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那裡的璞憐身子向旁側歪去,圓兒上前扶住她,摸了摸鼻息,停止了。
圓兒眉心一皺,將她放平,跪下對着璞憐磕了三個頭:“五王妃一路走好,圓兒給您送行了。”
圓兒偷偷溜出了五王府來到九王府門外:“大哥,我是五王妃的丫鬟,勞煩大哥通報一聲,就說奴婢有事求見魚煙姑娘。”
“魚煙姑娘是你說想見就能見的人嗎?燔”
圓兒無奈只得道:“我是魚煙姑娘安排在五王妃身邊的眼線,現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回稟,如果耽誤了,這位大哥你會負責嗎?”
那門神倒當真愣了一下。
“時間緊迫,請大哥快點幫忙通傳吧。”
終於,門神沒有猶豫的進去通報了窠。
有人說五王妃的丫鬟要求見時,魚煙正一個人窩在房間裡懷古思今,她忽然就覺得那個璞憐挺可憐的,就像是練功的人不小心走火入魔了一般,離着正道兒越來越遠。
也怪她居然不知道璞憐已經有了心愛之人,而那人居然還是莫凌君,如果早知道的話,她不會拆散這兩人的。
“魚煙姑娘,五王妃的丫鬟求見。”
魚煙凝眉,剛剛不是見過嗎,怎麼又求見,可是想到她臨走時璞憐的眼神,她連忙打開門:“讓圓兒進來吧。”
家丁出去將圓兒領進了魚煙的房間,圓兒很規矩的給魚煙跪下,磕頭,“魚煙姑娘,就在剛纔五王妃走了。”
“走了?”其實魚煙多少能想到一些,可是嘴卻還是有些傷感的問道:“去哪兒了,還會回來嗎?”
圓兒抿脣:“王妃仙去了,”她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恭敬的舉起:“這是王妃臨終前交給圓兒的信,讓圓兒無論如何要交到魚煙姑娘手上。”
魚煙手有些抖,可卻還是拿起了信打開,信很厚,有些地方有淚痕…
公主,這恐怕是魚煙最後一次叫你公主了,時至今日,所有的後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不埋怨任何人,也覺得自己是報應到了。
我不敢說我對我所做之事感到後悔了,因爲我確定我自己沒有那個資格。
我只能說,我這一年的時光算是辜負了。
我從未想過,真的從未想過自己會命盡如此,惡有惡報,想來就算是我到了地下,也難以面對列祖列宗了。
公主,對不起什麼的我已經沒有顏面再說了,我不乞求你原諒我,但求你能忘記我,忘記我對你的傷害。
我還記得雲妃娘娘當年收留我時,就是爲了讓我照顧你,讓你在我的保護下過上幸福的生活。
只可惜我辜負了她老人家,辜負了她對我的好,辜負了她的信任。
我忘記了我只是一個地主家不受寵的女兒,忘記了家裡破敗後我與娘相依爲命時的苦難,忘記了娘死後我一個人.流落街頭乞討度日的心酸,忘記了風裡來雨裡去遭人白眼被人唾棄時的恐懼,更忘記了雲妃娘娘收留我時自己的感恩。
我忘記了如果沒有娘娘,我現在可能還是個沒人要的臭乞丐。忘記了如果沒有娘娘,我可能早就已經淪落紅樓。忘記了如果沒有娘娘,我不可能過上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可能識字斷文,不可能擁有我後來擁有的一切。
我埋怨公主讓我成了替代品,埋怨自己命不好偏偏做了公主的丫鬟,我厭惡公主,覺得是公主太狠毒,將我當成可有可無的人推給了五爺,可是我卻忘了這麼多年來娘娘和公主給我的溫暖,我更忘記了會讓我成爲替代品的公主對我是怎麼樣的信任。
公主,我枉費了你的信任,我沒有良心,我的良心當真是被狗叼走了。
一個人若是沒了心,便看什麼都是不對的,這一年,我失去了做人的資格。
剛剛回憶了一下,我甚至都不敢相信這一切居然是我做的,是我對我一向小心翼翼維護,謹慎警惕照顧的公主做的。
公主,你不要原諒我,永遠都不要原諒我,我在地下會向你懺悔,即便是十八層地獄,我也會欣然前往,這是我該受的。
可是公主,璞憐可不可以斗膽的求你,將來見到了雲妃娘娘,幫我求得雲妃娘娘的原諒。
我從來沒有忘記,一次也沒有忘記過年少的我被紅樓的媽媽拖走時娘娘救我的模樣。
我一次也沒有忘記我們一起去冷宮看望娘娘,桌上的盤子裡只有兩塊糕點,娘娘給了公主一塊,卻將另一塊給了我,那時的溫暖是真的,心也是真的。那時我發過誓的,要一輩子對娘娘好,對公主好,可我怎麼會把誓言忘記了。
我也深深記得,四公主欺負公主,她藉口打我的時候你將我護在身子底下時的愛護,我明明比公主年長啊,我明明是個奴才呀,公主爲什麼要護着我。
公主,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爲什麼要讓我這樣的愧疚,爲什麼我要到臨死的時候才能想起這些。
我好懊惱,我好慚愧,我好恨我自己。
公主,你
恐怕還不知道吧,命令君哥暗殺你的人是我,教唆玉夫人欺負你的人是我,讓她殺你的人也是我,讓她把你騙上馬車打暈你,讓你連人帶馬滾下懸崖的人還是我。
公主不會知道當我看到你的馬車滾落懸崖時我心中有多暢快,我瘋了,瘋透了。可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一夜沒有睡,沒有愧疚,只是覺得空虛,我不知道那是爲什麼,現在想來才知道,原來那是因爲對你的在乎,可爲什麼我要現在纔想明白。
既然從前沒想明白,何故非要我現在想通?心裡真的覺得好痛。
公主,你要小心妍夫人,我最後曾與她串通,教唆她給你下毒,既然她能聽我教唆,那日後她必然也會聽別人的教唆。
人心有的時候不是肉長的,是毒長的,你已經被我辜負過一次了,我不想你再被第二個人辜負了。
公主,我知道你明明已經恢復記憶卻不急着要回一切的原因,我明白你明明知道我有害你之心卻沒有揭發我的目的。
你想讓我繼續代替你做這個王妃,因爲你不愛五爺,一旦你的身份明瞭,那麼你便不能與九爺天長地久。
我明白與心愛的人不能長相廝守的痛,所以,公主,我願意代替你繼續做這個五王妃,死掉也將這個秘密永遠的帶走。
我不能再跪在公主面前謝罪,謝恩,更沒有資格再見公主了,所以,我就在給公主寫信的這一刻給公主跪下了。
我給公主磕三個頭,公主,來世,爲牛爲馬,我還公主一份恩情,償公主一份仁慈。來世,我定不再辜負公主。
公主,但願你與雲妃娘娘保重,好人一生安康。
璞憐,敬上。
魚煙將信合上,眼眶中的眼淚竟滾滾落了下來。
她隱忍了一下午,一直都在想如果當初她跌落懸崖時死掉了,璞憐會怎麼樣。也在想如果璞憐死了,她會怎麼樣。
可不管她怎麼想卻都沒有個真正的所以然,因爲她明白,她畢竟不是真正的丹醫,真正的丹醫早就因爲吃了五王府的那個夫人送的毒桃子死掉了。
如果那時候她沒有來到這個世界,那璞憐只是一個代替主子做了五王妃的可憐丫頭,主子死了,她無可奈何,只能繼續做五王妃。
而又如果,她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真正的丹醫也像她一樣幸運的活了過來,那麼她跟璞憐二人彼此熟悉主還是主,僕還是僕,兩人或許會商量一氣後一門心思的收拾那些壞人,然後兩人一起離開五王府。璞憐嫁給心愛的男人,而丹醫則會去她想去的地方。
而現在呢,她來了,讓那個本該從這世界上消失的人重新活了過來,本來感情深的主僕變成了仇人。璞憐不是璞憐,丹醫不是丹醫,一起都變了,真正的丹醫死了,現如今,真正的璞憐也死了,被她毒死了。
她總說那個璞憐是冒牌的丹醫公主,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她不也不是真正的丹醫嗎?
魚煙嘆口氣覺得有幾分茫然,她現在做的真的是對的嗎?璞憐已經知道悔改了,她爲什麼還要殺了她?
她明明想了一下午,覺得自己的確沒有資格代替丹醫殺死璞憐,可她爲什麼沒有去找久將哥哥拿解藥?
到底該怎麼辦。
她嘆氣,見圓兒還跪在自己身前,魚煙將她拉起:“圓兒,爲什麼那麼多人都離公主而去,你卻還是要守護在她身邊?你爲什麼要在她臨終前照顧她,還要幫她給我送信?”
圓兒眼神有些哀傷的看向魚煙:“五王妃救了我全家人的命。”
“怎麼回事?”
“夏天的時候,我爹去世了,我家家徒四壁,實在是拿不出錢來給我爹下葬,所以我就帶着我三個妹妹,兩個弟弟去賣身葬父。
後來,我被壞人調.戲,是路過的五王妃救了我,買下了我,她給我了很多錢,非但能讓我爹風光下葬,還能好好的養活我的五個弟妹。
王妃那日對我說過做人滴水之恩當涌泉報,她權當還恩了,所以,我願意在王妃離開前照顧她。
王妃身下沒有子嗣,我就王妃送終了。”
魚煙心頓了一下,有些發疼,她終究不是一個狠毒到家的人,璞憐與丹醫從前過往的點滴一直在腦海中閃現,她實在是無法置之不理。
她猛的站起身拉開門走了出去往久將房間裡小跑了過去。
見她一路小跑來到自己的屋裡,久將被她嚇壞了:“你現在是什麼身子,居然還敢跑。”
“久將哥哥,給璞憐的解藥呢?”
久將愣了一下:“爲什麼要給她解藥?算來,今天也該是她的最後一天了。”
魚煙咬脣:“久將哥哥,她已經死了,我還能救活她嗎?”
久將凝眉看她:“魚煙,你怎麼了?”
魚煙忽的就蹲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久將哥哥,我不忍心殺她,璞憐死了,我覺得我好對不起我自己和她的那段過去,我們曾經相依爲命生活了十
幾年呀,我怎麼就…把她殺了。”
“魚煙。”久將弓身按住她雙肩:“是她殺你在前。”
魚煙搖頭:“不是,不是你想的這樣,久將哥哥,不是這樣的。我跟璞憐之間誰都有錯,璞憐殺我縱然該死,可我覺得好難受…我後悔了,久將哥哥,可不可以救活她,讓她失憶,讓她跟着她心愛的男人離開這裡。”
久將揉了揉魚煙的頭:“魚煙,這世界上的事哪能憑我們支配,她人都死了,問我們如何再救?”
魚煙茫然:“這麼說,久將哥哥你也沒有辦法了?”
久將點了點頭:“如果她還沒有死,那這解藥或許有用,但她已經…”
“久將哥哥,解藥給我,我要最後博一次。”
久將轉動輪椅回身取了解藥遞給魚煙,魚煙接過轉身就飛奔而去。
久將搖頭嘆了口氣,何必呢。
魚煙小跑回房間,將藥交給圓兒:“快回去給你家王妃服下,快點,去坐着王府裡最快的馬去,我隨後就到。”
圓兒點頭接過藥忙跑了出去。
魚煙調整了下呼吸,也連忙出去,她懷着孕,無法跟圓兒一樣奔跑,只能分開走了。
待她坐着王府的馬車來到五王府的時候,圓兒已經將藥給璞憐灌下去了。
魚煙坐在牀頭,圓兒站在旁側,兩人都等着會有奇蹟發生。
可是,天一點點的黑了,璞憐的身子也一點點的冰冷了下來。
圓兒咬脣站在一旁,從頭到尾,她沒有流一滴淚,可是臉上卻寫滿了哀慼。
魚煙怔怔的坐着,璞憐信上的內容不停在她腦海中浮現。
良久後,東關瀚帶着下人進來,所有人都是全副武裝生怕被傳染的樣子,東關瀚也在外面穿了厚厚的白罩衫,嘴上繫着口巾。
見魚煙竟然在,而且什麼防護措施都沒有,東關瀚皺眉:“來人呀,快給魚煙姑娘穿上罩衫。”
魚煙冷喝:“不必了,我不怕公主傳染我,王爺,既然你這麼害怕,何必過來?哦,我想起來了,王爺是顧忌兩國關係吧?”
“魚煙,你說什麼呢。”東關瀚皺眉:“我怎麼會是你說的那種人。”
“敢問王爺,我們公主生病這段時間,王爺可曾來看過她?”
東關瀚沒有做聲。
魚煙擡手指向圓兒:“我們公主的侍女都能不離不棄的照顧公主,王爺作爲夫君表現的可真是好呀。
我們公主真是白跟了你一場,白爲你謀劃了一場,她真的是死的太冤屈了。”
“這種病本就是被世人所忌諱,我不來看她也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恐慌。”
魚煙揚脣冷笑:“那現在王爺又何必來走這個過場?”
“王爺,外面有位叫久將的公子求見。”
魚煙連忙起身,東關瀚道:“帶進來。”
久將被人推了進來,魚煙連忙上前:“久將哥哥。”
“怎麼樣?”
魚煙搖頭。
久將推動輪椅來到牀邊摸了摸璞憐的脈搏,最後只得感嘆一聲。
魚煙來到久將身前蹲下:“再沒有辦法了?”
“魚煙?人的命運是上天早就註定好了的,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久將寵溺的摸着魚煙的頭:“別想太多,誰都會有這一天,公主的這一天只是來臨的比較早些而已。”
魚煙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到璞憐身邊握住她的手:“公主,我會按照你的遺願,送你回西周,你安息吧。”
“你要送丹醫回西周?不行。”東關瀚上前,可他在看到丹醫潰爛的面容時卻一臉嫌惡的將目光移開:“丹醫是我東關瀚的王妃,西周只是她的孃家而已,她就算是死,也必須要入進我東關瀚的陵墓裡。”
“五爺,你已經有一個王妃穩穩的葬在你身邊了,如今你這第二任王妃就放過她不行嗎?她臨終的遺願本來是該告訴你的,可你並不肯來陪伴她最後一刻,她只是想要回歸故土,這點小小的心願你都不能滿足嗎?”
“魚煙,我平日裡對你好不代表我在這件事情上可以讓步,丹醫雖是死了,可她不能離開東關。”
魚煙擡手猛的在東關瀚臉上扇了一巴掌:“閉嘴,你這不負責任的男人,你若不肯放丹醫公主離開也沒關係,我現在就去告訴皇上,你這個負心漢的罪名在皇上面前就算坐實了。
既然在我們公主生前你不能陪她終老,那她死後你也別想好過。”
“你敢。”東關瀚擋住了要往外走的魚煙,他揚手就要打魚煙。
魚菸頭仰的高高的,“你打呀,你若敢動我分毫,東關瀚,你別等到我做皇后那一天,待我做了皇后,我定讓你不得好死,連你的陵墓都會給你毀掉,我讓你屍骨無存。”
東關瀚被她氣的手都有些抖:“你…你這個沒有心的女人,你再敢說一句,我現在就殺了你,我讓你永
遠都沒有機會做什麼皇后。”
魚煙冷笑一聲:“動手啊,你到底試試你殺了我九爺會不會放過你,我的擎蒼哥哥會不會放過你。”
久將冷聲:“五王爺,我勸你一句,你最好放聰明些,不要以爲殺了魚煙你只是得罪了你自己的九弟,魚煙的六位義父可是世界第一大幫蝴蝶谷的六個幫主。
魚煙若有半分損傷,我保證你的五王府明天就會連片瓦都不剩下。”
東關瀚嘴角微顫,咬牙將手放下:“魚煙,你記住,今天我不殺你不是因爲怕了你,是因爲我對你的那一絲情分,你最好不要再惹我了,來人呀,送客。”
“哼,情分?你對你同牀共枕的五王妃都沒有情分,對我這個外人又何來情分可言?若不是爲了皇位,你會對我這麼好?鬼才相信。”魚煙走到久將身邊推動輪椅:“久將哥哥,我們走。”
魚煙和久將高傲的離開,可是她並沒能將璞憐的屍骨帶出來。
回了九王府,魚煙悶悶不樂的拿着璞憐給她的信看,正值這時東關彘回來。
見她滿面愁容,東關彘不明所以:“今天怎麼悶悶不樂的。”
魚煙將信放到桌上,她將今天的事情說給東關彘聽,東關彘聽後拿起信看了看:“這女人臨死前想明白了也算不錯,起碼死前悔改了。可是她的忙你的確不能幫,魚煙,她畢竟是五王妃,已經是我們東關家的媳婦,若是五哥真的將她的屍骨給了你,那纔是真的錯了。
這件事你即使去找父皇,父皇也會給你相同的答案,她就算是假的,也只能藏進皇家陵園,這件事不可能更改。”
魚煙嘆氣:“可是,這是她臨死前的唯一心願了,難道我們就不能想想辦法嗎,不是說事在人爲嗎?”
東關彘來到魚煙身邊坐下雙手捧着她的臉:“魚煙,不是這個忙我不願意幫你,而是不能幫,這事關東關國的國體,茲事體大,我們不能任性妄爲。
我知道你心軟,可是你想想我們的初衷,這本來就是我們要的結局,怎麼到最後你卻改變主意了?
璞憐在信中不是也說了嗎,她希望你好,她願意代替你繼續做這個五王妃,死掉也將這個秘密永遠的帶走。”
魚煙垂頭,難道她太爲難東關彘了?
可想到今天璞憐看着她乞求她的模樣,她的惻隱之心一直在嘭動,從小到大一起相依爲命長大的場景不停在眼前轉換。
雖然那些畫面是璞憐與丹醫的,但是她用的是丹醫的身體,所有的過去她都感同身受。
都說愛之深恨之切,如果不是因爲太在意,當初知道璞憐害她的時候就不會那麼想殺了她。
連對她付出實際行動的玉夫人她都能原諒,可爲什麼卻就不能原諒跟自己有那麼深情仇的璞憐呢?
如今她也毒死了璞憐,該報的仇都已經報了,如果不管璞憐的請求,她恐怕日後連覺都難以睡安穩吧。
煎熬,煎熬。
“如果我一定要得到璞憐的屍骨呢?”魚煙咬脣很愧疚的看向東關彘。
“一定要?”
“恩,有辦法嗎?”
東關彘挑眉想了想:“有,不過這種方法由我來說很可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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