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的後面有一個很小的露天處,南門佳溪不敢靠太近,只遠遠地躲在草屋後面的草叢裡,努力往裡瞧着,耳朵拼命豎起來,想要聽到一星半點的東西。
然而努力半天也沒聽到任何的動靜,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再貼近一點,忽然眼前一黑,一個身影就站在了她跟前。
南門佳溪想也沒想,轉身就跑。
只是還沒走出一步,衣領就被人揪住了,只聽霍鍾沉聲低喝道:“你是什麼人?”
南門佳溪嘴巴緊抿,死死低着腦袋不說話。
霍鍾也沒客氣,伸手就去扣她的下巴,南門佳溪見狀,急忙閃身一躲。
她這一躲,霍鍾總算是瞧見了她的面目,登時心裡一驚,失聲喊道:“南門姑娘?”
南門佳溪頭皮一緊,趕緊又轉過頭去,道:“你認錯了,我是北門!”
“……”霍鍾嘴角一抽,急忙四下看了眼,臉色忽地一沉,謹慎問道:“你真的是南門佳溪嗎?”
南門佳溪撇了撇嘴,怒道:“都說了,我是北門!”
說罷,忽然想起什麼,眼珠一轉,猛地轉過頭看向霍鍾,一本正經道:“我剛剛在騙你,我其實、是南疆聖女、南妖!”
她才說完,兩人就聽見茅草屋裡忽然傳出一聲奇怪的動響,霍鍾跟着面色一沉,神色略顯緊張地看向南門佳溪,再次仔細辨認了一番,才道:“南門姑娘,事發突然,對不住了!”
就在南門佳溪還在咀嚼他這句話時,霍鍾忽然一掌就朝她脖頸劈了過來。
南門佳溪大駭,身子本能地往後撤去。
感覺霍鐘的這一掌已然完全將她鎖定時,南門佳溪真是欲哭無淚啊,她真的是沒事找事,早知如此,她就應該饒得遠遠的,這人跟那位凌王一樣,不講理啊!
可就在霍鐘的那一掌要落到南門佳溪身上時,隔着那層茅草牆,只聽見裡邊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道:“你別動她!”
聽到這聲音,南門佳溪身子一顫,霍鐘的那一掌也在她頸間突然停了下來。
兩人同時轉頭看去,便又聽那牆裡頭,一個宛若七旬老婦的聲音,帶着哭腔沙啞着再次喊道:“別動她!”
霍鍾皺了皺眉,南門佳溪已經顧不得看他,一飛身繞過了霍鍾,朝着茅草屋裡頭奔了過去。
這草屋裡頭,比她想象中還要淒涼。
純粹的茅草搭建,四面的草牆,只有前後有兩個很小的用來透光的窗戶,屋子裡的一側角落鋪了一堆雜草,裡邊怪味熏天。
南門佳溪第一步踏進去時,險些沒有被氣味直接薰出來。
下一瞬,掩住口鼻,她擡頭往裡看去。
只見草屋的後牆上,一個身穿襤褸破衣的婦人正趴在牆上,耳朵緊貼着那草牆,姿勢動作很是奇怪。
聽見她從前門進來,那婦人微微怔了下,猶疑着轉過一點身來。
凌亂的銀色髮絲幾乎完全遮住了她那張蒼老的臉,一雙呆滯的灰色瞳孔,沒有半點生機,看上去有些恐怖。
這婦人竟是一個瞎子!
枯瘦如柴的雙手中緊緊抓着一把枯草,明明感覺她此時神情激動,卻是在她佈滿褶皺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來。
聽着腳步聲在屋裡停了下來,那婦人緊張着問道:“你、是誰?”
她的聲音比公鴨嗓聽着還讓人難受,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相互摩擦,又像是鋸齒在拉鋸一根難以消化的硬木,彷彿隨時都會突然終止一樣,讓人聽着心驚膽戰。
南門佳溪只瞧了她一眼,便不忍再看下去,猛地轉過了身,並沒有回答那老婦的話。
迎頭看見霍鍾走了進來,她擡起頭睜了大眼睛,半認真半開玩笑道:“霍統領,這位該不會是你家親戚吧?”
“……”霍鍾很想回懟一句,但是看到她微紅的眼眶,又於心不忍,終是垂了眼簾,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婦人聽她說話,身子明顯一震,僵硬的褶皺麪皮上總算是擠出了一點點波動,眼睛望向南門佳溪的方向,顫着聲音問道:“你是、妖兒還是、溪兒?”
她這話一問出,南門佳溪就只覺得雙腿一軟,要不是霍鍾眼疾手快攙住了她,只怕要摔得很難看了!
扶着她的手臂,感覺到她全身都在抖,心中剛纔的疑惑,此時已經完全打消了,看來眼前的真的是南門佳溪,而不是南妖!
霍鍾在她耳旁輕聲道:“我讓人護送你離開這裡!一切等回去再說!”
南門佳溪呆呆地點了點頭,敏銳的心思已經讓她猜到了什麼,無論眼前這個老婦是誰,她一定是認識自己和南妖的,而且多半還是曾經親近過她們的人。
能知道她和南妖身份的人,在這世上怕是沒有幾個!
她忽然間並不想知道這婦人到底是誰,所以聽那婦人發問,她並沒有出聲,而是在霍鍾攙扶下,踉踉蹌蹌地往外走去。
那老婦人眼睛瞎了,耳力卻還不錯,聽得出她正在往外走,忽然情緒很是波動地往前撲了下,這一撲讓她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聽這動靜,南門佳溪沒忍住扭頭看去,適才發現,那老婦人的一條腿也沒了,方纔只見她半跪着趴在牆上,此時纔看清,那髒得已經辨不出顏色的衣服下,僅僅只裹着一條腿!
她跌倒在自己面前,猙獰可怖的臉使勁仰着,努力看向南門佳溪的方向,像是要親眼看看她到底是誰,乾裂的嘴脣輕輕蠕動着,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來,“你是溪兒吧!”
南門佳溪心口猛地一沉,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眼淚也同時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目光直直地看着地上那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行屍走肉般的軀殼,顫了顫嗓音問道:“你、是誰?”
聽到她的聲音,那老婦人突然“嗚”地一聲嚎哭了出來,聲音淒厲,如同鬼哭。
霍鍾怕南門佳溪被嚇到,拉着她的手一緊,忙將人往外拽去。
而此時,南門佳溪卻掙了掙身子,擡頭含着一雙淚眼看着他,道:“霍鍾,你告訴我,她是誰?你們怎麼找到她的?你們找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