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執念1 [ 返回 ] 手機
如大多數大家閨秀一樣,十四歲之前我的生活是安逸單調的。父母從小將我視爲掌上明珠,爲我請最好的歌舞師傅。如果未發生變故,我會嫁給一位王公貴族,平靜而又高貴的過完我的一生。
可是後來,國破家亡,命運的離奇讓我走上了另一條路。
好不容易逃出了一條性命。我卻身無分文,居無定所。一點討生的技巧都無,就在我猶豫着要不要走上那條出賣自己身體的路之時,有一個老太婆出現了,她自稱奇異鬼婆,她將我帶上了奇異鬼島,開始了我長達三年的非人生活。奇異鬼婆是江湖上的用毒高手,她將我收爲弟子,在我身上試驗各種毒草毒花。我如行屍走肉般,每日被施毒被解毒。一開始還能感受到痛苦,可是後來便漸漸的麻木了,反正我在這世上早已生無可戀。有時候我甚至希望能夠遇到一種奇異鬼婆亦解不了的毒,這樣我也就解脫了。
可是一年了,我仍然沒有死去。不得不佩服奇異鬼婆的解毒技藝,這世上恐怕沒有她不能配製的毒,也沒有她不能解的毒。一年的試毒,我基本上可以說是百毒不侵。奇異鬼婆不再在我身上試毒,而是開始教我認毒,配毒,施毒。我從小便記憶力非凡,所以所有的毒我只用了三個月便記全了,奇異鬼婆很是高興,常常說着她後繼有人了。只有我知道我自己在醞釀着什麼。
後來,奇異鬼婆教我怎樣在無形中用毒,這對我來說有些難度。不過奇異鬼婆說,我的美貌對我來說是一種絕佳的優勢。爲此,她甚至將女人的媚術交給了我。我從未問過奇異鬼婆的來歷,從她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她曾經應該也是一個美好的女子,只是不知爲何淪落到了這樣的一個孤島中。
一年之後,我順利出師。奇異鬼婆驚歎我的天賦,兩年的時間,我便差不多可以與她比肩。我也從一開始被動的接受漸漸喜歡上了煉毒,施毒,這或許已成爲我活着的唯一寄託。出師後,我開始煉製各種奇奇怪怪的毒,奇異鬼婆有事要出島一趟,她輕易是不會出島的,上次出島,是爲了尋一個徒弟,她找到了我。此次出島不知是爲了什麼,不過她沒說我也沒問。
我沒日沒夜的煉製奇毒,奇異鬼婆走時設置了迷障林和鬼步陣法。爲的是不讓我逃走,她不知道的是,我如果想要走,她根本是攔不住我的。我不走,只是因爲我還不想。
最後的一味毒煉成時,我終於露出了這三年來的第一抹笑容。
在迷障林中施下我自己的毒,這種毒煙霧,只要人吸入,必死無疑,而這是上島的必經之路。
我靜靜的坐在林子邊的大石上,享受着溫暖的陽光,靜靜地等待着。今日是奇異鬼婆回島的日子,默默在心中倒數着數,在數到一的時候,奇異鬼婆出現在了林邊,臉色發紫,七竅有血絲滲出。不錯,不愧是我的師傅,可以活着過了那迷障林。
她眼神迷茫,卻始終緊緊盯着我,“爲何?”她問我。我伸出手,擋住已經變得有些刺眼的陽光,說道,“師父,是你教我的,施毒之人必有一顆陰毒之心。現在我應算正式出師了。”她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嘴角卻沁出了一絲笑容,“很好,不愧是我的徒弟。”我放下遮擋陽光的手,準備離去。卻聽到身後已然神志不清的她,輕輕的說道,“鍾耀,即使再恨你,我卻依然愛你。現在你死了,你又想離開我,卻沒那樣容易,我馬上就去找你了。”
我聽後,嘴角沁出一絲冷笑,師父,原來,你真的不夠狠毒,竟被男人羈絆一生!
出島後,我仍是沒有去處。機緣巧合,我來到長安。天下基本已平定。前朝已經成爲歷史了,不過短短三年,外面的世界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爲了生存,我來到一家歌舞坊。舞技,就像是我的一種本能。學會施毒,並非我所願。但是,跳舞,卻是我擁有的最珍貴的東西。我來的這家歌舞坊賣藝卻並不賣身,起初,我真的沒有什麼目的,只是爲了跳舞。
這家歌舞坊是長安城中最大的一家歌舞坊,來往之間,不乏王公貴族。半年前我曾煉製了一味藥,可使容顏嬌豔無比。在老闆聽到我要加入歌舞坊時,高興的合不攏嘴,她喃喃地說道,“這女子,一定會超越第一舞姬楊圭媚的。”我渾身一震,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遙遠的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可是剛纔老闆說的,明明是另一個人的名字,我笑了一笑,世上的人何其之多,重名的又有什麼關係。
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那個晚上,那個改變我一生命運的晚上。只記得,那日來的人非常多,熙熙攘攘,絡繹不絕。我忽然就有了一種厭煩的感覺。我是想跳舞,卻何必要跳給這些臭男人看。可是現在卻容不得我有反悔的機會了。
我漫不經心的一曲舞完。臺下叫好聲一片。可是我知道他們喝彩的不是我絕高的舞技,而是我嬌美的容顏與婀娜的身姿。臺下的人開始叫價,我冷笑着朝臺下走去,心裡想着或許這裡並不是我的歸宿。一片喧鬧中,一個冰冷而又驕傲的聲音傳來,“一萬兩!”臺下一片唏噓,接着一個人喊道,“一萬兩千兩。”又是一片喧鬧。之前的那個人彷彿已懶得開口,他身邊的人喊道,“我家主子說的是一萬兩黃金。”臺下忽然一片的靜默。我亦不由回頭看了一下。那是一個身穿紫袍,腰束銀帶的年輕男子,眼角眉梢,帶着戾氣,但是很好看。他望着我的方向,竟是,那樣癡迷,又無奈的眼神。我真切地感覺到胸腔裡的那顆心臟狠狠的跳動了一下。
不出意料的,我今晚的舞是獻給他的。隔着一層輕紗,我傾心一舞。在下臺的那一刻,我是決定離開的,憑我現在的本事,誰都攔不住我。可是現在我卻是自願的留下來,而且想要用盡我的全部氣力舞出我最美的一面。可是他卻只是一杯杯的喝着酒,似乎並沒有看我一眼。我幾乎懷疑他那時看我的癡迷的眼神,是我的幻覺。
我一曲曲的舞着,不知不覺,一夜竟就這樣過去了。就在外面的天隱隱泛白的時候,他撩起輕紗,緩緩地向我走來,我的思維瞬間一片空白,我只知道隨身體的本能一下下的擺動。他抓住我的胳膊,我不得不停下。他緩緩地靠近我,呼吸噴在我的臉上。近距離的看他,才發現,他竟是那樣陰美的一個人。他的嘴脣很薄,說出的話是那樣的冰冷。可是當他問出那句話時,我卻覺得所有的陽光都灑在了我的身上。是那三年一來我第一次覺得我還是活在這個世上的。
他問我,“你可願意,跟我走?”
甚至不知道,我是何時點的頭。等清醒過來時,我已經在齊王府上了。原來他是一位王爺,他叫李元吉。
我被安置在了一個園子裡,後來我才知道,元吉剛剛完婚不久。不由苦笑,我在期待些什麼呢,我不過是這亂世裡的浮萍,好不容易找到這一片海岸,我該知足的。
可是令我絕望的是,我不過是別人的影子,別人的替身。當得知王妃的名字叫做楊圭媚時,我竟有些哭笑不得,第一舞姬楊圭媚!新婚不久,元吉卻是夜夜流連在我這裡,人都道新王妃並不得寵。只有我知道每一次他來我這時那癡情又留戀的目光是爲了誰。
那一夜,他喝醉了。已是半夜,他卻跌跌撞撞的跑來,眼神中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隱忍的怒氣。我知道,他必是在王妃那裡碰了釘子。那夜的他是狂暴的,我的身子在他身下,婉轉柔順,希望可以緩解他的怒氣。可是在看到他那迷亂的眼神,聽着他一遍遍溫柔的叫着,圭媚,圭媚。我的淚便怎麼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