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薄荷味襲來,大概是太涼了,我喉間泛起一股噁心。本能地抱緊了孩子,怕他給我奪走。
他的手僵住了。
半晌,抽了回去,站直了,居高臨下地說:“辛苦你了。”
我沒吭聲,隱隱覺得肚子上的刀口有點痛。
如果他是來搶孩子的,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連鈴都按不到,半點也反抗不得。
阿狸也不知去了哪裡,葉子今天有活動,樑正則據說在開重要會議,只有子衿說是會來,可我沒看到他。
正僵持着,有人推開了病房門。
謝天謝地,是子衿。
他一來就站到了孩子這一側,跟溫勵對峙着,表情厲害極了,“你來幹什麼?”
“今天是預產期。”溫勵平靜地說:“我知道。”
“你出去。”子衿憋了一會兒,說:“我姐要餵奶了!”
居然是這種藉口,不過他一說,我也立刻想起餵奶的事。
溫勵沉默了一下,轉頭看向了我,說:“溫柔,抱歉,時間比預計的長了一點,但下個月就全都結束了。”
我沒說話。
我覺得他在這種時候,跑來對我說這種話,本身就是不人道的行爲。
他見我沒反應,又問:“可以先請你弟弟出去,我只說兩句話嗎?”
“不用。”我說:“我弟弟在我比較有安全感。另外我真的要餵奶了,你出去吧。”
“我……”
他剛開了個頭,就被我惡狠狠地打斷了,“我讓你出去!”
“只有兩句話,但不能讓第三個人聽到。”他有點無奈,當然,也可能是裝的。
“爲什麼不能讓第三個人聽到?”我受不了了,轉過頭去,瞪着他,說:“怕我弟弟聽出你的謊言嗎?”
他沒說話。
“你出去。”我說:“即使你現在告訴我,你是來娶我的,我也不會聽。”
他在我凌厲的目光下側過了頭,猶豫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我所有的冷靜在看到溫勵的這一刻全都土崩瓦解,那感覺如同被人打斷了渾身的骨頭,又眼睜睜地看着他給我補了一刀。
他的出現代表了我的孩子開始不安全,這麼小的概率,居然兩個都在最關鍵的部位像了他。我上哪找個藍眼睛的再替我頂?
我要餵奶,子衿便出去,請阿姨先來幫忙。
生之前阿狸有建議請奶媽,坦白說雖然盛靈也是奶媽養大,我卻格外不放心。擔心奶媽身體不好,或其他怎樣。總之就是毫無理由的不放心,最後還是決定自己哺乳。
不過兩個孩子哺乳起來太有難度,等餵過了他們兩個,麻藥已經過勁兒,下半身痛得完全麻了。
生孩子真是個賣苦力地活兒。
之後不知爲何,我的腦子始終有些發昏,好在阿狸來了,站在我身邊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強撐着告訴他,“我困了,你幫我把孩子抱走,阿姨請了嗎?”
他似乎回答了一句,好像還點了頭。
“我困了。”怎麼這麼冷?
我不知自己在何時失去的知覺,但似乎過了並不久就聽到了人語聲,說:“姐,你撐着點,你別嚇我……”
是子衿的聲音。
等他安靜之後,我又夢到了Joy。
夢到我們一起坐着,她的嘴巴一直在動,似乎是對我說話。
而我什麼都聽不清。
她仍是小時候的樣子。
圍着綠色的圍巾,穿着黃色的外套,髮型是娃娃頭,好多卷卷。
而我…
…已經變成了一個大人。
再醒來時,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病房。
我感覺自己經過了一陣很長久的旅行,渾身又痛又疲倦。
房間裡只有一位陌生的阿姨,我的孩子們不見了,朋友和熟人都不見了。
我開始心慌,努力地動作,終於驚動了阿姨。
她立刻跑過來,笑着說:“總算醒了,我這就叫醫生來!”
醫生來了,替我做了檢查。
我問她:“我的兩個孩子呢?”
“在爸爸身邊呢。”醫生笑着說:“已經去通知了。”
我頓時嚇了一跳,鬧着想要坐起來。
怎麼可能在溫勵身邊!
搞什麼啊!
又被醫生按住了,說:“別動,還沒檢查完呢。”
“你們爲什麼要交給他爸爸?我還沒死呢!”我擔心之下開始口不擇言,“庸醫啊!我的孩子爲什麼不跟我在一起!”
“你冷靜一點。”她輕輕地說:“你產後大出血,生命垂危,情況非常危急。是因爲這樣,寶寶們才交給了盛先生。”
前面我根本沒聽進去,就聽到了最後一句,“是交給盛名了?”
“對的。”她笑道:“已經去通知他了,他應該會把寶寶們一起帶來的,前天還來過,很健康。”
“哦……”我稍微冷靜了些。
我的檢查結果算不錯,但我依舊得躺着,不能動。
我是在醫生走後才醒過味來,我差點又掛了……
坦白說,此時我還不覺得這件事有多糟,只要我的兩個小寶貝安全地回來我身邊。
阿狸很快就來了,帶着我兒子跟女兒。
兒子比女兒大三分鐘,長得很不一樣。
這麼久不見,已經有點長開了。
阿狸把他們放到了我身邊,我正想餵奶,阿狸便攔住了,說:“剛餵過。”
“哦……”
“你之前情況不太好,這幾天一直在輸藥,不能餵奶了。”他笑着說:“正好保持身材。”
“醫生說我差點死了。”
“嗯。”他嘆了口氣,低聲說:“產後大出血,當時Leo也在,醫生還要他做好切除你子宮的準備。”
“我的子宮問他做什麼?”
“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無奈地笑了笑,說:“等你身體好點,我再仔細地把這件事給你講講。”
“關於溫勵的?”
“嗯。”
“不聽。”
“保證是好事。”他柔聲說:“你意想不到的好事。”
好事?
我問:“他要娶我?”
“應該很快。”
“我需要答應?”
阿狸立刻就笑了起來,說:“我擔保你搞懂整件事後,絕對不會生他氣。”
“我不想聽,你不用說了。”我說:“我已經認栽了。”
“認得太早了。”阿狸笑着說:“況且想想孩子,我現在就很後悔,早知道會有她,當初就應該好好保護她媽媽。再說你應該相信我,如果Leo真的如他看起來那麼無恥,我爲什麼還要在這裡說好話?反正我老早就想娶你回家。”
我答應聽聽他所謂的“驚喜”,只是覺得孩子可憐。
可我對溫勵真的已經完全絕望了。
自從跟了他,我把這世上所有的艱辛全都歷了一遍。
變成第三者,被人往死裡整,被他涮一頓。自己懷孕,自己進產房。他總是那麼巧,每次要我命的關頭,他總是不在我身邊。
我要他除了找虐還有
什麼用?
我的身體過了很久才恢復,孩子一直是奶媽餵奶。
我想認認真真地想點好名字,結果就是怎麼都不合適,只好大寶二寶地叫。
他倆現在還很乖,稍微有點聲音就會嚇到,如果陌生人太多,立刻就哭了。有一次樑正則來看他們,這廝長得兇,嗓門又大,愣是把我兩隻寶寶嚇得不得了。後來一鬨他們睡覺,說:“樑叔叔來了。”立刻就能把眼睛閉上,一動都不敢動。
這次我的身體算是被掏空了,恢復了很久才能下地走路。
葉子的媽媽經常煲湯叫她給我送來,盛靈也經常跑來玩,總問我兩寶什麼時候才能下地跟她一起上學。
我家兩寶雖然出生時醜了點,滿月之後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可惜都是像溫勵得多,讓我覺得很不公平。
之後我出院了,住進了葉子給我準備好的房間。
奶媽也來了,阿狸也幫我另外僱了阿姨。在這樣的條件下,除了身體原本的辛苦和精神上的擔憂,至少我在體力上每天太辛苦,也就沒有出現覺得兩寶煩人的心態。
但我還是有點產後抑鬱了,醫生診斷的。能不抑鬱嗎?溫勵自從那一面之後又消失了,讓我徹徹底底地把他列入了渣男第一名。
這天,阿狸來了。
我們一起吃飯,兩寶依舊不分晝夜地呼呼大睡。
阿狸沒看上孩子,有點失望,很快又說:“還記得我上次在醫院和你說的話嗎?”
“記得。”
他見我態度冷漠,先說:“Leo已經回來了。”
“然後?”
“不敢見你,怕惹你生氣,就先拜託我了。”
“他想得很對。”
阿狸諱莫如深地笑起來,“娜塔拉死了。”
我愣住。
這半年我一直沒有看電視,生產之後也很少用眼,因爲會影響視力。
也怕溫勵萬一曬幸福被我發現,我得爲自己考慮。
“你生孩子的前幾天,Leo來看你之後又走,就是去辦她的葬禮。”
“怎麼死的?”
“私人飛機失事。”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飛機上只死了她一個人。”
我膛目結舌。
“他之所以兩個多月纔回來,就是因爲要處理她留下的遺產,數額巨大,手續很多。”阿狸開心地問:“高不高興?”
“我沒聽懂。”
“如果只是做了她,我們早就做了,有錢殺什麼人都能做到。”阿狸認真地說:“但只做了她一個人,未免太便宜她。”
我沒說話。
“這件事原本的計劃就是要娶她,因爲她在結婚後纔有對家族遺產的繼承權,然後Leo說服她變更遺囑,再製造意外。”
聽起來好神奇的樣子……
我承認,我完全沒有聽懂,無法理解,堪稱匪夷所思。
“還不明白?”
“感覺像是編的。”
“那你就問問樑正則,Leo從三年前就開始轉移資金,在樑正則那邊以你的名義做了投資,簡而言之,就是他把他家裡的錢,偷了幾個億給你。具體多少還是他跟樑正則之間的事。”
“這個樑正則那邊能查到?”
“絕對能,這都是走得正常途徑。”
我有點鬆動了。
真是愛財啊。
“還是覺得匪夷所思……”
“否則你以爲他那樣一個沒什麼資金的小公司憑什麼這麼快上市?那是因爲資金、貨源還有客戶Leo都給他帶走了。還有一批高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