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躺在牀上的石琮反覆呢喃着這兩句話,不由癡了。
想起那個女子嬌俏的臉龐,心裡好似在被什麼一點點蠶食。轉眼間,那臉又變了,變成了一個男子的臉,眉骨的疤痕似是一種挑釁……
煩躁驟然聚起,坐起身來,走到窗邊,推開窗,任由冷吹進來,在哆嗦間,煩躁漸漸沉澱爲一股帶着絲絲心痛的不甘。
冷雲,爲什麼又是冷雲?!
忽然間,他一掌拍在窗臺上,細長的眼裡滿是嫉恨與不甘,嘴裡低低崩出幾字來:“化作春泥的事還是讓給冷雲吧……”
這樣想着心裡一鬆快,對付冷雲自己何必君子?
再說楊滿月本就不是他的,楊滿月是被人算計的,若是楊滿月不願意,自己可以發動一切力量替她出頭。
石琮這樣想着,心裡舒服多了。
以楊滿月那性子,是寧折不彎的,估計被替嫁一事心裡也總有疙瘩;再說,自己可以許她平妻的名分的。這年頭只有商賈纔有平妻,像他這樣的名門公子是不能有平妻的,那是會被人笑話的。
自己能做出這大犧牲,想來也會感動她。而且冷雲一面容有損者,說難聽點那就是身有殘疾,怎能和自己比呢?
石琮越琢磨便覺越是這麼一回事,心裡的那點失落徹底散去。
大丈夫在世,自是要喝最烈的酒,當最大的官,然後娶天下最好的女人!
楊滿月這樣的女子,冷雲不配!
滿月不知石琮竟會因她對縣君的強硬而起了別樣心思,若是知道了恐怕又要對石琮改觀了。
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再說滿月安頓好二人後,便來到休息室,見小十等人已上藥,又檢查了下,見都是皮外傷也是鬆了一口氣。
陳氏見滿月來了,便問道:“小公爺可安頓好了?今日若不是小公爺出現,你我還不知要如何,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娘,您放心吧,女兒有數的。”
她說着便坐到小十邊上,摸了摸他的腦袋,見他掙扎,便在他腦袋上拍了下,道:“臭小子,彆扭個什麼?剛剛叫阿姐,叫娘,叫得利索,現在又彆扭了?”
滿倉咧嘴笑了起來,只是臉上有傷,一笑就牽動了傷口,直疼得齜牙咧嘴。
可疼歸疼,話還是要說的。
“是啊,阿姐,你沒看見,十哥剛剛可兇咧,直把那縣君氣得哇哇叫,還擋在我跟娘跟前……”
滿倉說着就衝小十豎起大拇指,道:“小胖子,好樣的,以後你就是我大哥了!”
“哼!”
小十冷哼着,挺了挺胸,紅着臉道:“怎麼說也是一家人,我可不是那種吃裡扒外的東西!咱們都姓楊。”
“嘴硬。”
滿月點了點他腦袋,笑着道:“你能如此阿姐就挺高興了。其他事也不勉強,只要你記得咱們都是一個祖宗,流得都是弘農楊氏的血就好了。”
小十低下頭,難得的沒有再犟嘴,只低低應了聲,“嗯。”
沉默了片刻後,他又道:“你裝糊塗沒用,那個是縣君。”
滿月有些詫異地揚眉,發現小十這傢伙是個明白人啊!
想一想不由暗暗嘆氣。
到底從小是受精英教育的,就眼光和格局上就要比滿倉強許多,能說出這話來,可見這孩子心思細膩,政治敏|感度高。
“你倒是看得清楚。”
楊立援蹙眉,“這不是明顯不過麼?你沒實力,糊塗就裝不得。”
喲呵!
滿月揚眉,越發意外了。
猛然就發現自己對這個新來的便宜弟弟瞭解的太少了,這小子資質不錯啊!
“呵呵。”
滿月笑了起來,道:“本來是沒有的,可現在有了。”
“你說得是魏國公的小公子?”
“是啊。”
“那有什麼用?吳王到底是親王,而他不過是個國公的孫子。”
滿月嘿嘿一笑,拍了拍小十的肩膀道:“好好看着,以後你就懂了。”
“少來說教。”
小十撥開滿月的手,一臉不滿,“別碰我,我們不熟。”
“彆扭的小胖子。”
滿月捏住他的臉蛋一臉陰沉地道:“再敢對姐姐我不敬,打斷你的腿!”
小十哆嗦了下,關於妖女的可怕記憶一下又被打開了,他想起她剛剛的狠勁,不由直哆嗦,往陳氏那兒躲了躲,結結巴巴地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剛剛要不動手,你就被人打死了,切!”
“小娘!”
陳氏看不下去了,摟過小十,責怪道:“你這孩子,還是當姐姐的呢,怎老嚇唬弟弟?”
說着便摸了摸小十道:“不怕啊,你阿姐就這樣的,心裡可疼着你們。”
滿月吐了吐舌|頭,笑着道:“娘,您這是偏心了啊,徹底成後孃了。”
“去!”
陳氏瞪了她一眼,嗔道:“討債鬼!越說越沒正經了。娘說正經的,事已是這事了,左右躲不過,但咱也不能坐以待斃啊。你剛剛安撫了夥計們雖是起了點作用,可依着娘看,恐遲早要生變,咱們可不能沒個打算。”
“我已讓人去請外公和大伯過來了,也讓人連夜送信去京城,娘,你且放心吧,我自有應對。”
“你有什麼法子?”
滿月笑了起來,“等三天後您就曉得了。您且放心,這幾日他們不會來尋咱晦氣的。”
“你如何這般肯定?”
“嘿嘿。”
滿月一陣殲笑,“因爲那個縣君今日必不敢回去。”
“女兒家徹夜不歸,還不得給家裡打死?”
滿月一聳肩,道:“是啊!可比起被大人打死,這位小姑娘更怕被她父親知道她今天來了這兒。”
“你這是什麼說法?”
小十一臉好奇,“她若是徹夜不歸,吳王一查不就知道了麼?”
“呵呵。”
滿月冷笑,道:“因爲吳王妃不想讓吳王知道她指使這位縣君來找咱們麻煩。”
頓了下又道:“剛剛跟石公子打聽了這位縣君的事,嘖嘖,那呂氏如此狠毒的人怎能容得下一個教養姑姑生下的女兒?她的母親死得不明不白的,這就很蹊蹺。而這位姑娘平日在城裡也是興奮作浪慣了的,你說一個生母地位低下的庶女膽敢如此,最大的倚仗是什麼?”
“自然是嫡母。”
小十似是明白了什麼,略一思索,驚呼道:“難道是父親常說得捧殺?!”
好嘛!
總算知道小十的鬥爭敏|感度是從哪裡來的,感情是受他父親影響啊!
“可……”
陳氏猶豫了下,道:“你們之前不是說吳王……”
“嗯……”
滿月點頭,“也許吳王妃不知吳王知情,又或許是我們想多了,吳王是真不知情吧。不管如何,今日這個惠熙縣君會來,定是受吳王妃挑唆利用的。一個庶女不回去,只要嫡母幫其隱瞞,想來吳王也不會曉得。”
“照阿姐這樣說……”
滿倉蹙眉道:“我覺着可能她今日能來小港本就是在家裡尋了藉口的,咱們到寧波一來一去100多里路呢。”
“不排除這可能。”
滿月點頭,“總之她回去也好,不回去也罷,我們都不用擔心。她今日可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承認自己不是縣君的。更重要的一點……”
滿月看向小十,道:“我們楊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就算是吳王親自過問,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
她嘴角微微翹起,低低道:“吳王不是十幾年前的吳王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小十等人一頭霧水,這個道理太深了,不是所有人都懂此消彼長的道理的。
而政治正是這樣的一種博弈。生爲一個現代人,看過厚黑學,聽說了各種史學解說,政治敏|感度要比古人強多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又道:“娘,我安排了2間房,我們這兩日不回去了,就住店裡。”
陳氏點點頭,嘆息了一聲道:“那不要再坐着了,今日受驚嚇不少,還是早早歇息。”
她說着又看了滿月一眼,道:“小娘,這回一定不能再讓他們得逞,報不報仇兩說,但不要再給他們害了。你父親不告訴你的身世,想是不願你去報仇,天潢貴胄不是咱們惹得起的。但是若是欺到咱頭上了,左右都是死,咱也別客氣。”
“娘,您這樣想就對了!”
挫折讓人堅強,小人多了,連懦弱的小繼母也變得堅強了。
一家人洗漱後,便也沒回去,就在標間住下了。
滿月照樣進系統學習,這些人壓迫得越厲害她就越要磨練自己手藝,也許又能解鎖什麼新功能呢?
好不容易學完一個小科目從學習空間出來後,稍作休息的她又立刻去了種田空間。
現在裡面好多東西已到了豐收的時候,瓦當把可收穫的紅薯與土豆都集中了起來,又遴選了比較好的紅薯土豆育苗,這些苗都是留給滿月來年用的。
家裡雖有田,但是滿月暫時還不想去做得罪人的事。而且她人在寧波,仁安那邊有些顧暇不及,倒不如再尋上回的牙人就近再買些田地來得方便。
她看着種田空間倉庫裡滿滿當當的紅薯,土豆,南瓜,心裡冷笑。
隨即又從系統購買了常規水稻,這種水稻初始畝產就有800斤,比起雜交水稻好似不算什麼。可在這明朝,那絕對是逆天的存在,大大的祥瑞!
要知道,此時大明上等水田,精心伺候有400斤的產量,那就是祥瑞了!再看下這800斤的產量,那不是大大的祥瑞是什麼?
而且這還是未經過種田空間優化的,若是經過優化,20%的提升,那產量就駭人了,快近1000斤了!
最關鍵的這是常規水稻,比起雜交水稻會褪化的特性,放到17世紀簡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此物一出,再加上駭人的紅薯,土豆,南瓜,獻給天家後,總得有點表示吧?有了皇家的保護,吳王再動自己可就要掂量下了。
看着瓦當把秧苗插|入水田後,滿月滿意地笑了。
地方雖小,可卻可以根據需要變成旱地或水田,100平米的空間雖不大,可一次收穫後,遴選出的稻種足夠插幾十畝地。所以當務之急,不是去防着吳王怎麼暗算,而是得想想怎麼弄些地來,讓自己的以後得以保障。
弄好這些,她也累了,一|夜好眠,第二日下午,正陪同着徐遠與石琮聽評書呢,便有人來稟報,楊守池來了。
“滿月,有事便去吧。”
石琮徹底沒了尖酸刻薄的模樣,溫情脈脈已一個上午了。這會兒聽到滿月八叔來了,更顯君子之風,“我與臨川自己能照顧自己。”
滿月再次哆嗦了,雖然這一上午她已不知哆嗦了多少次,面對着這樣的石琮實在有種無法直視,甚至想揍他的衝動。
胡亂地點着頭,道:“那兩位兄長稍坐,我去去就來。”
“妹妹儘管去……”
徐遠揮揮手,他已徹底沉浸在凡人傳的世界裡了。在京城看得都是手抄本,哪裡有聽書過癮?
挑開簾子,退了出來,便直接朝後堂的辦公室去。
一推門,見楊守池正在喝着茶,見了滿月過來,便道:“好哇!小十一,你居然還有琴魚茶,這等好物怎不拿出來分享?不厚道啊!”
“八叔不說我都忘了。”
滿月無奈道:“我不愛飲茶,這還是侯爺送的,八叔既喜歡不如帶回去吧。”
“別。”
楊守池擺手,舉了舉自己的杯子笑着道:“能喝上一回已知足,豈能貪心?”
滿月笑了笑也不再糾結這話題,坐了下來道:“八叔可用午飯?”
“路上用了點。”
他摸了摸自己肚子,“不過要再來些點心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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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給八老爺弄些小籠包來。”
“是,東家。”
僕從走了,屋裡就剩下了他們叔侄倆。等人一走,八叔便收了笑臉道:“就派了個庶女來?”
“是。”
“就那樣粗糙?”
“是。”
“打了幾個人?”
“其他人暫且不提,她打了我母親。”
“很好!母受辱,子復仇,做得好!”
“八叔不怪滿月?”
“哼!即使是天子也不能侮辱臣下父母,何況一親王庶女乎?”
八叔冷哼着,“當年的事還未找他們算賬,他們倒找上門了,正好,咱們的報社新開,正需要話題呢,老夫這回就要讓他們也嚐嚐有苦說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