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八年初馬鳴奇參軍。四九年初在攻打彰德府時他臨陣退逃,差一點被王玉善槍斃。被開除軍籍,貶職回家。可他沒臉回東部平原的老家,就在順德參加工作。填寫參加工作表時他把參加革命工作的時間錯後、而且還更改了名字。
五八年大躍進,調到郊區公社當書記。因爲老婆不能生育,就和老婆離了婚,順手在順德找了個二十一歲的小媳婦。馬鳴奇的老孃就叫她“小媳婦”。年後給他生了一個女兒,老孃稱孫女“小妮子”。小媳婦高小文化,就按排在市百貨公司當會計。
這天小媳婦騎車上班,騎車的楞小夥子在小媳婦車前拐彎,誰也沒有刮蹭誰,只是小媳婦膽子小,急忙下車,褲腿掛住腳蹬子,一下子摔倒在地。騎車小夥子拐彎走遠了。有個過路人說他認識這個小夥子,外地人住在紅星旅店。
這個過路人和好心人把小媳婦送到醫院。醫生給她量血壓,血壓高到220毫米汞柱,查出有遺傳性高血壓心臟病。馬上進行服藥治療。馬鳴奇趕到時,小媳婦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到第二天凌晨,突然發生心臟衰竭,不幸去世。
突然的打擊令馬鳴奇手足無措,近似精神崩潰。因爲小媳婦對他很好,他對小媳婦也是情愛有加,想到深厚的感情和一個孤獨的女兒立刻張着大嘴唏唏哈哈地哭起來。秘書領着市裡的各級領導來問起事情的原委,政法委副書記爲顯擺自己,立刻指示公安局立案,有無責任都要找到那個騎車的小夥子,把事情搞清楚。公安局長領命而去。
不多時公安局治安科到紅星旅店把小夥子帶走。
小夥子不知啥事。治安科民警打着官腔說:“你跟我們走一趟,到那裡就知道了!”
到了公安局治安科,科長對他進行了審問。問他出身、年齡、成分和工作單位。小夥子都一一答覆。
治安科長問道:“今天你知道爲什麼請你到這裡來嗎?”
小夥子說:“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哪!”
治安科長說:“好,我再問你,昨天上午七點半你幹什麼啦?”
小夥子說:“我去幹啥,有必要告訴你嗎?”
治安科長說:“是沒有必要!可是就在這個時間段裡鬧出一起人命案!”
小夥子臉上立刻沁出汗水。心想,這個時間段沒聽說出過啥事呀!
就說:“你把我說糊塗了,我沒涉及其他事,這跟我有關係嗎?你們可不能嚇唬人!”
治安科長心想,這小子心虛了,有門。繼續問道:“你只要說實話,沒有大不了的事!”
小夥子說:“這時間段我們幹我們的工作,我沒有涉及人的生死安全問題!”
治安科長說:“我再問你一句,在這個時間段你幹什麼啦?”
小夥子說:“還是那句話,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治安科長已經斷定,當時小夥子可能騎車很快,並沒有發生碰撞,所以沒有記憶。可以排除撞車的可能!但他在這個時間段裡究竟幹什麼?凡事都要問一個爲什麼嗎!於是接着還是問:“我現在對你在這個時間段幹什麼產生興趣。所以還是問你,昨天上午七點半你到底幹什麼去了?”
小夥子說:“我可以鄭重地告訴你,我幹什麼是我的事,沒有權利向你彙報!”
治安科長說:“常言說,揹人沒好事,好事不揹人!你不說不要緊,過會兒你就知道了!”
本來很容易的事情,他們就把事情辦的複雜。有些事情一說就明,他們就故意不說,專打心理戰,這是他們的職業特點。
治安科長說:“既然你不說清你在那個時間段你去幹什麼,那好,你就去那邊涼快會兒!”小夥子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治安科長說:“到時你就知道了!”
兩個幹警不由分說擰住小夥子的兩隻胳膊送到一個只有五六平米的小黑屋裡,一鎖門。小黑屋沒有窗戶,沒有桌椅板凳。屋裡瀰漫一股發潮黴氣味。這時天雖然不太熱,但小黑屋裡卻象蒸籠。一進屋就熱出一身汗。小夥子只好把上衣脫下來擦汗。關了有兩個小時,又被帶回治安科審訊。治安科長說:“你老老實實交代那個時間段你到底幹什麼
啦?就放了你!”
小夥子說:“你沒有權利問我幹什麼!我也沒有義務告訴你!”
“好小子,看你嘴硬到何時?”
審訊人員把小夥子拉到院裡,讓他抱住一棵老槐樹,再戴上手銬。一抱就抱半天。五月的太陽曬的他滿臉流汗。等治安科派人把小夥子拉進屋再審,小夥子還是不說,接着就是一頓砰砰邦邦的臭打。把小夥子打得鼻青臉腫,死活就是不說。審訊人員感到很沒有面子,又是一頓抽打。打累了,也沒有打出口供來。最後沒轍,只好把小夥子放了。
治安科長說:“小夥子,你聽清,先放你回到紅星旅店,不許隨便出走,等候我們的通知纔有你的自由!”
小夥子冷笑一聲,說:“你們少來這套!常言說,請神容易送神難!本人一進你們公安局大院,就不想走了!”
治安科長聽後,說:“小夥子這算是便宜你,你就知足吧!”
小夥子說:“你們問也問了,打也打了,就這樣讓我走?沒有那麼便宜!”
科長說:“這樣走還不是便宜你?如果讓預審科審你不掉幾斤肉也要扒層皮!我們這個算啥?只能算小兒科!”
小夥子說:“這就是你們問案用的各種刑法手段嗎?”
小夥子的反問引起治安科長的警覺,問道:“這些事跟你沒關係!你走你的路,快走吧!”
小夥子見科長不接話茬說:“想讓我走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治安科長把嘴撇的到耳根子,說:“你是蝲蝲蛄上天——想長翅膀!你是肩膀上架梯子——蹬鼻子上臉!說!”
小夥子說:“第一,請你們局長親自給我賠禮道歉;第二,保證今後再也不發生類似事件。第三,寫一份對我刑訊逼供的檢查材料,你們治安科都要簽字畫押。否則,我就不出去!”
小夥子的三條意見氣得治安科長臉也漲了,鼻子也歪了。
他站起身一拍桌子說:“你以爲你是誰?是我的領導?還是我們的頂頭上司?算了吧!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要熱臉貼個冷屁股!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知趣的馬上走人!再要胡攪蠻纏馬上對你施行專政!你信不信?”
二人僵到這個份上,小夥子一狠心,只有攤牌了。
“我看你這個科長也幹到頭了!”小夥子說完,隨手把自己的工作證“啪”一聲扔在地上。扭身坐在一把椅子上說,“你們自己看吧!”
治安科長瞪瞪眼說:“看你工作證有屁用!拿工作證嚇唬誰?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小夥子說:“你說對了,我不是拿工作證嚇唬你!請你睜開大眼看一下,我是幹什麼的?”
治安科長看看小夥子又看看地上的工作證,遲遲疑疑地從地上撿起工作證,翻開一看,嚇得臉色蒼白。沒敢說一句話,一氣闖進局長辦公室。這時三個局長、一個辦公室主任正研究工作。看他不打報告就闖進來大爲不滿。
局長瞪着大眼說:“你慌什麼?你家房頂着火啦?”
治安科長上下嘴皮子打着哆嗦說:“壞壞壞了壞了大事!咱們抓的那個小小小夥子是省廳派來的人!。。。。。。你看看,這是他的工作證!”
李豔玲多次去省裡上訪,已經引起省信訪辦的注意。省信訪辦把上訪材料轉批給省公安廳。省公安廳不敢怠慢,決定派工作人員調查。因爲早就有關於順德公安局在辦案中刑訊逼供的傳說,所以也是調查重點。爲了不驚動地市領導,決定派刑偵處兩名便衣偵查員去順德市住在一般旅店,爲不暴露身份,以某縣供銷社的身份開具出差介紹信。
二人這次來順德調查案情主要是先在外圍調查羣衆的反映。下一步再來直面調查。那一天偵查員打聽到一件事,某廠有一個青年工人下班洗澡,另一個青年也洗澡,穿衣時發現丟失了上海牌手錶,硬賴這個小青年偷他的手錶。這個青年當然不承認,就告到廠保衛科,保衛科也不能斷案,根據當時規定,凡是案值達到一百二十元以上就可以立案,就把這件事上報到派出所處理。派出所把這個青年先關在小房間。關兩天一夜,到夜裡才審問。青年工人不承認偷了手錶,派出所審問人員
就把這個青年工人吊起來毒打,打得這個青年皮開肉綻。青年工人說:“打死我都不會承認!”
審不出實情,只好把人放了。丟表的青年聽說這個青年在派出所被毒打,愧疚地說:“早知這樣,就不該報案!不就一百多塊的手錶嗎,何必把人打成這樣?真對不起人家!”
這個青年被放出來一直在家休養。一個月後才能上班。這個工人剛上班,就聽廠保衛科說把偷表的小偷抓住了。原來,那塊手錶是一個慣偷流竄作案,那天小偷竄到廠浴室作案,被工人民兵逮住,一打一審就徹底交代。這樣纔給這個青年洗涮清白。派出所卻不作聲,想矇混過去。這個青年找到派出所要討個公道。
派出所長卻大放厥詞,他說:“那時你不招認,所以捱打。並不是因爲你拿不拿手錶。”青年工人說:“你說的意思就是你們問什麼,我就得承認什麼?我不承認就捱打?你們那不是逼供嗎?”
派出所長說:“你說的很對!就是這樣!”
青年工人說:“呸呸!你們就是霸道邏輯!”
派出所長說:“你說的很對!不這樣就鎮不住那些壞人!就無法實行無產階級專政!你不服氣不要緊,隨你去告狀,你能搞御狀纔算你小子有本事!”
小夥子回家就把自己受到的屈辱含淚寫成文字材料到處投遞。結果都是泥牛入海無消息。但他的反應還是有部門比較重視。這就是省公安廳。兩名偵查員根據上告材料的地址在一步步地尋找。那天趁他休息日去他家瞭解情況。偵查員當時騎車很急,結果在轉彎時把馬鳴奇的小媳婦嚇得跌倒在地。小媳婦不治身亡。這個偵查員當時騎得快了,但並沒有發生碰撞,這到底應該如何判決呢?
。。。。。。三個局長都把工作證翻來覆去仔細看過後,局長好像突然得了大病。
他沒精打采地說:“好吧,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裡吧!”兩位副局長就走了。此時的局長腦袋裡思緒亂轉,想不到上級機關還來個“微服私訪”,可見上級機關是不相信咱們。今天又讓人家親身“體驗”,這事情就麻煩了!這該如何是好?這次肯定自己要吃不了兜着走!處分是挨定了,只是處分的輕重罷了!
局長攔住局辦主任,說:“你不要走,你馬上給政法委打電話,把情況向在家領導彙報!嘔,先不告訴馬書記。希望領導給於指導和支持,。。。。。。我去治安科去看看上級‘領導’!”剛說完話,一部電話響了,局辦主任說是找局長,局長只好先去接電話,讓治安科長先去安頓上級“領導”。
治安科長返回治安科,馬上眉開眼笑說:“哎我說李同志,我把情況向局長彙報了,他說這可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局長說了,他要向您負荊請罪!他說,答應您提出的一切要求!他現在正向市政法委領導彙報哩,一會就來!”
李偵查員吃吃一陣冷笑說:“你們不要來這套,我不需要局長大人來。咱們就談對我這件事。爲什麼把我弄到這裡?什麼理由?都給我說清楚!要不我心裡憋悶!”
治安科長到這時才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李偵查員聽後大有感慨地說:“我並沒有和政法委書記的愛人撞車,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就因爲是政法委書記的愛人把我抓來。我如果是個平頭百姓你們怎麼辦?是不是要判刑?翻過來,如果你治安科長騎車拐彎,一個婦女嚇的摔倒在地,你們該如何處理?對這件事,我有一定責任,但我不應負具體責任,我就是這樣認爲!什麼事都應該設身處地思考纔對!好,就這樣,明天我來取那個打證材料,。。。。。”
李偵查員回頭又說:“同事已給廳打電話,現在廳長肯定打電話向你們局長要人!”
治安科長想攔住李偵查員,兩手作揖說:“哎李同志,您可千萬別走哇,我,我在這裡給您行大禮啦!請您稍等,局長馬上就來!”
李偵查員一撥拉手說:“還是少來這套!你們多對老百姓態度好一點,比磕頭作揖強百倍!”說完一扭身就走下樓去!
這正是:權大不可亂用,亂用就出毛病,毛病鑄成惡果,惡果代價沉重!欲知後來事,請看第一百零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