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應該是雪山塢最尊貴的神女,無憂無慮,要被神女宮的男人守護着長大。
可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她的碗兒像一根堅韌的野草。
那麼頑強,能苦中作樂,身爲他的父親,他對她只有滿滿的內疚,內疚得都不敢面對她。
其實,他早已撤了宮裡的守衛,就等着她出現的這一刻。
可這一刻真的來了,他又慌亂了,背轉身埋頭痛飲,還是不敢看她。
他害怕她問。
“當初你爲什麼扔下我和孃親?”
“既然相愛,爲什麼不可以信任我娘,爲什麼不上威遠侯府問個清楚明白?”
“爲什麼你那麼不負責任,扔下我娘後回了雪山塢?”
“爲什麼你當初不帶走她?”
他害怕,很害怕,他還是沒有勇氣面對這個孩子。
墨小碗定定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想着上次在深谷湖邊,歐陽旭說過遇見他的時候,流落街頭,已經不成人樣。
他這樣清貴的男子,也破落成了一個乞丐,在街頭任人欺負,可以隨意用腳踢他,踩他。
爲什麼,當初知道孃親嫁入威遠侯府後,不去問一句,紫陌,你爲何負我?
爲什麼他和孃親,都是寧願將痛苦深埋心底?
這一錯過,就是陰陽相隔啊!
爲什麼不願意多走一步?
墨小碗望着那個淒涼的背影,淚水吧嗒一下滴落了。
以邪無涯的功力,自然能聽到身後的動靜,那吧嗒一滴眼淚,直直滴落在他心裡。
終於,對墨小碗的擔心,勝過內心的恐懼。
他扭過頭來,顫着聲嘶啞道:“別哭!”
“你管我!”
墨小碗哇的一下哭出聲來:“你這麼浪費,我幹嘛不哭?你說說你,一個人住這麼寬一間房子,爲什麼還要點那麼多蠟燭?還有,一次喝那麼多酒,這是多麼敗家啊?我就知道,千墨哥哥被你教壞了,他就是一個敗家的玩意兒……”
墨小碗淚如泉涌,邪無涯顫抖着伸出手,輕輕將她的小身子摟在自己懷裡。
“我不該這麼敗家,要留着給小碗做嫁妝,我錯了!”
“你就是錯了嘛!”
墨小碗一把眼淚鼻涕全糊在他身上,繼續哭訴:“我這種沒娘教沒爹疼的孩子,就是有傷風雅,就是粗魯,就是不知道男女之防,就是不懂詩書禮儀……”
邪無涯知道她說的,是在靈禪寺那片山谷見的那次,從旭兒那裡得知她的身份後,他當時也是懷疑。
他更不知道,她其實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所以,說了一些傷她的話。
這丫頭,性子太記仇了!
一定是記恨他當時扔一個石頭驚憂她,所以現在還要搬出這些話來砸回他。
邪無涯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大手掌顫抖着落在她的髮絲上,然後順着髮絲一路滑下,安撫的輕拍她的背。
“丫頭,爹錯了!”
墨小碗想起這段時間受過的委屈,心裡氣憤難平,繼續叨叨。
“你以爲說一句錯了,我就會原諒你呀,有你這麼當爹嗎?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讓人將我千里外擒來,也不肯見我一次,你知道我有多傷心嗎?你這樣對我,你對得起我死去的娘……”
“丫頭,你受委屈了,爹真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