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魚腹藏絹

吉拉克騎馬向王宮走去時,東邊昏天黑地,大風攜着沙塵撲面而來,象是一個巨大的野獸吞噬着大地,好好的白天忽然變成了黑夜,目不能視,口不能呼吸。街上頓時亂成一團,人們被風吹得東倒西歪,被沙塵迷了眼睛,驚恐地奔走着,叫喊着,大風夾攜雜物到處亂飛,瘋狂地撞擊着任何想阻擋它的東西,河邊的幾棵柳樹被風吹得貼伏在地面上,象隨時要折斷了一樣。呼嘯的風聲和着人們驚恐的喊聲、牲畜的叫聲塞滿了人的耳鼓,此時,吉拉克正好踏進了宮門,看着宮裡驚慌的宮女和侍衛們,一個個象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有的還嘶心裂肺般驚叫着,彷彿是世界末日一般。

吉拉克很平靜地穿過慌亂的人羣,也沒人理會他,迎面一隻燈籠被吹得滾了過來,正好落在他的腳下,他看都沒看,擡腳將其踩得癟癟的,然後又一腳踢到了牆邊。他獨自一人進了屋,把房門關得死死的,然後呆呆地坐下,聽着外面呼嘯的風聲和人們驚恐的叫喊聲,他多麼希望這就是世界末日,讓這黑暗無情地吞噬了他的生命,這樣他就不再煩惱,不再憂傷,也不會再有思念,那該多好啊!因爲,迪娜妹妹的話又一次無情地粉碎了他的夢,粉碎了他的希望,他的心在流血,彷彿要死去了一樣。在這孤寂的時刻,他多麼期望這靜靜的寂寞能撫平心中的傷口。就這樣他靜靜地坐着,不眠不休,耳邊聽着呼嘯的風聲,腦海裡浮現出連篇的往事,至於想的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知過了多久風小了,但是天依然是昏暗的。這時,房門被推開了,伺候他起居的幾個宮女走了進來,端着一盆清水放在他的面前,“現在是什麼時候?”他木然問道。一個宮女答道:“二殿下,已經是清晨了,洗漱完了您就可以用膳了。”吉拉克這才知道自己已經呆坐了一夜。他洗漱完之後,宮女們又開始打掃屋子,他這才發現原來屋裡到處都積了一層厚厚的沙土。

“怎麼這麼大風?”他自語般問道。

有一個宮女口快,馬上接話答道:“二殿下您不知道嗎?昨晚的風可大了,剛纔有人報到宮裡,城裡有二百多間房子倒塌,一百多人失蹤,至於牲畜死的、傷的、不見的加在一起無計其數。”

旁邊一名宮女也插嘴說道:“宮裡老媽子活了六十多歲也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風!”那宮女說着忽然神情十分神秘而且還夾雜着恐懼,“聽人說無名主持說的,有妖魔鬼怪誕生,可能還有更大的災難在後面呢!”幾個宮女一聽臉上都露出驚懼的神色。

“城裡的人都慌了,好多人聚在月神寺前面,等着拜神求佛,保佑能渡過這場災難!”幾個人說着都嘆了口氣,低着頭繼續忙碌。宮女的話吉拉克起先並沒有注意,後來越聽越感興趣,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他匆匆在絹布一寫了一個便條,交給其中一個宮女,吩咐道:“你將它悄悄交給月神寺畫師和靜,不得有半點耽誤!”宮女答應一聲就走了出去。吉拉克也無心再用早膳,只換了身便服,就匆匆地出了宮門。

街道變了樣子,映入眼瞼的是一片昏黃的顏色,到處都覆蓋着一層厚厚的沙土,遠遠的還有一片房屋被吹得東倒西歪,有的房頂都被大風掀掉,幾棵樹被連根拔起,橫亙在路上。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不約而同地匯聚到月神寺的門口,寺門前的臺階下已經聚集了幾百人之多,寺門還緊緊地閉着,有人已經等不及了,在臺階下面就開始跪拜。

吉拉克沒有騎馬,步行穿過人羣,耳邊聽到的都是在談論昨夜的大風和妖魔鬼怪作祟等猜測。他心裡暗自高興,一邊走,一邊盤算着計劃的細節,不知不覺,就走進了那個常去的清風酒館。小酒館清晨剛剛開門,還沒有一個客人,小二們正在忙着清掃沙塵。吉拉克見他們還沒有到來,就要了幾個小菜一罈酒,在樓上雅座淺酌慢飲。不多時,聽見匆匆的腳步聲,葉爾羌和和靜急忙忙走了進來。給吉拉克見了禮,兩人坐了下來,葉爾羌上下打量吉拉克,然後說道:“多日不曾相見,大哥消瘦了好多,我以爲大哥已經忘了我們兄弟了?”

吉拉克知他話中有責怪之意,也不計較,只擺了擺手說道:“今天我們不敘舊,有正事要和二位兄弟商量。”兩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都伸脖子直勾勾注視着吉拉克,吉拉克淺淺一笑,說道:“我們的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吉拉克不答,端起碗喝了口酒,反問道:“你們先告訴我這幾天有什麼新鮮事?”

和靜正皺眉思索,葉爾羌口快搶着說道:“要說新鮮事就要數昨夜那場大風了,真是大得出奇,我的房子都被掀了個大窟窿,鬧得整個樓蘭城人心惶惶,大家都說有妖魔鬼怪降臨人世,將會給樓蘭帶來大災難!”

吉拉克聽他說完,不緊不慢地說道:“對,這正是我們的好機會!”

和靜聽不明白,見他還在賣關子,就急急追問道:“大哥,我這人又愚笨又着急,你就快點告訴我吧!”

不等吉拉克回答,和靜在一旁說道:“大哥的意思要趁着人們恐慌的機會,揭露喬格里峰王子娶了彩虹公主這個異教徒的事實,然後將人們恐懼轉移成對大王子的憤怒?”

“三弟說的沒錯,王兄屢立戰功,而且自父王病重後就一直代理朝政,把樓蘭治理得井井有條,深得民心,加上他握有兵權,我們想從正面打敗他簡直比登天還難。如今百姓因爲妖魔鬼怪的事人心惶惶,如果我們能把這件事和彩虹公主的事聯繫起來,百姓自會認爲是彩虹公主給樓蘭帶來災難,必將民怨沸騰,王兄將不戰自敗!”

葉爾羌一聽高興地拍手讚道:“真乃是好計!”

吉拉克一見趕緊示意他噤聲,然後低聲說道:“我們的計劃雖好,但還有很多細節不完善,而且王兄手握兵權,威望甚高,有沒有勝算還是未知數,我們行事一定要慎秘,千萬不能露出馬腳,否則會前功盡棄!”兩人聽完,收起歡喜的情緒,正色點點頭。

“那麼怎麼難將百姓對妖魔鬼怪的恐懼與彩虹公主的事聯繫起來呢?” 和靜問道。

“這是計劃的關鍵所在,我還沒有考慮好,所以請兩位兄弟來共同商量!”

葉爾羌一聽急急插言道:“這有何難,我們找一些人放出風聲,就說喬格里峰王子逆天而行,娶了異教徒彩虹公主爲妻,惹得天公動怒,這才降災禍於樓蘭,這樣不就行了嗎?”

吉拉克聽完搖頭說道:“既是流言,必然難以被人信服,容易不攻自破,我們如果一擊不中,必會失去先機,一敗塗地!”

幾人一聽又是一陣沉默,和靜忽然一拍腦門說道:“我們可以藉助天意,這樣豈不最容易讓人相信!”

“那如何藉助天意呢?”吉拉克急急追問。

“大哥可聽說過中原秦末陳勝吳廣造反之事,據史書記載,陳勝吳廣爲得到萬民擁戴,就假傳天意,寫一字條’陳勝王’置於魚腹,沉入河中,別人捕獲後見此字條,都以爲是上天之意,於是奔走相告,人人才擁戴陳勝爲王,這才成就一番大事。”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們效仿陳勝吳廣,將字條置於魚腹,從而讓百姓信服?”吉拉克問道。

“不錯,如果百姓見魚腹中的字條,必將認爲是天意,矛頭一定會齊齊指向喬格里峰王子,到時變事半功倍了!”

“你的辦法倒是不錯,可是我們怎麼將字條放入魚腹,又怎麼能保證那魚兒被人捕獲呢?”葉爾羌問道。

“如今春暖花開,魚從孔雀河遊入孔雀海產卵繁衍,我們可以把字條制蠟丸,其中摻入麪粉酥油,魚自然認爲是食物吞下,然後游到孔雀海產卵,定有魚被漁人捕獲,到時大功就告成了!”

吉拉克聽完點點頭,不過還有些不放心,“那蠟丸裡的絹布遇水字跡會褪色,那可怎麼辦?”

“大哥請放心,我早年學作畫,學得很多秘技,會配製各種奇異的墨汁,象彩色的,隱形的,這遇水不褪色的墨汁更不在話下。”

“那如果到時魚吞了蠟丸卻沒有被捕獲可怎麼辦呢?”葉爾羌忽然插言問道。

和靜聽完嘆了口氣說道:“我們只能做盡量多的蠟丸,增加成功的機會,如果這樣還不能如願,那真是天意亡我,也只能認命了!”這一番話着實讓兄弟三人感到喪氣,沉默了片刻,還是吉拉克打破了僵局,說道:“三弟此計甚妙,雖不能說天衣無縫,但成功的機會也很大,我們一定要堅定信念!我的貼身侍衛有幾個心腹可以信任,我把他們調給你們差遣,馬上開始作蠟丸,晚上就依計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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