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很好聽,有種聞之而悅的感覺。
只是再看那神色卻是有些驚心。
顯在剋制着自己,還很辛苦的樣子。
躲在滿月身後的老頭卻又撒潑打滾了起來,“哎喲,哎喲喲,你這個不孝子,居然這樣跟祖父說話,小娘子,去,替老夫打他!”
楊滿月頭上冒出黑線,老人家,咱可不是你家打手啊!
“祖父,你上回在路邊吃東西,可是在家躺了好酒,難道您忘了?若是您有個什麼,我如何跟遠在京中的父親與大伯交代?”
男子說着就繞過屋臺走到裡面來,看了一眼楊滿月,冷哼了一聲,“路邊小攤豈能幹淨?!”
楊滿月一聽這話心裡就不爽了,福身道:“公子請放心,我們楊家小鋪雖是路邊攤,可所有食材都精心摘選,一應餐具都用開水煮過,都鄉里鄉親的,哪能不仔細着些?每天所有剩下的食材也都回去分給鄉里鄰居了,絕不會吃壞肚子。”
“呵!逐利者總是巧言令色,說得天花亂墜,安知背後如何?”
尼妹啊!
大明的男人都這麼可惡嗎?!
只是她也有些納悶。
瘋老頭看起來挺寒酸的,這個男子卻是打扮不俗,這老頭果然來歷不凡啊。
忽然,她眉頭一蹙,想起冷雲說得瘋老頭,難道指得是他?!
她猛地回頭看向那老頭兒,心裡暗暗驚心,可隨即又有些氣悶。
感情冷雲跟這老頭認識?難怪會給他酒喝了!
虧自己還以爲這傢伙其實還有點善心,結果根本不是!
能讓冷雲如此的人,難道這老頭身份十分尊貴?
真是怪事!
難道大明朝的人都愛玩這套?
老頭被楊滿月這樣一看,摸了摸鼻子,訕訕道:“小娘子原諒則個,老夫管教無方,我的孫兒衝撞了你,老頭兒給你賠不是了。”
他說着便要作揖,滿月剛要阻止卻聽見那男子又冷哼道:“區區路邊攤小娘如何受得起祖父大禮?”
楊滿月有些怒了,冷了臉,淡淡道:“堂堂卿貴之家的兒孫也不過如此,出言不遜,肆意折辱,當真是教養被狗吃了。”
“你說什麼?”
“哈哈!”
男子一臉怒容,可老頭卻是笑了起來,拍着手道:“說得好,說得好。”
“老先生,那不是你孫兒麼?你怎得還叫好?”
一旁的食客插話道:“這位公子看得怎有些眼熟?”
忽然周大郎驚叫了一聲,“你,你,你是,是,是寧波四公子之一的石琮!”
周大郎眼裡滿是驚愕,再看向瘋老頭時眼神變了。
忽然他起身,一整衣冠,一臉肅容,伸出手長作一揖,道:“學生周文定拜見石閣老!”
“啊?!”
一羣人驚呼,“石,石閣老?貪嘴閣老?”
“呸!你瞎說什麼?石閣老莫怪,我這弟弟不懂事……”
老頭擺着手,瞪着自己孫兒,一臉怨念道:“怨你,怨你,都怨你!大熱的天不在家待着跑來盯梢,這下好了,都知道了,我沒人玩了!”
楊滿月張大嘴.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耳朵。
眼前這個瘋瘋癲癲,如小孩兒的老頭竟是才退休的大明首輔?
這首輔可,可不就是後世總理那樣的級別了嗎?
哎喲,我的媽呀!
楊滿月覺得腳下有些發軟。想她前世一個窮D絲,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街道辦主任,一般都是正科級,撐死了也就是副處級。可總理是什麼級?!
我去!
玩大發了!
“起來,起來。”
石閣老擺着手,“現在我就一榮休的老頭兒,你們莫要客氣,老頭受不起。”
說着又繞出屋臺,坐了下來,衝那男子道:“琮哥兒,來來來,既然來了就坐下來嚐嚐這小娘子手藝。”
他說着就豎起大拇指,“這個小娘子可了不得,將來必成我大明第一廚!”
這話一出口,周邊立刻騷動了!
石閣老之所以有那樣的外號可不就是會吃,愛吃麼?
人家堂堂大明前首輔,什麼樣的珍饈美味沒吃過?雖知道楊家小娘手藝了得,卻從不知評價竟是這樣高!
石閣老代表的權威性不容質疑,一時間一衆老食客忽然覺得這菜彷彿更好吃了,附和聲一片。
石琮皺眉,自己這祖父總是貪吃,可那條舌.頭也是出了名的刁鑽,可給出這樣高的評價也言過其實了吧?
難不成是故意搪塞自己,還不想回去?
他看了一眼楊滿月又看了看自己祖父,性.感的脣微微勾起,帶出一絲笑容。
剎那,芳華燦爛,好似春風迎面而來。
“既然爺爺這樣說了,孫兒便恭敬不如從命吧。”
“哈哈!”
老頭高興了,拍着手道:“楊家小娘,快把你這有的菜都端出來,老頭兒要與孫兒對酒當歌。”
衆人見石閣老如此隨和,不由暗暗點頭,更是心生敬佩。
雖如老頑童,還好吃,可人石閣老的能力着實不差。他當首輔後,大明官場一片祥和,君臣同心,更是促成了與北邊大金議和之事,換來這太平歲月,天下百姓其實都是念着這位老人家的好的。
當然,冷侯爺也不例外。
楊滿月見此也不再多囉嗦,麻利地切起各種小菜,坐在對面觀察着石琮瞳孔微微一縮,好麻利的刀功!
只見拿着菜刀的小手上下翻飛,菜刀在她手裡好似活了一般,一個豬蹄剔骨切肉,一氣呵成,完全沒有多餘的工作。好似從拿起菜刀那一刻起已胸有成竹,知怎麼切割最合理。
見她切好豬蹄,拿起浸泡在一個小盆裡的紗布擰乾後把菜刀仔細擦拭,隨即又從鍋裡扎出一小塊豬肝來,同樣是利索地切開,薄薄一片,速度之快令人簡直瞠目。再一眨眼,竟已收工,攤在白淨瓷盤上的豬肝看起來薄厚均勻,竟是一分一毫都不差!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祖父的緣故,也算吃遍大江南北,見過這行各種大家,也看過他們當衆表演,可卻從未見過如此犀利的刀功。
切好豬肝,她居然又拿出黃瓜,胡蘿蔔以及一把精美刻刀出來。
一衆食客瞪圓了眼睛,心裡納悶,楊小娘子這是要做什麼?
隨即便明白過來,不由暗暗好笑。
到底還是小孩子,剛剛被這四公子之一的石琮慫了,心裡不服氣,這是要展示自己的本事呢!
石老頭瞪大眼睛,嘴裡連連發出慘叫,“我滴娘唉!楊,楊小娘子,你,你還是人嗎?我滴個娘唉!這,這雕功也了得啊!天,這,這!你們快看,這簡直如鮮花在你眼前盛開吶!”
只見手裡的胡蘿蔔好似被賦予了第二次生命,一把小刀跟活了一般,一層層削下,連綿不斷,隨即又在她手裡被層層捲起,小刻刀略一修整,一朵美麗月季花便在手中盛開出來。
豬肝片已擺放好,中間正好空了一個圈,把花兒擺上去,黃瓜皮雕刻出葉子一點綴,頓有春意盎然之感,清新極了。
楊滿月把豬肝與豬蹄遞上,笑了笑道:“請公子品鑑。”
說着也不理會石琮,又拿起涼皮繼續做菜。
石琮看着她的笑顏如花,不由發出一聲輕哼,“區區雕蟲小技,不過是花架子。”
“你懂什麼?”
石老頭不高興了,呵斥道:“用胡蘿蔔雕花雖是最簡單的,可卻要做到她這麼快全天下也沒幾個。且你看着花朵兒,好似活了一般,薄厚極爲均勻,呵呵,不是老夫有意擡愛,這刀功,當真是御廚都比不了。”
“嘶!”
一羣人聽了這話倒吸着涼氣,沒對比就沒傷害,一聽連御廚都比不上楊小娘子,看楊滿月的目光頓時又變了。
心裡紛紛想:難道這小娘子的刀功已達至臻境界了麼?
楊滿月笑了笑道:“老先生莫要誇了,再誇下去滿月可要驕傲了。”
老頭哈哈笑了起來,“莫要謙虛,當得起,當得起。”
頓了下又道:“再給我上壺冰鎮糯米酒。”
“好勒!”
楊滿月上了一壺酒,剛要回身去忙自己的事卻聽那男子好聽的聲音傳來,“剛見你切完豬蹄又擦拭菜刀是何道理?”
“嗯?”
楊滿月回過身來,一臉奇怪地望着那男子,“豬蹄與豬肝不同味,菜刀自是要擦拭,不然豈不竄味了?”
石琮蹙眉,這女子看自己的眼神怎像在看癡兒?
老頭看自己孫兒吃癟,不但不怒反而哈哈直笑,“小娘子仔細人。精益求精,好!人人都像你這樣,這世道就太平了。”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多謝長者教誨。”
“哈哈!”
老頭更來勁了,舉杯道:“治大國如烹小鮮,知音啊!”
楊滿月笑了起來,福身道:“能得閣老大人一句知音,滿月此生已滿足。”
“哼!”
石琮輕哼了一聲,“趨炎附勢之輩,本心不正,菜難得其味,不吃也罷。”
楊滿月看了他一眼,心裡冷哼:長得人模狗樣的,跟憤青似的,真是無趣。
懶得理這樣的人,衝石閣老道:“老先生慢慢享用,滿月忙去了。”
見楊滿月不搭腔,石琮只覺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石老頭伸手捅了捅他,一臉猥瑣,小聲道:“好孫兒,這小娘子有意思吧?長得也俊,爺爺給你弄回去當媳婦?嘿嘿嘿,這可是冷雲那小子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