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了回去,坐到了沙發上。
左手沒有東西吊着,傷口處有點痛。
我因此變得清醒,思維更縝密,開始仔細地思考。
在葉子出事的整個過程中,我始終不知道所謂黑幫,到底是誰?
我爲什麼沒有懷疑到阿狸身上?
是因爲他跟葉子幾乎沒有見過幾次面?
還是因爲他看起來太溫和。
葉子上次出事時,迷藥基本排除得只剩食物,而食物我們都吃了,後來檢測那間餐廳的其他食物裡也沒有毒性。
鹹菜的糖豆豆也是阿狸放的,他說是溫勵拜託他。
他似乎什麼都沒做,即便做了,也只是被我或者溫勵拜託。
我的腦子有點亂,心裡很害怕。
外面的人又敲門,進來笑着說:“溫小姐不去休息嗎?醫生說你要儘量臥牀休息。”
“我想看看電視。”我說着,打開了電視。
屏幕上是《名偵探柯南》,盛靈最愛的動畫片。
我活到現在已然看不懂這麼高智商的卡通,隨便點了一集,打算一邊琢磨,一邊看。
那集叫“情人節殺人事件”,情節有點眼熟。
情節很簡單,連我都能看懂,結局出乎意料。
咖啡有毒,蛋糕解毒。
我的腦子裡一直想着那次喝茶,假定真的在食物裡,那……
我莫名手抖,恐懼翻天覆地地襲來。
竟是我害了葉子?
不,我不能相信動畫片裡的東西。
雖然帶着傷,但只要想跑,我還是能做得到。
病房在二樓,一樓有護欄,上面有海鷗裝飾。我心裡急得不行,所以就算左手使不上力,還是賣命地爬了下去。
逃命似得逃出醫院,門口就有許多計程車,跳上去,叫司機開到樑正則家裡。
路很遙遠,但終於幸運地安全到了。
樑正則的父母忙於做生意,但因爲這麼多年同學,管家認得我。
終於要到了他的電話。
我打通之後,一股腦地把所有的事,連同我的懷疑全都告訴了樑正則。
他先是震驚地沉默,隨後猛地出聲:“壞了!”
“什麼?”
“溫勵昨天給我打電話,問我葉子今天都做什麼,如果沒事叫她去陪你,還要順便去你家拿衣服給你。”他焦急地說:“我回不去呀!我早晨在機場路碰到有人鬥毆,砍了一個重傷,現在在公安局,必須得配合調查!他媽的!這雜種怎麼這麼陰!”
我忙說:“你家的車給我借一輛!”
“電話給王叔。”
王叔找了輛車給我,見我手還不利落,給我配了個司機。
一路先朝我家疾馳。
樑正則告訴我等下打給他,又去應付警察了。
樑正則之前叮嚀讓司機自己上去,我把自己鎖到車裡。因爲我跑出來這麼久,阿狸他們肯定會找我。
等了很久,司機沒有下來。
我給司機打電話,無人接聽。
我意識到壞了,連忙把車鑰匙按進去,掉頭離開。
通過倒車鏡,看到身後有人衝出來,上了後面的車。
我本來就技術不好,左手又帶傷,完全甩不脫追兵。就在這時,我的電話響了起來。
我六神無主,以爲是樑正則,直接接起,阿狸的聲音傳來,怎麼聽都有股陰惻惻的味道,“停車。”
“你的人先停。”
“回醫院吧!”他
柔聲說:“停車,乖,剩下的我慢慢對你解釋。”
“你抓了葉子?”
“是。”
“爲什麼抓她?”
“慢慢再說,先停車。”他說:“硬堵你會受傷。”
“阿狸……”我問:“你直接告訴我,我怎麼做你能放了她?我就這一個朋友。”
“與你無關。”
“是報復對嗎?”
“與你無關。”他再次重複,並且說:“一分鐘之內,立刻停車,否則我叫他們硬堵你。”
我不想停車,不要束手就擒,四下看着,忽然看到了盛靈的學校。
現在這是接孩子下課時間,可以開車到教區門口,於是我掛了電話,猛打方向盤,拐了過去。
左手腕上傳來鑽心的疼。
不等門衛開門,我立刻探出頭去,笑着說:“是我,盛靈的家長!”
門衛開了門。
只放了我自己進去。
後面的因爲不認識,而被拒之門外。
我抓緊時間開好車,跑進教學樓。
他們還沒上課,盛靈顯得很驚喜。
我也不想嚇着她,但我這幅樣子其實挺神經的,乾脆衝過去摟住盛靈,說:“阿姨想你了。”
她傲嬌地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吃過午飯嗎?”
“還沒。”她挑着眼角,問:“你要請我吃?”
“嗯。”我抱起她,說:“走。”
一直跑到樓下,把她塞進車裡,我也連忙跳上車,鎖上了車門。
追兵也進來了,離我們大概三十米。
我掉頭往外開,與他們擦肩而過。
盛靈立刻轉頭看去,“那是莫叔叔!”
“你爸爸的朋友?”
“差不多吧。”她又扭回頭來,問我:“你怎麼不讓司機幫你開車呢?還有你手流血了!”
“忘了。”我說:“早晨做了噩夢,夢到盛靈出事了,嚇得我就不管不顧地來了,看到你還好就放心了。”
“可是司機一直都在啊……”她開始懷疑了,“這車是誰的呀?”
我信口說:“你爸爸的。”
“我爸爸沒這款。”她說:“別克都是手下開的。”
我沒吭聲,一路開了出去。
阿狸並沒有如他所說的強硬阻攔,但始終有人跟着我,而且變成了三輛車。
我不敢往空曠的地方開,怕他們三個擠住我,於是往市區回頭。
我的手機又響了。
盛靈正好能看到屏幕,立刻抓起電話,說:“是我老爸!”
她沒有過問我的意思,便接起來。
我聽到她說:“是呀,溫柔阿姨說她請我吃飯。”
“對,我跟她在一起。”
“她傷口裂開了,我們在學院路。”
“兩個油。沒有防彈,別克,車牌號是L……”
我被她這句話吸引,不管不顧地朝她怒吼打斷:“再羅嗦我就掐死你!告訴他帶人來換!”
盛靈看了我一眼,聽了一下聽筒,按了免提。
阿狸的聲音顯得很空曠,“正信廣場東門,我們換。”
正信廣場不遠了,人流密集,比較安全,而且不堵車。
還沒到東門門口,我便看到了葉子。
她左顧右盼着,樣子很緊張。
一停車盛靈就跳了下去,我也連忙甩下汽車跑過去,不由分說地把她先扯進車裡,剛推進去,就有人抱住了我的腰。
我餘光看到是阿狸,連忙衝葉子嘶吼:“快跑!”
葉子看了我一眼,立刻把我還沒熄火的汽車開走了。
她技術很好,應該能逃掉。
我在原地看着,確定沒有人追上去,直到看不到車,才放了心。
好累。
阿狸扶着我,盛靈也鑽了出來,說:“爸爸,她流了好多血。”
我的左手腕早就裂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後面的事,現在血早已浸透了紗布,順着我的手指淌出來。
我被她的話提醒,使勁地掙脫阿狸,未果,便揚起手來,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
阿狸沒有躲,眼鏡被我打飛了,他的眼鏡是平光鏡,可能是因爲他不戴眼鏡的樣子太乖太孩子氣,爲顯成熟才專門遮掩,此刻的表情很可憐。
我打完之後已經沒了力氣,體力耗盡,昏了過去。
心裡擔心,不多時就醒來。
手腕已經重新包紮,阿狸正坐在病牀邊,用酒精擦拭着我手上的血跡。
他的樣子就和平時一樣,隨意溫和,彷彿這件事並沒有發生過。
我問:“你又去抓葉子了嗎?”
“暫時還沒有。”
“還會抓?”
“在考慮。”他擡起了頭,看着我,艱澀地開口:“如果她父親願意跟我見一面,這件事就停止。”
雖然我猜測到大約是爲了什麼,還是要問他,“你跟他們有仇?”
“嗯。”
“什麼樣的仇?”
“我父母接貨,證人就是她父親。”他的口氣淡淡的,但握着我的手,越來越緊,“如果沒有他,那件事原本死無對證。”
“你們本來就是黑幫……”
“對。”他的目光嗖然冷卻,看着我,涼颼颼地說:“可我沒必要體諒仇人。如果他們沒有死,我本來真的要做個心理醫生。”
我問:“那你爲什麼沒做?”
他臉上很少出現這樣的神情,堪稱無悲無喜,“死得還有其他人,皇甫家認爲是我父母出賣組織。他們覺得我知道,就逼我入行,握着我一大堆證據。沒有立刻判定是因爲沒有證據,說服不了別人。這幾年答應我,如果有是其他人出賣的證據,就拿去換我的。那些東西一見光,我死一百次都不夠。”
我問:“那你見了葉伯伯,要跟他談什麼?”
“既然做了證人,也以此獲得好處,就得承擔風險。”大概是因爲他的世界和我完全不同,所以他的邏輯與我完全不同。
“舉報你們是每個公民應該做的。”
“是。”他的神色有點不愉:“但那是你的立場,不是我的。”
我說:“要是你想得到葉伯伯親口說的什麼話,錄音之類的,我可以跟葉子說說看。可如果你要殺他們,或者還……上次是不是你安排的?”
“是。”
“你真過分。”
“抱歉。”他看上去沒有絲毫歉意。
我忽然覺得溫勵的話很對,我跟阿狸不合適。這件事即使不是對葉子,是對我們班想免費蹭奔馳的女孩做的,我也受不了。
但我不敢跟他鬧,只好儘量保持心平氣和,“你要是殺他們,我肯定不同意。但你如果想要葉伯伯給你提供一個,是有證人,跟你父母無關的證據,我可以試試看。”
阿狸似乎根本不考慮我的建議,只定定地看着我,許久,才說:“Leo希望我們取消婚約。”
我一愣。
“我答應了,所以他纔會幫我騙出葉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