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她微微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就如你所說,當今皇上是萬古明君。但卻非我良人,我敬他,佩服他。但這世間的女子,難道非要爲這情字所困嗎?這宮中女子,非要爲了爭一個男子而要鬥得你死我活嗎?”聽她如此說,我幾乎要激動的站起來,給她一個大大的熊抱了。沒想到,竟在這裡遇到一個如此胸懷的女子。胸襟氣度,不輸男兒。
這個朋友,我交定了。轉瞬又起了一個心思,若是有一日她與杜若相識,必會相戀相知。只是這偌大的宮廷,囚禁了這奇女子。
水月突然狠狠的推我了一下,我一下子回過神來,看到燕德妃好笑的看着我,她說到,“沒想到你也有這個毛病,我們同是癡人。”我微微一笑,說道,“呵呵,我剛纔是在想,若是咱們皇上聽到你這番話,會不會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她撲哧一笑,說道,“原以爲你是個端莊賢良的大家淑女,卻原來竟也是個……”是什麼,她雖沒形容出來,我心裡卻知道。笑着說道,“彼此彼此。”
回到自己宮中,小廚房裡已開始準備晚宴了,因我有時吃不慣宮中的菜,口味兒又偏,再者有時我也想嘗試點做現代的東西,所以命人開了一個小廚房。每天我與他如尋常夫妻般一起吃飯,聊天,品茶,下棋。便覺得那是世間最幸福的事。
今日本是心情好,還想着要多吃幾碗飯。但今天,我想他不會來了吧。雖這樣想着,但心裡仍是有幾分期許的。可是眼見落日都已沉下去,他卻仍未見影子。我嘴角不由勾起一絲苦笑,我不能自私。
可是愛情如何才能不自私?水月說道,“娘娘,飯菜都涼了。奴婢拿下去熱熱吧。”我拿起筷子,像瘋了般往嘴裡塞飯,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不用。”水月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給我拿水,“娘娘,您慢點,慢點。”我將臉埋進碗裡,使勁點了點頭,米本是香甜的,可是摻雜了我的淚,卻是那樣的苦,那樣苦。
自李淵入住這裡,將這座宮殿改爲太極宮,很多地方都被重新修繕過。我仍是改不了隨處亂逛的毛病。也不許人跟着,只留水月在我身邊。雖說李淵老自稱勤儉節約,爲天下先。可這皇宮仍像以前一樣奢華,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前寫文章的時候,會描寫到古代的建築,可是拙筆怎能寫出這宛若天成的古代皇宮的萬分之一。
太極宮由前朝,後寢和苑囿三塊區域。前朝的正殿爲太極殿後宮無事不準入內。後寢的主殿是兩儀殿,周邊有萬春殿,千秋殿,甘露殿,神龍殿,安仁殿等,而苑囿位於宮殿最後部,有亭臺沼池等,此時我便是向苑囿的最深處走去,越走卻是越冷清。到了金臨河邊,四周已是沒有什麼景物了,但不遠處卻有一座孤零零的宮殿,這四周荒涼,應是沒有嬪妃居住的,那會是誰呢?
慢慢踱到門前,竟有侍衛把守,那些侍衛見我上前,雖不知我位份如何,仍是恭恭敬敬的向我請了安,我徑直走了進去,殿內空蕩蕩的,有一絲的冷清淒涼,我喊了一聲,“有人嗎?”聲音在殿內起了回聲,一聲一聲。“是你。”後面有一道蒼老的聲音乍起,我不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是李淵,我屈下身向他請了個安,他並沒有理我,而是擡起頭,長嘆一聲,“果然是紅顏禍水。”我心下有些生氣,這些古人就是這樣,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女人的頭上,而女人,在古代,又豈有尊嚴可言?雖這樣想着,吐出來的話仍是,“太上皇此話是何意,臣妾不明白。”他冷笑一聲,“你不明白?你當然不明白。”
他作爲一個父親,是可憐又無奈的。可是這一切,又豈非他自找的?若當初他沒有如此偏寵李建成,忽視世民之功,平等對待,又豈會發生那樣的慘事?
他忽然譏諷的望着我,說道,“你可知當年我說的元吉付出的代價是什麼?我這個兒子啊,從未想到還會如此癡情。”我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感覺,卻說不出什麼。
一陣風吹過,大殿中,更顯的有了些冷清。我這才忽然的發現,竟不知不覺的,已到了秋天。
不由地便想起了李白的一首詩,竟輕聲唸了出來。
江城如畫裡,山曉望晴空。雨水夾明鏡,雙橋落彩虹。
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誰念北樓上,臨風懷謝公。注1
注:引自李白《秋登宣城謝眺北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