得就是梅三娘。
本來何大牛與梅三娘也是跟來小港的,只是後來見這邊往來都是達官貴人,自覺能力不夠,便又回去替滿月打理起了屋臺。
相處久了也知梅三娘爲人如何,於是滿月就把滷煮火燒的手藝傳給了他們夫婦,讓他們來經營屋臺的生意,每月交給滿月三成錢就成。
柴橋許多民衆都對屋臺有感情,滿月哪怕不在了,但因滷煮的老湯還是滿月做的,所以吃起來依然很有滋味,許多的讀書人依然把那裡當個閒談的去處,生意還是不錯的。
再加之梅三娘與何大牛都是清爽的人,脾氣也豪爽,許多人也樂意照顧他們的生意。每月的盈利也是很可觀,交給滿月三成後,都有不少剩餘,只要再做上兩年,足夠讓何大牛一家變成柴橋的富戶。
這做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官府抓了?
滿月第一個念頭就是裡面有陰謀。
一沉臉,道:“人在哪裡?”
“在外候着。”
“快叫進來。”
片刻,就見梅大友衝了進來,見到楊滿月便是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去,“東家!小東家,快,快救救三娘和大牛哥啊!”
“怎麼回事?!”
楊滿月立刻上前,一把扶起梅大友,道:“大友哥,到底出什麼事了?”
“東家,東家……”
梅大友見到楊滿月眼淚立刻下來了,“死,死人了……”
“什,什麼?!”
滿月的大腦一下當機了。
“你,你說什麼?什麼死人?”
“東家,東家,我們,我們的東西吃死人了……”
“放屁!這怎麼可能?!”
“真,真的。”
梅大友崩潰大哭,“前幾日一霞浦的老漢慕名而來,吃了一碗滷煮,結果當晚回去就死了,家屬就把咱們告了,說,說是吃了咱們的滷煮吃死的,縣太爺已把大牛哥與三娘拘走了,東,東家,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吃死人?
滿月呆愣在那兒,“你,你們可有按照我說的清洗大腸?隔夜的寧可喂狗也不往外賣?”
“有,有,小東家如今您名滿甬上,我們都是靠您吃飯的,哪裡敢砸您招牌?我們的生意都很好,那多人吃了沒問題,怎那老漢一吃就死了呢?”
“你彆着急。”
滿月扶着梅大友起來,坐到了沙發上,讓人給梅大友上了杯茶,給自己上了點咖啡,抿了幾口,呂氏的臉漸漸在眼前浮現。
世上不是沒巧合,可若是太巧合了,那就蹊蹺了。
眼下這個檔口,自己與呂氏的鬥爭如火如荼,這個點與自己有關聯的人發生了這樣的事,想不聯想都難啊!
正在琢磨着,外面傳來了陳氏的聲音,“小娘,梅家來人了?”
“二孃姐!”
梅大友見陳氏進來,又是掉起了眼淚,“二孃姐,三娘被人抓走了。”
“什麼?”
陳氏也是呆了下,隨即便變了臉色,“什,什麼抓走了?你,你說明白些……”
滿月嘆氣,接話道:“有個老漢吃了我們的滷煮吃死了……”
“什?麼……”
陳氏一下子就癱軟了,“怎,怎麼會?”
“娘,此事處處透着古怪,女兒這便去定海縣瞧一瞧。”
陳氏慌亂地點頭,“娘,娘跟你一起去。三娘出事了,娘,娘要去。”
“娘,你走了誰來主持大局?暮時早給我來信了,這幾日就會回來,您留着,我先去定海縣看一看,女兒覺這事可能是個誤會,沒什麼大不了的,都別自己嚇唬自己。”
“那,那要派人給你八叔一個口信不?他到底……”
“娘安排就是。”
滿月又喝了口咖啡,繼續道:“都彆着急,咱們也不是吳下阿蒙了。來,去準便些吃食與車馬,通知幾個本家哥哥隨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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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去,娘去給你安排。”
陳氏顯得有些慌張,想起上回上衙門的事不由腳就發軟。而如今自己的好友身陷囹圄更是讓她心痛外帶心慌。她很想跟着去,可這裡沒人也不行,兩個孩子需要看顧,店裡也需要個拿主意的。
最關鍵侯爺沒準這兩日就要到小港了,若是等到侯爺再一起去縣衙,到時什麼都好說了。
陳氏一邊去喊楊家子弟準備,一邊胡思亂想着,直到滿意上了馬車才微微回神,上前囑咐道:“小娘,切莫不可像上次那樣逞強,若有什麼事立刻派人回來報信,一切等侯爺回來再說……”
“我省得的,娘。您快回去吧,外面風大……”
“噯……”
一番囑託後,滿月帶着七八個本家子弟趁着夜色連夜朝定海縣而去了。
等到了定海縣時,夜色已很深沉了,未能入城,就在城外尋了一個不錯的旅店暫作休息,等天亮的時候一夥人進了城,直奔縣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