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適一直睡到快正午才醒,看見帳外的光線刺眼,他幾步來到營帳門口,太陽已高高掛在天上,折可適大怒,抽出刀來就要劈站在門口的親兵,那親兵也不說話,只是默默跪在他面前。
“說!爲何不叫醒某?”
親兵不答,兩員將領看見,急忙過來勸阻,“老將軍,不怪他,元帥昨日來了,是元帥讓停下來的,某等看老將軍累了,便吩咐他讓老將軍多睡會。”
元帥來了?停下來?折可適身子一晃,“元帥還說什麼?”
“元帥說讓老將軍等他的消息。”
折可適隱隱覺得不妙,“備馬!速去中軍大營。”
還未動身,有親兵來報,說中軍大營來人了,折可適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兒子,急忙將他拉到大帳中問道:“元帥讓你來有何事?”
“父親,元帥親自領軍去了洪州,種將軍勸阻不下,只得跟着他一起去了,元帥讓某來告訴父親,一旦橫山西夏軍增援洪州,父親就趁機進攻。”
折可適一腳把桌案踢翻在地,王麟的意圖他再清楚不過了,用洪州來吸引西夏軍,至於他爲何要親自去,略作思索折可適便明白了,王麟這是讓仁多保忠放心,雖然沒按約定好的時日進攻洪州,但也不是宋軍故意要這麼做的,王麟去就是表明這個態度。
折可適轉身就給折彥質一個嘴巴,怒喝道:“你爲何不勸?”
折彥質被他打的兩眼直冒星星,心中委屈,“種將軍都勸不住,兒有何用?”
折可適也是氣昏了頭,想想也真不關兒子的事,王麟昨日來他這一趟就突然改了主意,一定是手下將領和他說了什麼,想到這,折可適黑着臉喝道:“擊鼓聚將!”
三通鼓後,大小將領到齊了,折可適用可怕的眼神掃了一週後問道:“你等昨日和元帥說了什麼?”
一名偏將大着膽子將昨日王麟來後的對話說了一遍。
折可適眼神更加下人,“好本事啊,元帥你等都不放在眼裡了!”
“那元帥也不能不管將士們的性命。”有人小聲說道。
折可適大怒,抽出刀來喝道:“你再敢說一遍?”
衆將都不敢答,低着頭不說話。
“傳令!全軍進攻橫山!”
幾名將領有些不服,抱拳道:“老將軍,元帥說停止進攻,等他的消息。”
“等?元帥這是用他自己的命來換你等的命!某就一句話,元帥若是有事,某就先殺了你等,然後自刎以謝元帥的知遇之恩!”
折可適的話讓所有人都不解,也讓他們脊背發涼,從未看到過老將軍發這麼大的火。
“父親,既然元帥已經帶兵走了,不如和他們說說吧。”折彥質建議道。
算算時間,就算消息走漏,西夏也來不及應對,折可適點點頭道:“元帥讓某帶大軍日夜攻橫山,就是爲了能夠突襲洪州,你等偏偏要和元帥說些混賬話,逼得元帥提前前往洪州!一旦有事,某不殺你等,不自刎,如何有臉在這大宋活着?”
衆將大驚失色,一名偏將小心問道:“那爲何元帥非要自己去?種老將軍去也行啊?”
折可適看了他一眼,“你當只是洪州?”
“難不成還要打宥州?那可要有人做內應才行!”
不知是誰突如其來的話讓大帳中衆將都看着折可適,折可適也沒直接回答,就這麼靜靜的看着衆將,除了一些頭腦還轉不過來的將領,其他人都有些明白了,明白了王麟爲何要親自去洪。
“老將軍,某錯了,眼下要如何做?”一名偏將躬身問道。
“元帥此去洪州,橫山西夏軍必然要全力圍攻洪州,某眼下只有讓你等即刻攻打橫山,不能讓西夏軍有能力回援洪州!”
幾乎所有將領都明白了折可適的意圖,王麟去洪州是給他們減輕壓力,同樣,折可適進攻橫山也是要減輕洪州方向的壓力,該如何做,不用多說了,衆將齊抱拳道:“老將軍放心,某等即刻全力進攻橫山!”
一旦清楚自己爲何要拼命,大宋邊軍的戰鬥力是驚人的,不少將領深知自己犯下大錯,就指望着進攻橫山能減輕自己的過失,紛紛帶着軍士冒着火炮朝前,將領不怕死,軍士的士氣提高不止一倍,這是一種氣勢,當對面的宋軍根本不管火炮、不管身上中了火槍還是弓箭,只要有口氣就朝前時,強悍的西夏左廂軍也有些手軟腳軟,他們很怕宋軍靠近營寨,這心中一慌,手底下就慢,準頭也差了不少,加上宋軍都是幾千人攻一個千人左右的營寨,要想完全擋住,每個西夏軍士必須準確命中四五次以上,這個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隨着零星攻到營寨附近,將手雷丟進西夏軍營寨的宋軍軍士出現,缺口被打開,而且越來越大,接着便是整個營寨淹沒在宋軍的人潮中。
一日之內,折可適大軍連克七座營寨,統領整個橫山防線的西夏嘉寧軍司統領李律令倍感壓力,他不得不向宥州的仁多保忠求援,希望能有更多的援兵。
此時的仁多保忠正爲王麟突然決定攻擊洪州而惱怒,他冷眼看着張錄,“你們大宋人向來都是出爾反爾,我還以爲王麟有些不同,真是瞎了眼!”
“仁多將軍先別生氣,我家元帥也是迫不得已,橫山壓力太大,元帥不肯用將士的命去填,這才決定提前出擊洪州。”
“戰場上哪有不死人的?王麟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
張錄笑了笑:“也許仁多將軍說的對,可元帥就是那樣的人,自從他領兵征戰以來,從未不顧將士的性命,元帥知道仁多將軍會不滿,他說他在洪州親自給將軍賠罪。”
仁多保忠愣了,“他親自領兵?”
“對!元帥親自領兵攻洪州。”
到了這個份上,仁多保忠也不好再說什麼,這也就是比他計劃的早了些時日,雖說有風險,但還在他可接受的範圍。
“既然如此,我即刻派人去洪州,裡應外合,配合王麟拿下洪州!你且回去,告訴王麟,一旦拿下洪州,分出一半兵力即刻來宥州。”
張錄大喜,他很怕仁多保忠反悔,那王麟就危險了,只要西夏軍放棄橫山,全力圍攻洪州,這大宋、遼國雙料駙馬,雙料征討兵馬大元帥就難說會折在洪州,那可是震驚天下的大事件,不知會有多少人掉了腦袋。
陪同張錄返回王麟隱秘在羣山中大營的是仁多保忠的遠房侄兒,名仁多次吉,這個党項漢子大約三十多歲,面色黝黑,身材顯得孔武有力,見到王麟後他抱拳行禮,用生硬的大宋話說道:“王元帥,奉家叔令,我要到洪州去見家叔手下大將訛勃囉,不知元帥還有何吩咐?”
“你一切小心,明日舉火爲號,只要打開洪州城門,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仁多次吉抱拳道:“遵令,我這就走。”
搞定這件事,王麟鬆了口氣,壓力實在是太大,容不得一點差錯,這五萬大軍除了种師道,其他人還不知道來這的目的,橫山一帶雖然西夏只有十萬兵馬,還略略不如大宋,可人家裝備要好於宋軍,何況西夏全民皆兵,過了橫山是西夏人重要的聚集地,人口衆多,李乾順隨時都可以徵調大量兵丁,和他決死一戰,王麟吃虧在他已無兵可調,剩下的五萬人是他最後的籌碼,只要擊破橫山防線,將逼得李乾順抽調興慶府附近的兵馬,那虎翼軍的成功率就會提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