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麟和趙玉慧也有一個多月沒見了,趙玉慧嘰嘰喳喳的和王麟說着宮中的趣事,王麟邊聽邊笑,不時的插上幾句,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有內侍來宣王麟覲見,王麟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和趙玉慧說道:“看師傅去耍威風去!”在趙玉慧咯咯的笑聲中,王麟跟隨內侍朝紫宸殿而去。
進了大殿,王麟按照趙玉慧教的行了大禮後起身低着頭站在那。殿上的文武官員多數沒見過王麟,這時便齊刷刷的打量起他來。“衆位卿家,這便是王麟,與遼、夏之外交、新法改良和皇城司之事皆是王麟提出,各位卿家有何不明之處可問他。”趙煦發言了。
尚書左丞蔡、知樞密院事曾布先後問了王麟外交和新法之事,王麟的有些看法他們同意,有些則反對,王麟則進一步做了解釋。二人問完,王麟以爲就這樣結束了,渾身便放鬆下來。
“陛下,臣邢恕有本要奏”之間一人出班說道。
趙煦蹙了蹙眉,“邢御史有話便說吧。”
邢恕?御史?王麟有些覺得不妙了。
“臣以爲王麟所說三事均不可行,此乃動搖我大宋根基!王麟此子乃是妖言惑衆!大宋以仁義立國,臣聞先賢言以不思人之心,行不思人之政,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邢恕洋洋灑灑的開始論述起來,王麟聽了幾句,前面的還有些明白,後面的便有些反應不過來了,雲裡霧裡的不知道邢恕在說什麼。見他一時沒有結束的意思,索性不去管它說什麼,低頭想着火炮和火槍之事,找人幫忙是肯定的了,只是找誰呢?
邢恕越說越來勁,話鋒逐漸尖銳起來,頻頻攻擊王麟,他不時的瞟了瞟王麟,見他毫無反應,更是得意,他可是受了章惇、蔡京等人的指使,做好了準備,如今說的王麟不做聲,自是不肯放過。
其他大臣聽邢恕如此尖銳,不禁擔心王麟是不是會鬧起來,哪知見他如老僧入定般,任憑邢恕去說,多數人不禁心中暗自佩服,這王麟可真是好涵養,沒看出來啊,這等人物不一般!
趙煦見王麟不反駁,也是詫異,這廝怎有如此定力?可任憑邢恕這般說下去,三件事怕是沒戲了。
約莫半個時辰,邢恕才結束了他的高談闊論,洋洋得意的退到一邊,等趙煦聖裁,他很有把握王麟將無法反駁。
趙煦沉思了下,見王麟沒有說話的意思,只好開口問道:“王麟,邢御史之言你以爲如何?”
王麟聽趙煦叫他,才從神遊狀態恢復過來:“陛下,邢御史說了些什麼,小民沒聽懂。”
趙煦頓時驚訝的張着嘴,指着他說道:“你沒聽懂?”
“陛下,小民才疏學淺,御史大人這個曰,那個雲的,小民聽得雲裡霧裡的,都不知道御史大人說什麼。”
殿中文武忍不住想笑,原來是沒聽懂啊,還以爲他涵養好,這邢恕不是對牛彈琴麼?邢恕則是一臉青色,搞了半天自己白說了,這廝一句輕飄飄的沒聽懂就搪塞過去了。
趙煦想起蔡京曾說他考校過王麟,王麟的文才確實不行,望着蔡京問道:“元長,你以爲王麟聽懂沒有?”
蔡京苦笑道:“陛下,以臣對王麟的瞭解,他應該是沒聽懂,上次臣與他說的比這簡單,他也是不懂的。”
殿中頓時一片譁然,蔡大人的話是可信的,衆人紛紛瞧着邢恕,像瞧一個傻子一般,邢恕恨不得上去給王麟兩腳,這臉丟得,沒法說。
趙煦忍住笑,問道:“哪位卿家給王麟解釋下邢御史說的?”
尚書右丞黃履忍着笑應了下來,走到王麟身邊用白話和他說了一遍,王麟點了點頭。
邢恕想找回些面子,問道:“這下聽懂了?你如何說!”
王麟想了想說道:“小民無話說,對遼、夏外交,新法改良和皇家司的事說不說在小民,聽不聽在邢大人”
邢恕一呆,有種一拳打在空氣中的感覺。“可你不說如何讓老夫信服?”
王麟奇怪道:“小民要邢大人信服作甚?這些事又不是小民的事,邢大人需要的是要陛下讓邢大人信服,因爲這是大宋的事。”
讓陛下說服我?邢恕有些回不過神來。蔡京見狀心說不好,邢恕要被他繞進去了,急忙說道:“這事是你說出來到,自然你要讓各位大臣信服才行。”
王麟一臉迷茫的望着蔡京:“蔡大人這話小民就更不明白了,按照蔡大人的意思,小民要說蔡大人咬了條狗,爲了讓衆位大人信服,小民豈不是要逼着蔡大人去咬狗才行?”
殿上頓時鬨堂大笑,蔡京一臉鐵青:“陛下,這王麟出言不遜,請陛下給老臣做主。”
趙煦笑道:“一句話而已,元長不必當真,王麟,還不給元長賠罪!”
王麟笑嘻嘻給蔡京賠罪,蔡京不理他,拂袖站在一邊。
“王麟,你的言論危及了我大宋,如不說清楚,老夫拼死也要上奏陛下,治你的罪!”邢恕終於回過神了,抓住核心。
王麟點點頭,這才上路,不過我要繞你就不信你能躲了。
“御史大人不就是說我的說法與仁義不符,會危及大宋嘛!”王麟說道。
“對,說不清楚就是妖言惑衆。”邢恕道。
蔡京一聽,心說完了,王麟這廝上次就用仁義把他弄暈了,回去想了很久才明白,王麟是偷樑換柱,估計邢恕也躲不過去。
“何謂仁義?”王麟問道。
“孟子云: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因此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邢恕搖頭說道。
“打住……打住,說小民聽得懂的話。”王麟急忙制止他。
邢恕一愣,忘了這廝不學無術,聽不懂,有些氣餒,才華被這王麟逼得展示不出來,只好用白話說了遍。
“那我所提三事如何沒體現陛下的仁義?這與遼、夏之外交,不是以大宋百姓、邊關將士爲本?這不是陛下的仁?新法改良,利之於百姓,這不是陛下的仁?建立皇家司,新修水利,造福於民,這不是陛下的仁?”王麟反問道。
“這個……殘殺敵國百姓,朝廷與民爭利如何仁義?先賢說過去利懷義!”邢恕反駁道。
“敵不犯我,我不犯人,敵國就是敵國,不是我大宋子民,陛下是大宋的陛下,不是遼、夏的皇帝,自然只考慮我大宋子民,邢大人說的小民不懂了,莫非邢大人除了是我大宋的御史大人外,還是遼國和西夏的御史不成!”
邢恕一聽,冷汗都下來了,還沒把王麟怎麼樣,他一頂叛國的大帽子就扣過來了,這還得了,急忙跪下:“陛下,臣對大宋的忠心日月可鑑!”
“罷了,朕知道你的忠心,起來吧。”趙煦擺擺手,王麟這話他愛聽,大宋的臣子就是大宋的,不要亂其他的。
“至於與民爭利就更可笑了,皇家司是幹嘛的?興修水利,聽好了,不是興修宮殿,陛下煞費苦心的想造福百姓,居然成了與民爭利,小民不知道御史大人的仁義是何解,是否仁義只是陛下之事,與大人無關!”
邢恕怒道:“老夫自以仁義爲本,如何與老夫無關了,老夫任何事莫不自省是否違背仁義之本!”
“哦?當真如此,敢問邢大人爲官多年,做過那些仁義之事?”王麟問道。
“老夫……老夫時刻提醒陛下以仁義爲本,避免陛下做不義之事,老夫在地方爲官,也盡心爲百姓做事,爲陛下做事!”
“陛下給你官職、給你俸祿,這些都是你應該做的,和你自身仁義有何干?提醒陛下以仁義爲本,那我是不是可以這麼說,在邢大人看來,仁義就是在嘴上的,是說給陛下聽到,各位大人,今後不用做事了,每日來朝堂上和陛下說仁義就行,陛下仁義了,自然天下無敵!”
邢恕滿頭都是汗,王麟的這種應對方式他沒遇到過,“老夫不論嘴上、心中、做事都是仁義爲本的”,他都有些不知道怎麼說了。
“邢大人,咱們來算算,邢大人爲官多年,拿了陛下不少俸祿,除了說說話,好像沒做什麼,沒爲大宋貢獻一兩銀子,小民不才,如今也爲大宋貢獻了幾千兩的稅,小民覺得大人的仁義就是說說的,如今陛下以仁義爲己任,讓我大宋富國強民,應付外敵,難不成就憑大人嘴上輕飄飄的子曰、子云的就罷了?”
“君子不言利,老夫不像你喜歡那阿堵物!”邢恕怒道。
“當真?”“當真!”
“陛下,邢大人說他對利不放在眼裡,自然是重義輕利的,小民聽說去年黃河改道,民衆流離失所,朝廷需要銀子賑災,既然邢大人重義輕利,小民以爲榜樣,願以一半家產相助陛下賑災!小民的家產不多,算算一半也有一萬兩銀子,陛下不要嫌少,這是小民和邢大人向陛下展現的仁義之心,邢大人,你不會不同意吧?大人可是王麟心中的楷模,千萬不要讓小民失望。”
邢恕只覺得眼前一黑,捐出一半家產?那還不要了老命了,可不捐,王麟話堵在那,那可真是像他說的只是把仁義掛在嘴上了,怎麼會這樣?
趙煦似笑非笑的望着邢恕:“邢御史,你意下如何?”
邢恕猶豫了好一會,見趙煦就這麼等着他回答,便用求助的眼光望向章惇那裡。右諫議大夫範祖禹平日就瞧不起邢恕的小人作態,見他吃癟,就想再燒把火,出班說道:“陛下,臣聽聞王麟之言深感震動,臣不敢和邢大人的仁義比肩,願捐出紋銀五千兩,以助陛下賑災。”
邢恕一聽,完了,沒退路了,只得說道:“臣願意捐出一半家產,助陛下賑災。”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其他大臣見邢恕稀裡糊塗的就沒了一半家產,章惇、蔡京等人又不發話,自然不會再出頭,王麟說的三件事便這麼定了下來,具體細節由三省去落實,趙煦開心啊,事情辦了,還收拾言官出了氣,額外還有銀子收,這朝會要都這樣,不就省心了?
散了朝,趙煦讓王麟留下,一同來到文德殿,進門就見孟氏和趙玉慧在那說笑,趙煦笑道:“皇后都知道了?”
“恐怕宮中都知道了”孟氏笑道,早有內侍將王麟在朝會上的表現傳了出來,這等稀奇事不傳對不起旁聽的內侍。
“孝奕說他是妖孽,一點不假。”趙煦指着王麟說道。
趙玉慧則一臉崇拜的望着王麟,這師傅,拜得值了。“王麟,予要謝謝你。”孟氏說道,“皇城司的事予正愁銀子從何而來,如今你把邢恕一半家產都弄來了,內庫寬鬆了徐錯,予也有銀子了,只是你那一萬兩,予還是還給你吧。”
“小民那一萬兩本來就想給皇城司的,今日正好拋磚引玉,皇后娘娘還是收着吧。”順杆子爬的事情王麟不會放過的。
孟氏點點頭,“可予沒有什麼可賞賜你的,可惜紫玲那丫頭沒瞧上你,要不予給你說門親事?”
“多謝皇后娘娘了,這事還是等小民自己辦吧。”王麟急忙推脫。趙玉慧聽孟氏說給王麟說親,不知道怎麼有些不舒服,見王麟推脫了,不自主的鬆了口氣。孟氏偷眼看到,嗯,這小丫頭好像有點意思了,等她再大點,看看能不能成。
趙煦隨後又問了王麟一些事情,看時間不早了,便放王麟回去,趙玉慧有些不捨,一直把王麟送到宮門外。
王麟在朝會上的表現向風一般的傳遍了汴京城,邢恕則成了最大的笑話,好多人都跑到他家附近來證實他是否真的被王麟逼着捐了一半家產,見宮中禁衛和內侍在他家進進出出的盤點着,更是興奮,百姓將王麟上升了一個新的高度,爲民出力的人向來受到百姓尊重,以往王麟不好的傳言都消失了。
趙雲靈當天就聽趙孝奕說了這事,都等不得趙孝奕差人去請王麟來說,拖着趙孝奕就去王麟家,連飯都沒讓王麟吃,就一臉急迫的讓他說經過,王麟無奈的說了一遍,趙雲靈笑得花枝亂顫,王麟見她笑顏如花,直覺美麗動人,眼都看直了,心臟不聽話的急跳起來,全然沒發現趙孝奕在邊上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咦,三郎,以前你遇到我怎麼沒這麼能說,還呆呆的被我打?”趙雲靈發現問題了。
“這個……這個……”王麟沒法解釋,“也許郡主天生是小民的剋星吧。”
趙雲靈一聽,臉就紅了,他什麼意思嘛?天生剋星?他想說他和我前世真有瓜葛?
趙孝奕見狀打岔道:“本王倒是覺得上次被你敲詐了五百金很是合算,本王提醒你,算計本王到沒什麼,要是算計靈兒,本王一定會殺了你。”
“王爺!我是那樣的人麼,王麟從來不算計女子,若是算計着郡主,便不得好死!”王麟有些生氣了。
“你這人也是,發什麼毒誓嘛,我相信你不會算計我的。”趙雲靈嗔道。
趙雲靈小女兒般的神態,又讓王麟有些呆了,趙孝奕心想罷了,要是二人合得來,也未嘗不可,這王麟比他看到的很多才子要好,也算配得上趙雲靈。
王麟覺得有些失態,忙轉移話題:“郡王爺也別心痛那五百金,改日郡王有空,我帶郡王去看個新奇事物!”
趙孝奕、趙雲靈一聽便不依不饒了,定要明日就去看,王麟只好答應,明早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