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幾人一臺戲
千歌曾經非常向往玩過山車的刺激,心想着那忽而低谷忽而高空時而平坦時而旋轉的一段旅程定然比一般的遊戲刺激十足。可她前世有心臟病,不能玩刺激類的遊戲,來到這個世界就更不可能了。是以那種刺激感也成爲千歌兩世以來的遺憾之一。
不過現在她可算明白了,刺激這東西不一定需要靠遊戲刺激,只要自己被設計進入某一個局,箇中滋味也能幾乎能領略個遍。
先是平淡無奇,接着是複雜衝擊以至於似乎沒有感覺的空蕩,到最後瞭解真相的稍許溫暖,更多的卻是哭笑不得。
最要命的是戲還得演下去,所以千歌從再次下跪那一刻到回到王府,還是保持着帶怒意以及不服的憤懣,甚至因此遷怒駕馬的車婦。
“回來了?”聞淵早在王府門口等着,見千歌下馬車直接迎上去,眉宇間顯而易見的擔憂。
千歌臉色暗沉,拉過聞淵的手便徑直向裡頭走去,擺明了餘怒未消。
聞淵頗爲被動地跟在她身後任由她牽着走,心裡卻是十分疑惑。就連上午她同自己講要去西北時也不見她情緒不佳,怎麼現在從宮裡回來反倒這般憤怒?皇上又罰她了不成?
他越想心裡越驚,着急地回牽住她的手,並不自覺地用上了力,慌道:“怎麼了?是不是……”
然而再怎麼猜測,卻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宣之於口。衆目睽睽隔牆有耳,要是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多說一句、說錯一句,無疑是讓千歌擔起更大的負累。
“沒什麼。”千歌深呼吸幾口氣,彷彿竭力壓制着怒氣。“馬婦趕車太慢,本王快餓扁了。”
“……”
聞淵下意識回頭看了眼還未被牽走馬車。真心爲不住抹汗的馬婦掬一把同情淚。
“飯好了沒?好餓!”
機靈的小侍早就一溜煙地跑去廚房催廚娘去了。聞淵看着千歌氣呼呼地叫餓,只有暫時將她拉至臥房,順手拿桌上擺着的芙蓉桂花糕塞進她嘴裡,纔算堵住她不住嚎叫的小嘴。看着她一臉滿足地一口口咬下糕點,怒氣恍若不見,聞淵不禁又笑又嘆。
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多苛待她,連吃食都不給她備齊全了呢!
看着千歌吃的開心,聞淵微有欣喜。更多的卻是擔心,想問的話語堵在喉嚨處,在舌尖上盤旋纏繞,就是問不出半點分毫,最後只顧着去看她眯着眼不住咀嚼地模樣,姑且將煩惱拋之腦後。
當她伸手去拿第三塊糕點時,他連忙按住千歌的手,也不怕她無辜委屈地盯着自己看,只道:“午膳快好了。糕點還是少吃一些。”
千歌摸了摸自己癟癟的肚皮,兩塊糕點落肚竟然像泥沉大海毫無感覺,再拿可憐的眼神去看他,卻見他不爲所動。不禁噘起嘴,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肚子不抗議了,於是喜笑顏開地去挽聞淵的胳膊。
“我家夫郎真厲害!”
聞淵猶疑了好一陣。還是決定不問剛纔在宮中發生的事情,微皺起眉。向千歌分析了一下醫館的情形和墨青幾人在裡面的情況,愁道:“我想着的是青松與岸芷直接在醫館留下。直接做藥房生意也可,而且她們在京城也能爲你打聽些形勢。不過青松到底跟了你許久,你覺得呢?只是我始終不能決斷墨青的去路,你有何打算呢?”
墨青想跟着自己和聞淵一起去西北,可一旦如此,聞氏醫館不就荒了?
“我記得岸芷有孕了?她們確實不宜奔波,留在醫館幫我看宅子鋪子倒不錯。墨青的醫術如何?”
提及自己的親傳弟子,聞淵彎起脣角:“才學了幾年,到現在這般已是極不錯的了。關鍵是她自己肯吃苦知上進,這兩年開方子或許還拿不定主意,假以時日必然上乘。”
千歌又看了看聞淵的神情,知道他捨不得有人味兒的醫館就這樣變成沒情誼的藥房,便說道:“這事我來跟墨青說吧。她們在醫館?”
“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她們哪還能在那裡呆得住啊!早跟着我一起回來了,正幫着一起擡東西裝馬車呢。”
“其他的都不要緊,庫房裡的東西挑那些實用的多帶些,那些水墨畫之類的風雅之物在這留着也沒事,總歸有人在這裡看着。”難不成勞資走了這房子就不是勞資的了?!她纔不願幹!
聞淵點頭:“我省得。”
雖然他管理內院之事甚少,但長途遷徙的常識還是有的,況且自己跟千歌都不是刻意講究的人,去了西北圖的也多是住的舒坦而已。
“唉……”
千歌一嘆氣,聞淵立即緊張起來:“怎麼了?”
“還是餓……”
“……”
爲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千歌將墨青叫過來,和她單獨說了些話。墨青出來之後便同意繼續留在醫館行醫。
直到真正以美味的午膳填滿了千歌空虛寂寞的肚子,她才覺得自己躁動的靈魂跟着饜足,饜足過後便是睏意惺忪……
“王爺,太醫院聞院長來了。”
聞淵眼睛一亮,接着一暗。千歌只是一愣,忙叫人將聞峰請去正堂,先讓聞淵去接待着,自己着人打水來洗漱一番清醒大腦方纔過去。
她到的時候,就見母子倆都噙着淚,整個室內的氣氛頗爲低迷。
千歌心中明白,面上微笑緩緩走來:“兒媳來晚了,岳母莫怪。”
兩人都在情緒中,所以並沒發覺千歌已經到來,這時纔有些慌亂地收起情緒。聞峰比聞淵恢復速度快,行禮開口時已經全然沒有剛纔的情緒:“微臣來得魯莽,還請王爺見諒。”
“無妨,本王與聞淵這一走也不知何時能與岳母再見,不過岳母放心,我們即便身在遠處也會記掛岳母,不時送信的,”千歌笑着安慰聞峰,“放心吧,回京雖難,送些信件回來還是無妨的。”
聞峰澀然點頭,又看向自己唯一的兒子。兒子的眼中有愧意有不捨,卻在王爺出現後情緒平緩許多。她略微想了想,忽然覺得這……也是好事吧?
“現下時辰岳母可用膳了?”
今天千歌餓得早,所以午膳比平日早了不少時候。聞峰一得知千歌被分到西北,心裡一慌,什麼都忘了,只記得叫馬婦快馬加鞭,哪裡還想得到吃飯的事?千歌一聽忙叫人做了一小桌精緻的吃食來,待聞峰吃完飯纔跟她又聊起來。聞峰自始至終不見千歌有過失落沮喪甚至憤恨的神情,心裡反而更不安穩,直到和千歌獨處時才問起她的打算。
千歌的回答比較精簡:“屬於我的我自然分毫不讓。”
聞峰細細咀嚼其含義後臉色煞白。
千歌下一句話讓回不過神的聞峰更是震驚:“岳母,半年之期已過,後續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聞峰愣了更久才明白過來,愕然搖頭。
“只是務必要找個會接生的!”
不等千歌含笑保證,只見下人敲了敲房門,恭恭敬敬地說着“太女殿下來了”。
千歌汗顏,只有推門迎接的份兒。
“二妹,你……”千惠焦急的話語在她見到聞峰時戛然而止,頓了頓才繼續道,“怎會這般?”
千歌冷笑一聲:“要怪就怪臣妹心懷不軌,也難怪母皇斥責懲處。”
千惠心中微痛,有外人在時又不方便解釋,只能苦笑道:“興許裡頭有什麼誤會罷。”
“誤會?若真是誤會,還請太女姐姐在母皇面前美言幾句。總不能真讓二皇姐去西北那樣的偏僻之地吧?”
一個聲音由門外向內傳來,千歌一怔,只見門房緊跟在千明與東方旭後頭,汗涔涔地補上一句:“王爺,綏靖王與東方大人來了。”
“……”
不用你說,本王聽見了更看見了。
千歌已經無言以對,今兒個是什麼大日子?怎麼都往她府裡來?岳母和皇姐來倒還不錯,這兩隻還跑過來湊什麼熱鬧?!
不過千明都這麼說了,自己當然也得擺正態度。於是千歌十分負責地瞥了千惠一眼,口中發出悶哼。
聞峰在千明說話時看向她,心裡微存感激,卻在看見她身邊之人時眉頭微皺,同時自知在這裡不甚方便,想去找自己兒子,又怕在外人面前如此失了禮儀,於是向幾人行了禮便自行離開了。
千惠見千歌這般不由心裡發苦,不知二妹是否真的誤會了自己,聽了千明的話更是心中有氣,但她的教養讓她依舊用相對溫和夾雜着許多無奈的語氣說道:“母皇在幾個重臣面前下的旨意,雖在盛怒之下,然君無戲言。本宮也沒有辦法。”
千歌輕哼一聲:“皇姐只說自己辦不成便算了,何必解釋這許多?倒多像是臣妹的不是了。皇姐這般得母皇器重,都無法爲臣妹求情,看來臣妹只有儘快收拾行囊走人爲妙。”
千惠想說什麼,可是千明和東方旭都在這裡,她也不能多說,只能皺着眉等待與千歌獨處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