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車去學校的路上,唐信路過一家常去的蛋糕店,買了些甜點和果汁飲料。
平日上課,專業課經常在固定教室,公共教室就去更大的階梯教室,唐信以前沒留意過,等他拎着甜點袋子來到教室,才恍然大悟,原來,他這個班是有固定教室的,怪他後知後覺的由來,還是因爲他從不在校參加晚自習。
走入不大的教室中,唐信看見那正在擦黑板的一道倩影,教室內的情景一眼掃去盡收眼底,歪扭的桌椅鋪着灰塵,除了講臺上站着一人,再無別人。
“哎?李歡和任昊呢?”
在唐信走入教室時,擦黑板的錢慧瑤就瞥過他一眼,並不急着和他打招呼,等把黑板擦乾淨了,才把板擦放回講臺上,拍拍手上的粉筆灰,轉過身來面朝唐信,揶揄道:“你是不是以爲我騙你?”
唐信把甜點蛋糕放在桌上,笑道:“沒,他倆肯定在,班長哪是坑蒙拐騙偷的人啊。”
長相一般,清秀卻不美豔,身段不高卻有一番賞心悅目的視覺感,遮住臉,她是模特級別的身材,可搭配上平凡的臉,則就差強人意,錢慧瑤不是那種讓男人看一眼就抹不開眼睛的女孩,但她打扮極有特色,尤其是髮型,正面一瞧,是齊耳短髮,可在她背後,留着一條細長足有三十公分的麻花辮,明顯是刻意修剪的。
“別給我戴高帽子,壓頭。他倆去拿抹布拖把打掃工具了。”
唐信隨便拉張椅子準備坐下等。可一看椅子上那一層灰塵,手邊又沒有抹布,便只能站着,指了指桌上的蛋糕袋子。說:“現在沒事兒,要不你先吃點東西?我特意給你們買的。”
錢慧瑤也不客氣,打開袋子低頭一瞧,裡面好幾個小袋子分別裝着新鮮出爐的蛋糕,她剛要探手去拿,擡頭環視這教室裡的環境,陽光透過玻璃窗射入室內,視線中都能看清飛揚的塵埃。
拿了兩瓶飲料和兩小袋子蛋糕。她朝唐信勾勾手,邁步走出教室。
在後面跟着她走到樓層頂頭的樓梯處,見她坐下把飲料放一旁,穿着牛仔褲的雙腿併攏。蛋糕袋子放腿上,她就這麼準備開始吃了。
“他倆回來見不到你,你就不怕他倆罷工?”
錢慧瑤咬了口芝士蛋糕,吃相斯文,反正這時代。唐信從來都聯想不到淑女。
“現在沒幾個男生靠得住,他倆還算靠譜的,言出必行這一點原則,如果他倆也丟棄。那算我倒黴,連個像樣的同學都沒有。”
聽到她的話。唐信樂了。
他與錢慧瑤交集不多,甚至可以說他在班上朋友本就不多。
雖則從小到大每個班級的教師老生常談。把一個班當成一個家,同學們應互幫互助,可真把明裡暗裡的心思看法開誠佈公,那人際關係顯然就充滿了刀光劍影。
唐信小學,中學,班上總有幾個不對路的同學,或不說話,或一點兒小矛盾就劍拔弩張,這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在大學裡,班上的女同學大多還有靦腆的,你不主動攀談,她就是個悶葫蘆,唐信恰好是很少與人結交的,獨來獨往我行我素,男生們,則有一部分看得出唐信家財萬貫,於是主動疏遠。
這錢慧瑤作爲班長,品學兼優,上課簽到的工作是她的分內事,鑑於唐信大量無故缺勤,自然而然要找唐信,三成思想教育,七成淳淳規勸,她作爲班長,就是學生和教師的樞紐,夾在中間,既不想傷及同學情誼,又不想在老師面前陽奉陰違,到頭來,唐信不讓她難做,實話實說,真有老師來巡查盤問,她可以賣了唐信,各個專業的老師雖說沒有火眼金睛,可心裡亮堂,起碼有幾個是打算等着期末考唐信成績亮紅燈了的時候秋後算賬,可唐信各科成績不拔尖,卻也穩穩通過,老師們也沒了脾氣,跟一學生也犯不着大動肝火,於是就放任自流了。
和錢慧瑤短暫的接觸中,唐信與她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心中有種隱隱的感覺,他倆私下聊天,可以暢所欲言,而且恪守看透說透不外傳的原則。
唐信在她身邊坐下,錢慧瑤拿了個蛋糕給他,唐信搖了搖頭,指指飲料,她就遞了一瓶過來。
“誒,你這打掃衛生,怎麼不叫上室友呢?反而抓我們這一宿舍的人壯丁。”
錢慧瑤吃完手上的蛋糕,袋子裡還有,但她微微皺眉,繫上袋口嘖嘖嘴,說:“你問這個事情,讓我煩。你以爲女生就關係好得跟親姐妹一樣啊?也不對,倒不是關係好壞,還是人的問題。我怎麼沒叫?我昨天想好了,我們宿舍,加隔壁宿舍,一共八個人,我想輕輕鬆鬆二十分鐘就能打掃完教室,結果呢?隔壁宿舍的去逛街,打電話去問,她們說忘了,還說放着晚上晚自習全班一起來打掃。呵,我宿舍那個三個姐妹,我睡了個懶覺,十點起牀,全沒影了,我又打電話去問,她們說什麼?有人病了,陪着去看病,我當時真急了。”
唐信忍俊不禁,這事兒太常見了,就他自己,從前也是好逸惡勞的人,能躲就躲,能拖就拖,後來吧,自己心態變了,有些事不身體力行反而不舒服。
“這有啥可急的?乾淨漂亮的姑娘家大掃除?怕髒怕累,人之常情嘛。”
錢慧瑤不屑地撇撇嘴,說:“你知道什麼?她們說在醫院,我打電話分明聽到KTV的音樂,我是替她們智商着急!你要麼關了音樂接電話,要麼就出去外面聽,圖省事把音樂關小,欲蓋彌彰。嘖,唉,等她們回來,我還得跟她們虛情假意笑臉相迎。活着多累。”
“那就灑脫點,直接翻臉。哈哈哈哈。”
唐信言談無忌,出了個餿主意。
錢慧瑤白他一眼,顯然不會採納。
同學,朋友,姐妹,加上住在一起,低頭不見擡頭見。是想翻臉就翻臉的嗎?
“你怎麼不吃了?不好吃?”
唐信納悶,上次順手帶了點兒蛋糕過來,她可是吃了不少。
錢慧瑤側捧着腮幫,低頭看眼蛋糕袋。有氣無力道:“我十點起牀,吃的就是麪包和牛奶。現在三點多,肚子是有點兒餓,可又吃蛋糕,膩歪。等大掃除完,直接吃晚飯算了。”
唐信想了想,說:“我給你叫個外賣吧,我住的附近有家餐館做的豬腳不錯。也不貴,十塊錢一份。外賣的話,一份米飯加上配菜。十五塊。”
“這還不貴?要是天天吃,一個月光吃飯就一千。”
錢慧瑤嘮叨一句,苦惱道:“我剛吃了個蛋糕,一份快餐估計能剩一半,還是算了。”
“那正好,我中午就自己下了碗麪,也沒吃飽,一份快餐,你不介意的話,咱倆一人一半。”
唐信剛提議,就得到了錢慧瑤的響應,她掏出錢包,抽了張十塊,遞給唐信說:“一人一半應該是每人七塊五,剩下的兩塊五,算我請你。”
哭笑不得的唐信也拿出錢包,接過她的十塊錢,說:“好吧,那我就謝謝你款待了。”
唐信剛打開皮夾子,準備把錢放進去,錢慧瑤卻伸出一手製止他合上皮夾的動作,露出個曖昧的笑容說:“呦,讓我看看行不?你又有新歡啦?”
皮夾子裡面有張照片,背景是海中,下底是絢麗多彩的珊瑚礁,水中的主角是唐信和程慕,這本不是照片,是從錄像中截取的畫面,唐信覺得好看才洗成照片。
反正二人無話不談,唐信這左擁右抱的私生活,她略有所聞。
其實,唐信能夠有一個不會抨擊嘲諷挖苦他私生活的普通朋友,對他而言,覺得很難得,這樣,他不用掩藏掩飾。
把錢包遞給她,唐信掏出電話叫外賣。
錢慧瑤雙手捧着皮夾子,錢包很薄,手感舒爽,裡面就放了一千塊不到的現金,唐信平時花小錢足夠,去商場或大頭支出,都是刷卡,沒必要裝一把錢搞得錢包合不上,拿出來時好似故意炫耀他腰纏萬貫。
電話打完,唐信望向錢慧瑤,從側面望去,錢慧瑤似乎從平凡中蛻變,正面望去平常的五官,在側面展露出一個賞心悅目的側顏,她看得十分入神,眼睛眨動,有股靈動的氣息。
“這不是我們學校的人吧?長得這麼可愛,我聽都沒聽過有這人。”
她看完之後把錢包合上,還給唐信。
“她叫程慕,和葉秋一樣,我們從小就認識,只不過她比我小一年,今年才考進咱們學校,這幾天正軍訓呢。”
唐信把錢包塞回兜裡,不自覺地露出個微笑。
“看你那一臉甜蜜樣兒,德性,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你倒好,青梅竹馬一網打盡,說回來,葉秋呢?”
“我不是說過她去外國了嗎?”
錢慧瑤橫他一眼,嘆道:“我是說你和葉秋的關係,沒問她在哪兒。”
仰起頭沉思片刻,唐信輕聲道:“還是以前那樣吧,具體的我也不能肯定,這世上,對啥有信心,也千萬別對人心有信心。將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準,不過從我個人的想法,還是期望能和她發展下去,從她離開那天,到現在,我也想過,也許分開了,感覺,不,或者慾望會變淡,可沒有,反而越來越強烈,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她萬一將來把我甩了,那我得心碎一地啊。”
錢慧瑤撲哧一笑,前仰後合半晌才笑罵道:“你花心,見一個愛一個,身邊什麼時候少女人了?反而擔心被人甩?唐信,你裝純潔呢?人家甩你就甩你,理由都是你拱手奉上,你心碎?心碎也得撿起來重新拼湊,活該。”
唐信長嘆一聲,並不反駁,甚至坦然承認。
“你說的沒錯啊,這纔是我最擔心的,因爲我連挽留的底氣都沒有,你看,葉秋和程慕如果有人要和我分手,指着我鼻子說:你一腳踏兩船。我能說什麼?就算我一人躺十條船,我也是最愛你的?或是,我的愛對你們是同等的?不分彼此?這不扯淡嗎?所以,話說回來,選擇權都在自己手裡,別說我一腳踏兩船,就是今天恩愛的情侶,明天也許會反目成仇,關鍵不是我想怎麼樣,還是對方,她們開不開心,受不受得了,真覺得在我身邊是折磨,那光我喜歡有個屁用。”
錢慧瑤嘻嘻一笑,拍拍唐信的肩膀說:“你怕什麼?要不要我給你數數光咱們學校,還有多少名花沒主的大美女?說不定人家還就等着你主動出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