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瞎說什麼,您才六十多,您還要活到一百歲的。”範依依想要碰婆婆的手,卻被王平之阻止了,“姐姐,醫生說不要碰婆婆的手。”怕細菌過多感染了病人。
“病人家屬看了一下就出去吧,別打擾病人。”醫生過來趕人,範依依和王平之只得出了透析室。
範依依失神地坐在外面的鐵椅上。
婆婆瘦成那樣,讓她心疼都快碎了。
王平之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婆婆說……要放棄治療。”
聽到這話,範依依擡起頭,傻傻地看着王平之,“你說什麼?”
“婆婆說家裡的經濟這樣,她已經六十了,說已經活夠了……”王平之低頭,“我跟爸爸說了,大學我不考了,我畢業了就出來工作。”
範依依其實來之前已經上網查過了尿毒症的症養,也知道,從今往後,單是婆婆一個人的醫藥費都是月月過萬,這對大多數家庭來說,都是很重的負擔。
最重要的,晚期已經沒有任何能治療好的可能,透析只是延長生命,只是這樣。
用燒錢來延緩生命。
“我跟舅舅說了,錢的事我來出。”範依依看着王平之,“別提什麼不念大學的話,平之,你成績優異,以後考了好大學纔有出路。”
不然,既沒有家族靠山,又沒有學歷文憑,怎麼在這個人才濟濟的a市立足。
範依依向來是覺得,比起豪門,名門世家這些遙遠又飄渺的上流階層,她更接近的是平民階層,會爲了一個月幾千塊生活費奔波忙碌的平民階層。
“姐姐。”
“好了,你姐姐我怎麼說也是豪門之後啊,你放心,錢的事情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範依依強笑着安撫着王平之,“幾十百來萬對範家來說根本不是錢,一件衣服,一個包包都是十幾萬了。”
“姐姐。”王平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很清楚範依依在範家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可是,這個時候,他卻找不到一句說不的話。
因爲,哪怕他真的出來工作,他也只是減輕了父親的開銷,卻無法爲這個家開流多少。
範依依一直在醫院陪着婆婆陪到十點,然後她纔出了醫院。
她算了一下錢的開銷,婆婆要出院還要十天,住院的這半個月,最少的要用五萬,她現在只有十來萬塊,剩下的幾萬,也撐不了多久。
她,要想辦法掙錢。亦或是,跟範家要錢。
以前的話,範家不會理她,但是現在,她要個幾十百來萬的,她的爺爺應該會滿足她。
夜已深,她一個人站在馬路邊上,等待着最後一班的公車。
壓力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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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司徒家
江南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一個國家的魚米富裕之鄉,在這裡,誕生過許許多多的商家世家,有在戰火中從此沒落,也有躲過了戰火,一直屹立不倒的。
司徒家,是屬於後者。
江南園林是出了名的別緻,而司徒家的江南老宅恰恰就是園林式。
正值夏季,池塘裡荷花盛開,錦鯉簇擁着搶食。
彎延長廊下,有一個女孩拿着魚食站在那裡,嘴角微笑的投魚食。
司徒景涼一身正裝,步伐勻稱地從遠處走來。身後跟着的是老宅的大管家。老宅這裡雖然司徒家的人很少回來,但是每年的祭祖還是都會從世界各地趕回來的。
還有,老宅一直打理得很好的緣故,是因爲司徒景涼的媽媽住在這裡。
當年司徒景涼的爸爸出意外去世,他媽媽便搬回了老宅,終於吃齋唸佛,就連兒子也扔下不管。
“涼少爺,夫人還在念經,大概還要一個小時才唸完。”管家一邊跟着一邊跟司徒景涼說他母親的狀況。
司徒景涼點了點頭,“母親近來身體好嗎?”
“前幾天着了涼,有點小感冒,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司徒景涼自小與他母親分開兩地,母子感情說不上多濃厚,但是對於母親,他卻是敬重的。
大概是因爲他長得越來越像父親吧,所以,他母親是越來越少的見他。
小的時候司徒景涼也有淡淡的怨過,但是,長大了,反倒也釋懷了。
聽他爺爺以前提過,父母之間的感情很深很深。甚至,要不是因爲有司徒景涼這個兒子,司徒景涼的母親江嵐已經在當年就跟着她丈夫去了。
“江小姐。”管家看到池塘邊長廊上的女子,喊了一聲。
江蓉手裡撒完魚食,回過頭來嫣然一笑,“管叔……”話纔開了個頭,她便看到司徒景涼。
司徒景涼當然也看到了江蓉,不過對於江蓉的存在,他僅限於,她是他母親挺喜歡的一個女孩子。
兩人有過一面之緣。
“景涼……哥。”江蓉回過神,燦爛一笑的打了聲招呼。
司徒景涼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便從她的身邊越過。
“江小姐,小心些。”管家離開前還囑咐了一下江蓉,實在是欄杆並不高,她這樣投食餵魚的話,很容易一不小心就會跌入池塘。
“嗯。”江蓉點了點頭,想要跟司徒景涼攀談什麼,但是司徒景涼卻已經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望着他的背影,江蓉白皙的臉上染上一圈淡淡的紅暈。
“砰。”身後傳來落水的聲音,管家一怔,趕緊回頭,就看到了掉入池塘裡的江蓉。
“江小姐。”
司徒景涼卻是安靜地站在原地,而且看樣子,他完全沒有下水救人的打算。
“涼少爺……”
“我記得管家你是會游泳的。”司徒景涼看了管家一眼,“去把江小姐救起來吧,我自己一個人過去找母親就可以。”
冷情?
從某方面來說,司徒景涼的確是夠冷情的。
比如這會,人直接在他的面前落水,他卻是沒有施救的動作。當然,他知道管家也會游泳也是另外一個緣由。
江蓉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落水的。她就是一個不小心。
可是,不管是已經離開了的司徒景涼,還是把她救上來的管家,似乎都不怎麼相信的她的意外。
她是喜歡司徒景涼,但是她還不至於用這樣的手段來博得司徒景涼的關注。
她是經濟學博士學位,家族雖然沒有司徒家這麼厲害,但是,江家的女子全部都培養得很有才華。她與司徒景涼的母親江嵐算起來還是同一個老祖宗。
她並不需要用這樣的手段來引司徒景涼的關注。
司徒景涼走了十幾分鍾,纔來到了他母親居住的信安堂,老宅裡全都是古風古景,擺設也都是古中式。
他跨過門檻,坐在了那張檀木椅上,耐心地等待着。
江嵐並沒有因爲兒子的歸來而中途了唸經的時間,等她從佛堂裡走出來時,司徒景涼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
他安靜的在那裡閱讀着一本書,並沒有覺得這樣的等候有什麼不對。
“景涼。”江嵐其實很年輕,不過是五十出頭。她頭髮挽起,大概是多年禮佛的緣故,她的面容看起來十分的慈和。
“母親。”司徒景涼放下手中的書本,站了起來,對着江嵐喊了一聲。
江嵐穿着一身旗袍,看起來十分的有韻味,她坐在了司徒景涼的對面,淡淡地開口,“這次歸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司徒景涼對於他母親的冷淡早已經習已爲常,他點了點頭,“是,有件事,想請母親出面幫忙一下。”
江嵐看着他,看着他這張越長越像丈夫的臉,她的心還是會抽疼。
哪怕已經唸佛二十多年,她每每看到兒子這張臉,她也無法釋懷,無法平靜。
司徒銳澤,她最愛的男人。也是最愛她的男人。
看着司徒景涼的臉,江嵐有些失神了。眼中的焦距有些模糊,被她這樣望着的司徒景涼知道她又透過他想到了父親。
他安靜得沒有打擾。
任由她這樣看着他。
終於,江嵐抽回了遊離的視線,語氣平淡的說,“我已經多年不理事情,有什麼事,你找你爺爺做主就是,再不然,你的嬸嬸們也總能幫忙。”
做爲了一個母親說這樣的話,其實是很傷人的。
司徒景涼嚴肅着一張臉,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忽視和原諒母親對他的漠視。
長得像父親,並不是他的錯,不是嗎?
壓下心底的在乎,他開口,“這件事,只能拜託母親。”
江嵐聽到這話也就沒有再找藉口,而是看向他,“什麼事?”
司徒景涼正要說話,已經換過一身乾淨衣服的江蓉從外面走了進來。她特意的穿了一件旗袍,顯得整個人婉約又知書達禮,與宅裡的一切都十分匹配。
“嵐姨。”開口,她連聲音也帶着江南的好聽語調。
江嵐看到江蓉,臉上有了淡淡的笑容,“小蓉,過來嵐姨這邊坐。”
對兒子,她都甚少給一個笑容,對江蓉,江嵐卻是這般的另眼相看,不知道的人,或許都以爲江蓉纔是她的女兒。
江蓉坐在了一邊,“嵐姨,我會不會打擾到您跟景涼哥說話?要不我呆會再過來。”
“不用,你聽聽也沒有什麼。”江嵐一幅沒有將江蓉當外人的樣子。
江蓉也就不再矯情的說要離開。
司徒景涼看着江嵐,“母親,司徒家子孫的婚事都是由自己的母親操持的,景涼這次歸來,是想請母親爲兒子下聘,主持訂婚一事。”
聽到司徒景涼提婚事,不止江蓉訝異,連江嵐也有些驚訝。
她看着他,“你要訂婚了?”孩子真的長大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