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王文鬱的消息送到,韓威就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城東城門大開,城牆上的西夏火炮也全面開火,無數西夏軍在城牆上射出漫天箭雨,給過於靠近城牆的炮手造成很大傷亡,然後便是三千鐵騎開道,兩萬衛戍軍蜂擁而出,韓威手下一萬多軍士根本擋不住,瞬間就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除了約有一萬衛戍軍不要命的往兩邊擴大缺口,剩下的衛戍軍毫不停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韓威再笨也知道李乾順跑了,只是黑暗之中看不清楚,是他一個人跑的,還是帶了皇室、大臣跑的。一時難以收攏軍士,韓威不想拼命,黑夜中火槍誤傷也很大,他便下令放這些西夏軍過去。
隨後從東城門又涌出了更大的一股人流,藉着火光韓威仔細望去,除了不少像軍士的兵丁外,還有一些男男女女,搞屠殺,韓威下不了手,他嘆了口氣,傳令不要進攻,放他們走。
天色漸亮,興慶府外城抵抗漸漸弱了,王文鬱從北城門上往兩邊攻,越來越輕鬆,等天光大亮時,整個外城全部被虎翼軍佔領,趙興也將守在街道上的剩餘鐵騎全部殲滅,兵鋒已到達內城門。
韓威在天亮時分,堵住了最後幾批從東城門想突出去的西夏兵丁和百姓的混合隊伍,那些党項人、漢人、羌人不敢抵抗,只是人羣中傳來不絕於耳的哭聲。
“讓他們各自回家,敢亂跑者,殺!”下完最後一道命令的韓威氣宇軒昂的進了東城門,這消息傳到汴京,韓威相信他的名字前面一定會多了一串東西,難說是個侯?
“韓將軍,內城四門緊閉,王將軍問怎麼辦?”
韓威聞言愣了,李乾順都跑了,怎麼還有人抵抗?加了幾鞭子,他很快來到內城東門,“喊話,讓他們主事人來答話。”
一通大呼小叫,不一會,城牆上探出個腦袋:“敢問下面是宋軍那位將領?”
“某乃虎翼軍都指揮使韓威!你是何人?”
“我是西夏御史中丞薛元禮。”
“你爲何要緊閉內城?不怕某殺進去屍橫片野?”韓威喝道。
“韓將軍是要殺光這全城百姓麼?那我無話可說,將軍請便!”
韓威有些惱火:“你到底想幹嘛?”
“我有兩個請求,若將軍能答應我,我便開了這門,請將軍進來。”
“你且說說,不過,別過分,要清楚你現在的處境!”
“這個我知道,我的要求將軍能做到,這一,請將軍不要屠殺百姓!”
韓威想都沒想答道:“可以,某若要屠城,昨晚就不會放那麼多人走。”
薛元禮高聲道:“這個我相信將軍,只是還請將軍約束手下,這二,城中尚有不少皇室老弱婦孺,一些大臣的家眷,將軍可否放他們一條生路?”
韓威笑了:“你當真小看虎翼軍了,軍令中便有禁止殺老弱婦孺的條目,不管是什麼人,某不但可以答應你,還准許他們離開!”
薛元禮大喜,“虎翼軍真乃仁義之師!我這就開門!”
沒多久,城門大開,薛元禮快步走出,躬身行禮,“請將軍進城。”
韓威跳下馬,來到他面前,也了一眼,笑道:“你這人有些意思,別人都跑了,你留下作甚?”
薛元禮正色道:“仁義乃做人之根本,元禮豈可爲自身安危,不顧這全城百姓死活?”
“嗯,不錯,和元帥有些像。”
“將軍說的可是大宋駙馬王元帥?”
“正是。”
薛元禮露出微笑:“他是我最佩服之人,好像和他見一見,好像去看看他建立的良都府。若說仁義二字,王元帥當之無愧!”
“呵呵,有機會,你這人不錯,暫替某打理這興慶府如何?”韓威笑道,凡是誇獎王麟之人他都會有好感。
薛元禮臉色一變,“我還是西夏的御史中丞,開門是爲了這城中百姓,可不貪求大宋的官職,將軍,我可沒降!”
韓威哈哈大笑:“看來你和元帥真沒得比,還說爲百姓,連一點私名都看不破,妄說仁義!”
薛元禮臉色瞬間變了,韓威一句話打得他眼冒金星,想反駁卻發現根本無從說起,咬牙道:“將軍敢說不爲名?”
“某自然跳不出這個名利圈,可元帥就不同了,名利在他看來如過眼雲煙,加官不喜,罷官不怒,天牢都幾進幾齣,算了,你也就是個凡人,某不勉強你。”韓威嘆道。
薛元禮臉色又變了變,王麟的做的事他非常關注,一些細節比韓威還清楚。
“對了,你幫某查查有沒有叫李定風的人,有弟弟、妹妹,聽說也做了官,若是有,告訴某一聲。”
“他是將軍的仇人?”
韓威搖搖頭:“不是,某出征前,元帥交待過,他當年答應李定風,若是攻入西夏,只要他弟弟、妹妹不抵抗,便保全他的家人。”
薛元禮愣了,“將軍可知李定風是何人?”
“某隻知道一點,那李定風被派到大宋百鍊坊偷學技藝,聽說你們西夏的火炮和鍊鋼技藝便是他偷來的,被元帥查出,也不知他臨死前和元帥說了什麼,元帥便答應了他。”
李定風的名字薛元禮不知道,但西夏從大宋偷來火炮、火槍和鍊鋼技藝他知道,這李定風雖說立了大功,但在西夏君臣眼裡,也是小人物一個,誰都不會在意,這事已有兩三年了,沒想到王麟居然還記在心上,換做他忘了也就忘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盡力去查,還有,韓將軍,我願協助將軍管理這興慶府。”
韓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麼前後變得這麼快?
“韓將軍不要有疑慮,單憑王元帥還記得李定風之事,我便慚愧,嘴上的仁義不如心中的仁義。”
“哈哈,好,咱們也讓興慶府的百姓瞧瞧,沒了李乾順,他們更快活!”
還沒有三日,興慶府恢復了平靜,薛元禮看着窗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剛經歷了戰火的興慶府,虎翼軍的軍紀讓他歎爲觀止,出了一萬兵馬入城守衛外,其餘四萬人均駐紮在城外,並四處巡查,將一些趁火打劫的部族趕出百里之外。
城中已完全恢復了秩序,韓威第二日便兌現了他的話,放那些皇室成員和大臣家眷離開,並准許他們帶一定的隨從,少量不想離開或不願離開的人也能安心住在府裡和宮裡,虎翼軍有幾營兵馬專門負責他們的安全,沒有殺戮,沒有搶劫,城中所有人對虎翼軍的牴觸慢慢消融,已有不少人會和街上巡邏的虎翼軍軍士打招呼。
被火炮擊毀的房屋已經全部被虎翼軍軍士清理,人、畜屍首也被弄到城外埋葬,無主的房屋甚多,薛元禮根本不擔心無家可歸之人沒有住處,只是籠罩在薛元禮和城中百姓頭上的巨大陰影就是虎翼軍會待多久,李乾順會不會打回來?
李乾順出逃後一路往南,逃到西平府後才暫時停了下來,又急又怒的李乾順發出多到命令,讓李察哥回軍救援,重新奪回興慶府。南下的李訛移五萬大軍在離興慶府一百多裡處便停了下來,單挑虎翼軍他可沒膽量,至於粱哆五萬大軍居然沒了消息,不論是韓威還是李訛移都搞不明白,直到有消息說粱哆出現在西平府,還未韓威才明白他是率軍去與李乾順會合。
這日,正當韓威與薛元禮商議是否讓虎翼軍北上先擊潰李訛移,消除威脅時,副都指揮使王文鬱一臉興奮跑了進來,“韓將軍,元帥要來了!”
韓威騰的站了起啦,“你說什麼?說清楚!”
王文鬱朝門外招招手,“某說不清楚,讓他來說!”
一人走了進來,韓威一看,認識,王麟的護衛趙亮,趙亮見到他抱拳行禮道:“韓將軍,三郎讓某帶口信來。”
“快說,你要急死某啊?”
趙亮笑了笑,“韓將軍別急,聽某慢慢說,折將軍擊破橫山,與洪州的種將軍一道將李律令擊潰,隨即解了宥州之圍,然後便得知韓將軍兵圍興慶府,前幾日得知李乾順已逃往西平府,三郎便猜到韓將軍佔了興慶府,便與仁多保忠商議率軍前來接應韓將軍,特讓某先來告知一聲。”
趙亮這番話韓威卻沒聽明白,什麼洪州、宥州,一番詢問後,韓威跺腳道:“怎麼又讓他犯險?回去如何向公主她們交待?”
趙亮苦笑,“韓將軍還不知道三郎?管住他難了。”
“不是還有郡主在麼?”
“郡主和特里公主一起守洪州,還親自上城防守,那裡管得了三郎,聽說種將軍倒是被嚇得不輕。”
韓威心道,怕不僅僅是嚇得不輕,換做他真真要嚇死。
薛元禮在邊上聽得心潮澎湃,西夏真完了,連仁多保忠都做了內應,李乾順不敗纔怪,“那李察哥的大軍呢?”
“某不太清楚,不過他怕是自身難保,過幾日等三郎來了就知道了。”
消息很快傳遍興慶府,有人歡喜有人憂,一些党項人如喪考妣,躲在家裡不出來,多數人沒什麼感覺,誰來統治都一樣,畢竟這裡與中原有歷史淵源,日子總要過,就看怎麼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