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扭着細腰走來,坐在梅亦皊身邊,搖着小扇呵呵就笑,“我卻沒想到原來周司令的夫人這般年輕美貌,竟然把我給比了下去了,難怪旁人會生嫉。劉太太是在爲報紙上的鄭小姐出口氣罷,我可是聽人說過,劉太太是鄭小姐的遠親。”
女子說完,雙眼慢慢擡起,走了一個眼風,看向圓臉貴婦。
原來眼前人竟然是小溪的親戚,難怪會說起話來夾槍帶棒。
其中一個貴婦臉上有些掛不住,從肋下抽出帕子,拭了拭嘴角,揚聲叫起身邊的幾位太太們,“我說錢太太,李太太們,我們還是那邊坐坐罷,有她喻如心的地方,又會是什麼好地方?也不知道是哪個沒**的,居然也把她帶了來。這是什麼場合啊……”
劉太太說着話,雙眼翻向天花板。
被叫做喻如心的女人忽的站了起來,雙手往腰間一cha,揚着聲音就嚷,“劉太太您別走啊,我正要謝謝您呢,上次劉先生去我那裡可是賞了我不少的錢呢,煩您代如心謝過了劉先生呢。”
剛剛說了沒**的人才會搭理喻如心,可是馬上就被說出自家男人也拜倒在那女人的石柱裙下,劉太太的臉色就是一青。當着幾個人的面,着實有些發訕。好在旁邊人把她叫到一旁去,才了去了這場尷尬。
梅亦皊望着身邊這個妖豔的女人,到底是幫她解了圍,梅亦皊噙着笑欠了欠身問道,“您是哪位夫人?”
喻如心重新坐了下來,望着梅亦皊,忽然撲哧一笑,把小扇扣在掌心裡,“我的司令夫人啊,看來這川平裡的事您知道得太少了。”喻如心用扇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叫喻如心,不是哪家的太太,我是川平府奉新園裡唱戲。”
梅亦皊自然記得奉新園是川平城裡最大的戲園子了,她也忽然明白爲什麼那幾個太太們不屑於跟喻如心說話。
梅亦皊微微笑着謝過喻如心,“剛剛還要謝謝您,喻小姐。”
喻如心倒也不見外,大大方方的承了梅亦皊的謝,她小扇啪的一聲打了開,輕輕搖着陣陣香風,嫣紅的雙脣輕啓開來,聲音卻低了很多,“周夫人,您若是不想叫人看低了,在這大庭廣衆之下,不要露出怯意來。這裡退讓了,報紙上人家也不會留情面的。所以,揚着頭罷。
活就要活出個親來,不管人前還是人後。”
梅亦皊沒想到喻如心會和自己說這些話來。
在她不知如何回話時,喻如心卻已經搖着小扇起身走了。
梅亦皊早見過兩種人,一種是於她不屑的人,另外一種是阿諛奉承之人。而喻如心似乎兩種人都不是,幫自己解了圍,又點醒了自己後離開,似乎並不在意自己承不承她的情。這個女子,好生的奇怪。
梅亦皊擡起頭來,見滿禮堂的人都在和人各自說話,也只有她躲在一個牆角里。
梅亦皊走到禮堂敞開着的露臺,喻如心正在那裡夾着支香菸,慢慢的吸着。喻如心見走過來的梅亦皊,鳳眼輕挑起來,“周夫人難道不怕和我在一起壞了名聲麼?要知道,我在這禮堂裡,是最上不得檯盤的人。”喻如心說着,又吐出一口煙來。
梅亦皊笑了笑,“名聲自古以來都不是旁人能累及的,我若是名聲真壞了,又豈會怨得了喻小姐呢?”
喻如心把香菸夾在指間,雙手輕輕的拍了拍,“到底是司令夫人,果然不如那些俗人一樣。”
喻如心揚起下巴來,又看了梅亦皊一眼,才吸了一口香菸,手臂執於細腰間,笑容有幾分促狹,“不過,夫人的名聲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外面都傳夫人手段高超,從妾到正妻,走得比旁人都要順利了很多。”
喻如心這帶着挑釁味道的話分明是在揶揄梅亦皊,梅亦皊也不惱,她含笑坐在露臺的椅子上,“我若是真這麼在乎名聲的話,今天就不必來了。”
“可是你來了依然不夠大方。”喻如心半眯着眼睛。
梅亦皊抿脣微笑,“我是不夠大方,所以纔要謝謝喻小姐剛纔的提點。喻小姐說得對,我是從妾到正妻,可是我當得坦然,沒有半分愧對自己的良心。”
喻如心把手上的香菸掐在菸灰缸裡,她坐在梅亦皊對面,定定的望着梅亦皊,“夫人竟然是和我一般的真xing情,如心剛剛失禮了。”
梅亦皊笑着搖了搖頭,側目望去整個禮堂的人,“有什麼冒不冒犯的,你我都是一樣的人。”
喻如心轉頭隨着梅亦皊一同望去滿堂來往的人,託着香腮,不屑一顧道,“我看滿場也只是我們兩個是明白人,你瞧瞧這一
屋子的虛聲假笑,有幾分真心實意在,都說我是戲子,我看他們倒比我更會唱唸做打。”
梅亦皊聽了喻如心的話,不由得笑起。
這時,侍者託着兩杯酒走了過來,一彎身,“周夫人,周司令命我給您和喻小姐端來了酒。”
“喲!”喻如心轉頭看向梅亦皊,眼裡驚詫一片,“看來周司令倒不甚在意我的身份,你們夫妻兩個倒真是般配。”
梅亦皊聽了這話,笑着在禮堂裡尋着周啓遠的身影。終於在幾個男人中間,她看到了周啓遠飄向這邊的殷殷目光。梅亦皊朝着周啓遠就是一笑,周啓遠安心的收回目光來,含笑着低頭去喝手上的美酒。
喻如心哎了一聲,把眼前兩人的眉目傳情看了個清楚,她取笑起梅亦皊來,“難怪外面說司令和夫人恩愛情深,現在看來,果然不假。周夫人,您有福氣了。”
梅亦皊笑着端過面前的酒來,“喻小姐,即是司令送來的酒,我們就共引一杯罷。”
“好!”喻如心端過酒杯,就是淺啄一口。兩個女人已不似剛剛那般疏離,此時親熱了許多。
喻如心晃動着手上的酒杯,淡紅的液體輕輕盪漾開來,她的笑容輕淺了起來,“這個川平城裡,不在意我身份的人,恐怕也只有司令和夫人了。就連帶我來的柴總長,也只是把我當個玩物,就如同這酒一樣,端起來就喝,不想喝時,”喻如心把杯中的紅酒一點點的倒在旁邊的菸灰缸裡,“我就是這最最骯髒的玩意兒,看也不想看上一眼。”
梅亦皊看着喻如心自嘲的笑容,捕捉到她眼底裡一閃而去的憂傷。
喻如心把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咯咯的笑了起來,眼中的嫵媚盡展出來,“想想就是想笑,他們覺得佔了我的便宜,我倒覺得是我piao了他們。”喻如心的紅脣貼近了空杯子,低低的笑聲更空洞起來,“有錢有勢的男人又怎麼了,脫了衣服還不是一個樣子。”
喻如心笑得放浪起來。
梅亦皊第一次聽到別人和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她連耳朵也跟着紅起來。
喻如心媚笑着放下杯子,“夫人,我不該和你說這些個,叫司令知道了,以後這酒我也是討不到的。”
梅亦皊紅着臉說了聲“不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