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清一覺醒來,感覺腦袋有些昏沉。
他隱隱記得晌午是秦氏送他過來休息的,期間他還對她做了些不可告人之事,只是都記不清了。
呵呵,難道自己當真趁着酒勁兒把秦氏要了?
拍拍頭,賈清有些腦瓜疼,倒不是悔恨,只是不知道當時還有沒有別的不相干人在場……
翻身下牀,桌子上擺着嶄新的茶壺和茶杯。
天香樓自從慕容嫣然等人搬離之後便沒有人住,賈清就知道這些東西是專程給他留着的。
倒了一碗茶大口喝了,賈清走出去,纔看到屏風之外的小廳裡趴着一個小丫鬟,顯然是留在這裡看着自己,卻忍不住睡着了。
賈清拿過一條毛絨毯子輕輕爲她搭上,沒有驚動她,打開簾子出了屋子。
看的出來天色漸沉了,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幾個時辰。不過幸好沒有耽擱明天的大事。
獨自轉悠到一品堂那邊,看到賴升家的正指揮着婆子小廝們拆戲臺子,賈清沒與她多交談,便進了一品堂,與翠柳說了會話便回了寧安堂。
“爺,您終於醒了,剛纔佩鳳還說要不要去把你搬回來呢……”
賈清跨步進了屋,揉了揉太陽穴,道:“你們還好意思說,把我一個人扔在那邊,你們倒自己回來了!”
攜鸞道:“尤大奶奶說讓你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我們去擾着你。我們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醒,就先回來準備把洗澡水這些都備好了再去叫醒你。
爺,先喝口醒酒湯吧。”
賈清接過碗喝了一口,道:“什麼玩意兒,這麼酸?”
正好佩鳳聽賈清回來,也趕進來伺候,聞言笑道:“酸才解酒嘛,這是酸梅加酸棗熬的湯,能不酸嗎?”
“攜鸞,我之前不是交給你兩封信,叫你仔細藏好嗎,你現在找出來。佩鳳伺候我沐浴,等會我要出門。”
攜鸞便進隔間翻箱倒櫃去找信。
佩鳳拿着攜鸞已經準備好的更換衣裳,隨着賈清去浴室,一邊好奇的問:“什麼信那麼重要,還要叫攜鸞藏起來?”
賈清敲了她腦袋一下:“那可不,這兩封信可是關乎着我們整族人的富貴和二爺的終身幸福,能不重要嗎?”
“啊?”佩鳳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隨即又道:“哼,就你偏心,重要的東西都只交給攜鸞保管,我都不知道!”
“誰叫你那麼懶,東西要是放在你那兒,你給弄丟了,那你拿什麼賠我?把你賣了也不夠萬分之一啊。”
“那攜鸞要是弄丟了怎麼辦?”
“那就把你倆都賣了!”
“她弄丟的憑什麼賣我?”
“因爲你們是好姐妹啊,就該禍福相依。”
“不公平!那你爲什麼不讓我和她一人保管一封?”
“因爲你太懶了,我怕你搞丟……”
佩鳳:“……”
事實證明,不論是鬥嘴還是講理,做丫鬟的永遠贏不了做爺的。
……
從王三金王太監府上出來,又去了方府,最後到林府,已經入夜了。
他到林府也沒什麼事,總歸就是遵循禮儀,在臨行前向林如海辭行而已。
林如海也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叮囑他,領皇命在身,萬事小心謹慎,不可輕怠。
賈清都一一領受了。
時間不早,賈清還有事情沒安排完,便不欲久留,因此告辭。
不料,林如海卻罕見的喚住了他。
“我最近在爲玉兒的親事煩心,不知道你有何打算沒有……”
林如海聲音平靜,似乎只是因爲賈清是黛玉的義兄,在這件事上也有一定的發言權,故而相詢。
賈清擡頭仔細看着林如海的面容,才驚恐的發現,半年的操勞,林如海面色愈發蒼白憔悴了,甚至眉間還蘊結着一股死氣。
賈清沉默了。
一爲林如海,二爲黛玉。
林如海之事他無能爲力。因爲那不是醫、藥的問題,而是在惜身與忠君報國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對於這一點,賈清不贊同,但他沒資格置喙。
“不知義父可有好的打算?”
沉默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賈清開口了。
“我爲她選了幾個家世、門風皆不錯的世家公子,可惜玉兒都甚爲抗拒。
前兩次我召她回來,她尚且能敷衍,後來便是連我召她,都以外祖母身子欠安爲由回拒了。
我知他尚且聽你的話,便想叫你拿個主意!
我時日或許無多,但萬萬不可因此耽誤了她。我想在我去之前,把她的事安排好。”
賈清一呆……
他竟不知道黛玉居然獨自扛着林如海這邊的壓力,一點也沒告訴過他!
前幾日還高高興興的陪着他一起打雪仗,要不是賈清深知她的爲人,都會以爲她是像湘雲那樣肆意灑脫的性子了。
是什麼讓她能夠面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之時如此泰然,難道,只是因爲自己給她說了那句話嗎?
三年之後,他娶她。
她便那般信他?
賈清忽然理解了什麼叫做“美人恩重,不可報也”的憂思。
林如海同時也仔細看着賈清的神情,他的每一個眼神變化。最終嘆道:“清兒,我在問你話呢。”
賈清思慮再三,忽然跪在地上,秉道:“懇請義父將林妹妹許配與孩兒!”
長長一個頭磕在地上。
賈清伏在地上,等着林如海的反應。他以爲林如海會錯愕,會驚怒,但是都沒有。
林如海只是輕嘆了一聲,道:“可是,你已經有了婚約,難道你準備背約悔婚?還是,你準備讓玉兒爲妾?”
這是個死結,若不是如此,林如海就不會爲此事煩心大半年了。
賈清已經做好被林如海申飭的準備,沒想到他這般平靜。擡起頭,賈清看着林如海那似乎比剛纔更加蒼老的臉,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作爲一個父親的心情。
那是既疼愛又不忍的艱難決定,他做不出來。
“孩兒不敢隱瞞義父,我與林妹妹,已經私定終身。此事乃是孩兒一人之過,義父若是生氣,請責罰孩兒一人便好。
之前家父遭難,祖母懇求薛家嫁女沖喜。薛家實則有大恩於我家,孩兒絕不能做出那等背約悔婚之事出來!
但是要讓林妹妹做妾,不但義父不允,孩兒又何忍爲之?此便是孩兒一直不敢向義父提出此事的原因。
若此事只是孩兒一人的情感,孩兒無論如何也不會存此非分之想。不意林妹妹待我之心,早已遠勝我待她之心!若要我辜負她的一番真心,孩兒更不忍爲之!
所以孩兒已經下定決心,不論如何,孩兒都要一輩子守護好林妹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
爲此,孩兒並不是毫無準備。孩兒已經找到了林妹妹名分的解決之法,但是孩兒不能保證一定能夠成功。
但是我會一直去嘗試,一直去努力,直到成功,或者找到另外的辦法。
只要林妹妹待孩兒之心一日不變,孩兒便一日不改此心!
所以,孩兒今日懇求義父將林妹妹許配與我,並不是爲了讓義父昭告天下林妹妹的歸屬。而是希望,待孩兒成功之時,林妹妹和我都不會有一絲的不安,因爲孩兒與她,是得到義父的祝福了的。
孩兒更可以保證,在此之前,對林妹妹謹守兄妹之情,絕不及亂!在此期間只要義父能夠找到一個優秀的才俊,令林妹妹改變待我之心,孩兒必然騎着高頭大馬,親自送她風風光光的出嫁!並且保證她的婆家不敢輕慢她一絲一毫。
若不然,就算是義父,你也休想從我身邊把林妹妹帶走!”
“混賬~”
林如海前面還認真的聽,也爲賈清如此情真意切的感情所感動。但是他最後一句話,便是連林如海也忍不住生氣了!
簡直混賬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