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如心在戲臺上,把銀槍一挑,亮了個相。臺下掌聲雷動,她一瞥眼,看到了臺下正前方的位置上坐着的高文龍。
喻如心踩着碎步,轉身回了下場門去了。
現在每天高文龍都來戲園子裡捧她的場,她怒目而視,他索性如看不見一般。喻如心幾乎要咬碎了銀牙。
見過臉皮厚的,可是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男人。
喻如心坐在房裡,垂下鳳眼去。她不是不感動,可是,早已步入了紅塵,身子已不再幹淨,她已把情愛置於腦後了。
從前,她只當高文龍是和其他的男子一般,花錢買笑,隔天便不記得枕邊的餘香是誰人留下來的。
可是,當聽到他爲她和母親鬧翻了,執意娶她進門時,喻如心心上一動。到底是他的母親啊,自己怎麼會讓人家母子離間呢?
喻如心的臉色不變,嘴卻比心更硬起來,“三朝五日算得了什麼,三年五載又豈就會是真夫妻了?”
她的這句話,很快被他知道了。
他堵在她的門口告訴給她:就算等你十載,我也要讓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朝三暮四的人。
後來,只要得了空,高文龍便來戲園子裡。
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喻如心再不能平靜,她只有逃避的份了。喻如心去了燕區大師兄的戲園子裡了。
面對這樣的不辭而別,他總該冷了這顆心罷。
果然,他沒找到楚山來。
喻如心有那麼一陣子的安寧了,可是,安靜過後,她又惆悵起來。
從前,眼前總有一個人,你厭他煩他,他依然在,叫你心裡有莫名的安心。可是現在,臺下最中央的位置上,今日一個富商,明日一個軍官,再沒一個人似他一般,一坐就坐下了大半年。
喻如心枕着靜靜的夜,卻難以入眠。
她想着,是不是自己真就錯過了什麼?
這天下間再沒有後悔的藥丸給她吃了。
喻如心在戲園上一樣的唱戲,一樣的亮相,一樣踩着碎花步,卻如無心的紙人兒一般,再難有真正的歡喜了。
那天,她在戲臺上唱了《昭君出塞》,忽然就悲從心生,自己和不就是遠嫁出去的王昭君麼?從此後,孤苦伶仃,做事都要看盡別人的臉色。
喻如心唱着唱着,以戲臺上淚就滾落了下來。臺下掌聲雷動,只當她入了戲。
轉回臺下,跟着的小徒弟,看出了她的失魂落魄,小徒弟笑着說,“師父,要不我帶着您出去散散心罷。”
出去倒比悶着
強,於是,她點了頭。
小徒弟說西山的桃花都開了,正是最美的時候。
喻如心帶着小徒弟,坐着黃包車去了西山。
遠遠看去,西山的桃花果然開得正熱鬧。那一枝枝,一簇簇,把整個西山顯得如花海一般。
喻如心走下黃包車,擡起頭來望着盛開的桃花,緩步向桃林裡走去。身邊傳來了淡淡的花香,多日裡的憂鬱在融在花海里一樣。喻如心擡起頭來,把枝頭上的花枝壓低了些,聞了聞枝間的清香,微微的笑起來。
身後有人輕喚她的名字,喻如心回過頭去,高文龍已經站在她身後了。
“你怎麼在這?”
喻如心問着這話時,話語中的驚喜連自己也未曾察覺到。
高文龍微笑着,“我叫你徒弟帶你來的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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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如心再去尋自己徒弟,哪裡還有她的人影在了。
“如心,”高文龍雙眸閃動着熾熱的光,“我很想念你……”
喻如心把身子轉向一旁去,避開高文龍的目光。
“說這些算什麼?你買通了我的人來,就是爲了和我說這個?高先生,那我勸你還是不必了。”
喻如心就要走,身後就卻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如心,我叫你的小徒弟把你帶到這裡,並非是說這個的,我想告訴給你,我已經在川平置了房產,準備把那裡當成我們的新房。”
喻如心不由得轉過頭來,對上高文龍微蹙着的眉心。
“如心,”高文龍鑿鑿的說,“你儘管看我待你就是了。”
陽光透過桃花薄薄的花瓣,在高文龍的臉上添了一筆粉影。
喻如心撫掉高文龍的手,淡淡的轉過身去,“高先生,我非賢良女子,並不敢累及高先生。我今天之言,句句是爲高先生着想。高先生也是有些頭臉的人物,又何必輕jian自身呢。”
“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高文龍低低的吼着,令喻如心就是一怔。“總有些人,身在紅塵,卻身不由己。而有些人,就算是身家清白,心內卻污濁不堪。如心,你可以拒絕我,但是不能輕jian了自己。”
高文龍說着也再不和喻如心多言,轉身踏上了西山的小徑,朝着山下的汽車走了去。
喻如心呆呆的望着高文龍的背影,雙眼漸漸模糊了起來。
男人都把她當玩物,把她當成炫耀的寶貝,她同一只洋犬,一塊西洋手錶,沒什麼區別。只有高文龍,並沒把她看低了,在心內尊重她。
喻如心想,是不是他纔是她的知己
呢?
喻如心對着高文龍的背影喊了聲,“待戰事結束了,我再看你的真心……”
高文龍的腳步一滯,他轉回頭來,看到不遠處喻如心臉上的淚珠,高文龍心疼了起來。他跑上了小徑,把喻如心緊緊的擁在懷裡。
燕成之戰結束了,梅亦皊和周啓遠的誤會也解開,一家人過上了幸福的日子。
高文龍每每看到兒女滿堂的周啓遠,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酸楚。喻如心已經不再唱戲了,她開了一間小鋪子,賣些女人的水粉胭脂。
喻如心對高文龍說,“待店裡的生意好些,伯母的氣消了,我們再說我們的事。”
這一下子把希望推到了不知期的日子裡了。
高文龍如何不急?
那天,喻如心在川平的鋪子剛開張,就被警察廳里人封了店。一個領頭的警察皮笑肉不笑的對喻如心說,“老闆,我們懷疑你店裡的貨不實,要封店查帳。”
喻如心心下焦急,臉上卻要賠着笑,“我的貨都是進的上等的,怎麼會不實呢。”她說着就拿出幾塊大洋,“您通融一下,好不好?”
面前的警察把喻如心的手一推,“我來封店可不是爲了你這幾個錢。”
難道對方的胃口更大?
喻如心急了,“我認識周夫人,我可以請周夫人幫我做證的。”
“此事周夫人也管不得的。”面前的警察竟然軟硬不吃。
“那你說,到底此事誰說了算?我去找他就是。”喻如心索性豁了出去,她就不信戰後的川平會亂成這個樣子?
“我說了算!”
喻如心還在詫異着,一身白西服的高文龍邁步進了鋪子。一隊警察看到高文龍來了,笑着點頭示意,隨後退出了鋪子裡去。
“你……”喻如心沒想到高文龍會買通了警察來鬧她的事,她臉色鐵青下來,“高文龍,你想幹什麼?!”
“封你的鋪子,順帶封上你的人你的心,封你一輩子!”
喻如心一呆。而眼前人已經將她擁進了懷裡,一雙火熱的雙脣堵住了喻如心的脣瓣。
他瘋了不成?!
喻如心不住的捶着高文龍的後背,而高文龍並沒有鬆開她,而是越擁越緊。漸漸,高文龍背上的雙手越來越無力,最後,那雙手攀住了他的後頸。
“封了你的心,讓你的心裡只有我,再容不得別的男人……”高文龍在喻如心耳畔輕喃着。
封了你的心……
喻如心閉上了眼睛,她寧願叫他**自己一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