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克里對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陌生。
他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唐信,即便是聽說,也在幾天前罷了。
只是他太熟悉這個人的姿態了。
走到米國政壇的最高圈子,並且是一個黨派領袖,約翰克里見識過的軍火商,石油大亨,壟斷巨頭,財閥首腦,數不勝數。
財大氣粗那也僅僅是個暴發戶罷了。
可像唐信這般言談無忌甚至面對各國官方代表囂張跋扈的,都離不開一個最本質的關鍵:實力。
宏信集團有實力嗎?
以前有沒有不知道,起碼現在,他們已經在世界舞臺上展露鋒芒,從一個行業崛起到發展,再到終極目標壟斷,宏信集團的飛速躍進令人瞠目結舌,可他們做到了。
約翰克里對這種司空見慣的人物唯獨的驚訝源自對方是個華夏人。
此時,他仍舊氣定神閒。
唐信把歐洲各國打發了,卻未必敢連帶與米國叫板。
參議院近五十個議員身患S2病毒,米國政壇焦頭爛額,眼下這個時候,如若宏信集團開出的條件太苛刻以致交易談崩,後果,別說是一家企業,恐怕一個國家都無法承受!
“宏信集團的藥物申請,我會催促FDA加快進行,只要你們的藥物沒問題,米國自由市場歡迎宏信集團,所以,我們還是具體談談藥物與疫苗的交易吧。”
唐信見對方言語中要回歸正題,他自是喜聞樂見。
兩方沒有私人恩怨。死掐無益。
他輕淡地說道:“米國有超過三億人口,具體的數字我也懶得查探,每人兩百美金,湊個整數吧。700億美金。”
約翰克里眯起眼睛,神色略顯冰冷。
“唐先生,你湊整數,竟然是往高湊?米國人口剛剛過三億,你這700億美金,憑空讓米國人口多了幾千萬。”
米國代表團同仇敵愾,一副憤慨與不滿的表情投向唐信。
華夏官方以楊持爲首的衆人面露愕然。
有這麼吃果果地打劫嗎?
本來就翻倍賣,四捨五入做人留一線。應該是600億吧?
楊持心底打鼓:唐信唐信,你這個混球,千萬別把米國佬逼急了!
萬一與歐洲聯合起來制裁華夏,這個後果。簡直是毀滅性的!
唐信眼簾低垂玩味道:“米國一年花費的軍費超過四千億美金,軍費的目的是什麼?哪怕米國真的異想天開要一統全球,可底線是保障國家安全與人民生命安全,現在米國的處境,難道不是國家安全嗎?你如果是個商人。我們可以討價還價,可你代表的是米國政府,拜託,幾十億美金扯來扯去有意思嗎?”
約翰克里沉思片刻。心情愈發沉重。
米國雖然有底氣與財力,可不會喜歡被這樣要挾。
但此時的命脈拿捏在對方手中。同時,國內政壇並不會就此事展開討論。
那近半數的參議院議員背後。牽連着盤根交錯的黨派勢力。
這筆交易勢在必行,如果在價錢上,真就幾十億展開拉鋸,消息傳回國內,約翰克里的處境反而岌岌可危,肯定會有人認爲他在藉機剷除異己。
到時候見死不救的人就成了他!
“好,700億美金!我們要最快最優先的待遇。”
約翰克里一錘定音,可在他話音落下後,唐信卻手一擡,說道:“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唐先生,千萬別得寸進尺,每個人都有忍耐的底線,一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不但有底線,還有尊嚴!”
約翰克里這下真的有些動怒,面冷如冰,不善地緊盯唐信。
唐信滿不在乎,再次朝何嫣招招手。
待助理走到身邊拿出另一份文件後,唐信打開過目,確認沒錯後轉交給了約翰克里。
對方打開後看着文件中一連串的名單,他面露狐疑之色,滿心不解。
“國務卿先生,也許你不瞭解,這份名單上的企業,都是屬於華夏的,在過去二十年,以各種各樣的理由被米國進行了單方面的制裁,不但限制他們進入米國市場,更不允許米國企業與他們有業務往來。這裡有近百家企業,我最後的條件很簡單,你們從裡面挑選二十家解除制裁限制,然後,我們就可以開開心心快快樂樂地做交易了。”
唐信面帶笑容說完之後,衆人皆驚。
米國方面,約翰克里儘管對這些企業不熟悉,但在過去二十年中被米國單方面制裁,必然是出於國家利益考量。
在他身後的首席參謀俯身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想必是提點他這些企業被制裁的理由。
楊持看唐信的眼神變了。
作爲外交部長,華夏一旦有企業被制裁,都要走外交流程,然後按照慣例,華夏會提出嚴正抗議與交涉,再然後沒了。
現在唐信敢當着米國國務卿的面提出這個要求,楊持忍不住在心底給唐信豎起個大拇指,不管事情成不成,唐信起碼做了。
約翰克里與參謀交流一番後,再望向唐信後義正嚴詞道:“唐先生,這裡面有不少企業是違反了國際武器禁運條例,或生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這樣的條件,我們無法接受。”
唐信兩隻胳膊壓在桌上,身子前傾,湊到約翰克里的面前,用只能兩個人聽到的聲音悄聲道:“國務卿先生,我是一個賭徒,我們來賭一把,事情是這樣發展的,最快明天上午,我就會和歐盟主席達成協議,然後歐洲諸國得到解救。他們會忙碌於災後重建,重新振興各行各業,而米國既然不接受,那麼你回國之後有兩個難題要面對。第一,性命垂尾的參議院議員們,他們背後代表的政治勢力,會像餓狼一樣吞噬你,認爲你辦事不力,人都是向前看的,我不認爲米國人多麼有尊嚴,能活下去纔有尊嚴。至於死得多麼有尊嚴,那是騙人的鬼話,現實主義者從來不談虛無縹緲的東西。第二,紐約現在有近五十萬病人。他們得不到救治,就算把矛頭對準華夏,要開戰,要打仗,是奧八馬來下決定。可是,我估計五十萬人如果死了,奧八馬還來不及閱兵就該被特勤局帶去一座莊園裡養老,晚年能出一本書作作秀。再無建樹,而你呢?漩渦中的當事人。政治前途盡毀。現在,決定權在你手裡。國家利益還是個人前途,呵呵,我真希望你能贏。”
約翰克里悚然一驚,面對似笑非笑的唐信,真沒有料到對方看得如此透徹。
他這次來華夏可謂全國矚目,普通老百姓是看到了希望,但政壇大佬們都不樂觀,已經做好了被要挾的準備。
事情若辦砸,宏信集團,華夏,這是米國仇視的第一目標,而次級連帶陪葬者,就是約翰克里,以及奧八馬領銜的政府。
也許真的會有戰爭呼聲,但那絕對是想要對奧八馬取而代之的政敵資本!
約翰克里權衡再三,冷淡地說道:“明早給你答覆。”
唐信微笑如故,目送米國佬齊齊離去。
待會議室內沒有外國佬後,楊持激動地走到唐信面前,壓抑着笑意沉聲道:“米國佬要妥協了!”
作爲一個外交家,約翰克里只是說明早給答覆,並沒有答應下來,可是楊持心知肚明對方的態度。
只不過礙於先前才一口回絕,突然就改口,有失顏面,於是要個臺階,大家睡一覺,明早起來再舊事重提,則迴旋的餘地大了很多。
唐信笑笑沒說話。
“唐信,你和這些企業的老總們認識?”
楊持又納悶起來,華夏的企業被制裁,這一向也是外交部最頭疼的事情。
每當此類消息公佈後,外交部都是外界關注的焦點,可每次都會不了了之。
可想而知,這會讓外交部蒙羞。
唐信坦誠道:“不認識,也沒興趣認識。”
“那你?”
楊持驚疑不定,按說唐信不缺錢,賄賂他的可能性很小,所以,即便是這些企業給宏信集團獻金,宏信集團必然不會買賬。
他以爲唐信是私人關係纔會在談判中添加這樣的條件。
“當機會降臨時,謀求最大限度的好處,這一向是我的原則。在這張會議桌上,談判的雙方其實不是宏信集團與米國政府,而是整個華夏與米國的對話。”
唐信說罷就朝外走。
本質上是生意,可又不能完全看做是生意。
在會議室外,白鄴宇身邊站着懷有身孕的李沐欣。
李沐欣身體發福,穿着寬大的孕婦裝,她神情略顯可憐的對白鄴宇訴說什麼,但白鄴宇絲毫不領情,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你們小兩口在這兒幹嘛呢?”
唐信很納悶這兩口子站在這裡,尤其現在已經到了晚上,李沐欣又挺着個大肚子,若是換個場合,還以爲白鄴宇是負心漢拋棄妻子了呢。
白鄴宇面容一整,敞手說道:“唐信出來了,蔣俊也出來了,你有什麼話直接跟他們說,這件事我愛莫能助。”
他的話是對李沐欣說的。
唐信沒明白過來,李沐欣自從嫁入白家當起了少奶奶,便深居簡出,偶爾大家一起吃飯時能看到她的身影,但公私之事都很少有交集。
李沐欣面色尷尬,硬着頭皮走到唐信面前,說:“唐信,是這樣的,港城衛生署長來天海了,他們想,想”
唐信見她難以啓齒的模樣,輕嘆道:“不就是想要解救港城的治癒藥物嗎?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呢?難道你心裡認爲我們是鄉巴佬,你們港城人來求我們,你覺得很丟人?”
丟人?
李沐欣滿腹苦澀。
這時候還談什麼丟人不丟人,有意義嗎?
她如實說道:“港城與宏信集團的關係一直很冷淡,加上之前,港城特首下令去倫敦向GSK採購藥物,沒有首選宏信集團,那邊現在擔心,擔心宏信集團會,會暗中報復。”
“報復?是你瘋了還是港城人都瘋了?你們可以把我看做是個小氣的人,但宏信集團作爲企業法人,孰輕孰重還分得清楚,你扭扭捏捏半天,就是爲了說這個?”
唐信不解地望向白鄴宇,問:“那你替她傳句話,有什麼困難的,好歹是你的老婆,剛纔我還以爲你們鬧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