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太陽剛剛升起,柔柔的陽光照在平靜的水面上,沒有風,四周的蘆葦寂靜無聲,放眼望去,水面的除了簇擁成一團團的蘆葦蕩,看不見其它的東西。克里木和聖女站立在岸邊,牽着那匹通體雪白的“白雲”,馬身上馱着一個鑲嵌着金色花紋的木箱子。克里木能明顯地感覺到聖女內心的緊張情緒,只見她緊皺着眉頭,兩隻手不停地擺弄着衣角。
克里木小聲說:“聖女,不要擔心,我們的人就埋伏在旁邊的蘆葦蕩裡,只要你大喊一聲,他們就會出來接應。”
聖女點了點頭,眼睛依然望着遠方的水面。忽然,她用手往遠處一指,喊道:“快看,一艘船。”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有一條船乘風破浪,急馳而來,船不是很大,順風鼓滿了帆,速度很快,眨眼來到了跟前,船頭站着幾名彪形大漢,青一色的黑衣,手中握着刀劍。船剛停穩,一位大漢衝着聖女拱手抱拳:“聖女,請問銀子是否帶來?”
聖女感到胸口怦怦直跳,手也緊張地微微顫抖,不知該如何回答。正在這時,她感到自己的臂膀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握住,短暫但很有力,她感到一種巨大的力量無聲地傳了過來。她昂起頭,大聲說:“錢帶來了,我弟弟人在那裡。”
那黑衣人衝後一揮手,只見克茲爾被人從後艙押了出來,渾身捆了很多木板,象被裝在木桶裡一樣,嘴被堵着,掙扎着說不出話來。
“把銀子擡上船。”黑衣人說着,又一揮手,從船上用跳下兩個人,麻利地把裝銀子的箱子擡上船。
“銀子都收了,爲什麼還不放人?”聖女喝道。
那黑衣人又一抱拳,說道:“請聖女見諒,我家大王想見聖女,請上船。”話說完,從船上伸下一塊木板,一直伸到岸邊,聖女和克里木對望了一眼,勇敢地走了上去,克里木也緊隨其後,兩人的腳剛踏上船板,只聽那黑衣人喝道:“大王只想見聖女一人,你是何人,滾下船去!”
說話間伸手向克里木抓了過來,只見克里木抖了抖肩膀,手一揮,那人踉蹌退了幾步,跌坐在船上。其餘人一愣,接着拔刀在手,圍了上來。
正在這時,只聽後艙有人大喝了一聲,其餘人都收刀退下。這時,後艙簾子一挑,走出一人,一樣也是一身黑衣,手握劍柄,唯一不同的是頭戴一頂大斗笠,遮住了整個臉。
他慢慢地摘掉斗笠,露出一張很英俊、冷傲的臉,他身材高大,面色微黑,年經在大約二十幾歲,一雙眼睛明亮、冷俊,一瞥之下,象鋒利的刀鋒閃過,讓人不寒而慄。
他先用刀鋒一般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兩人,接着目光落在克里木的臉上,冷然說道:“好漢氣宇軒昂,身手不凡,難道是官府中人?”
克里木同樣目光銳利,朗聲回答:“我不是什麼好漢,也不是官府中人,我只是聖女的僕人。”
那人聽完哈哈大笑:“聖女有僕人如此,真是讓人敬佩!”說完轉身向聖女深深一輯,說道:“在下雲楓山托木爾,仰慕聖女已久,今日一見,果然如仙人一般,真是三生有幸。”
聖女聞言冷然說道:“大王既得以相見,爲何還不爲我阿弟鬆綁,放了他呢?”
“聖女的美麗、善良廣播樓蘭,人民奉若神明,在下怎敢傷害你阿弟。我這樣作另有用意,請聖女原諒。”稍作停頓,又說道:“聖女心中對在下一定怨恨之極,這也是常理,樓蘭的達官貴人無不恨我入骨,欲先殺而後快,而窮人誰沒有得到我的救濟,都敬我爲俠士。你我雖然都一心向善,但方式不同,身份也甚爲懸殊,如果不是這樣我們也許能成爲朋友。”
“大王盡作這些擄人親眷,勒索錢財,這種行徑難道也是俠義這道?”
“聖女問的好,請問我所擄之人,哪個不是依仗權勢,吸食窮人血汗,不勞而獲,坐享其成,我只是替窮人拿回本屬於他們的東西。”
“榮華富貴皆爲前世積富行善的因果報應,這時輪迴之道,大王爲何要強求呢?”
托木爾聽完哈哈大笑,說道:“窮人生下來就該受窮,富人生下來就該坐享富貴,這是你們富人的理論,既然我們都是神的子民,就應該一視同仁,平等對待。今日倉促,他日再向聖女請教,銀子我照單收下,自當替聖女救濟窮人。”說完,向後一揮手,幾個穿黑衣的隨從將裝銀子的箱子從船尾扔了下去,人也齊刷刷地跳了下去,可是並未聽見入水人聲音。
克里木和聖女正心裡納悶,只見托木爾輕輕一笑說:“雖然你們設計想要抓住我,但我一點也不怪你們,後會有期!”說完返身從船尾跳了下去。
克里木心中驚異,四處一望,這才發現船早已離開岸邊幾十丈有餘,他忽然心感到不妙,叫聲不好,一把抓住聖女的手,只聽船下一聲爆裂的巨響,大船頓時斷爲兩截,與此同時,船尾出現了一隻小快船,幾名黑衣人分爲兩排,雙手持槳,奮力划水,托木爾腳踏銀箱,站立船頭,一動不動。小船象箭打得一樣,飛快得駛向遠方。
在克里木與聖女落入水中的同時,克里木看見克茲爾也落入水中,只是他身上捆滿了木頭,穩穩地飄在水面上,這纔想到托木爾所說的另有用意。這時,旁邊的蘆葦蕩中人聲鼎沸,一片嘈雜之聲,有人喊:“土匪跑了,快點追!”接着,又聽到一個聲音喊道:“都別追了,聖女和少爺都掉水裡,趕緊救人要緊!”
當托木爾趕回他山寨時,天剛近黃昏。山寨建在孔雀海的邊上,面迎着海水,背靠着山林,四周是密不透風的蘆葦,既隱密難尋,又易守難攻。山寨的四周是木製的圍欄,路口有人把守,房子也大多是用胡楊的樹幹搭建了,十分地結實。
克里木命人把銀子擡進銀庫,自己獨自走回房間,他脫去一身緊繃的戰衣,坐在木椅上獨自沉思,聖女的身影悄然在腦海中浮現,自柯萍去世這幾年裡,他第一次對別的女人怦然心動,他承認,聖女那超凡脫俗的美麗風姿讓每一個男人都難以拒絕。
想着想着,目光落在牆上掛着的一幅畫上,畫上畫的是一個女人,美麗、年輕,身穿一件粉紅的衣衫,手裡持着一把橢圓的扇子,嬌羞地似乎想遮住臉龐,那笑容淺淺淡淡,無限的愛戀與溫柔盡顯言表,這就是托木爾的阿孃。托木爾站在畫前久久地看着,思緒連篇,陳年往事齊涌上心頭。
記得阿孃說過自己的外祖父是尼雅國一個部族的首領,家中牛羊成羣,牧場一眼望不到邊,阿孃也是當地出了名的美人。十六歲時,阿孃忽生心願,想請人爲她畫一幅畫像,於是祖父就百中選一,請一位樓蘭的畫師爲她畫像,這位畫師不但畫技高超,人也長得英俊瀟灑,兩個日因畫像朝夕相處,日久生情,發誓長相廝守,忠貞不渝。
後來被祖父發現,大爲惱火,將那畫師一頓鞭子趕出了家門,阿孃傷心欲絕,也在一個風雨之夜離開了家。也一路尋訪,好不容易來了樓蘭境內,可惜錢財用盡,只得在孔雀海邊住下,替人放羊度日,不久就生上了他。
從記事開始,每天黃昏,阿孃總站在路邊,望着通向樓蘭的大路盡頭,日日月月年年,風雨無阻,在他十二歲時,阿孃積勞成疾,忽然一病不起,臨終前,抓住他的手,把那幅畫像交到他的手裡,說:“孩子,這是你父親留給我們唯一的東西,一定要把它保管好,將來找到他,告訴他,雖然和他相處的時間很短,但他給了我一生最美好的時光,我永遠也不會後悔!”
說完阿孃永遠閉上眼睛。那主人倒是個好人,幫他埋葬了阿孃,他也接過了阿孃手中的鞭子,成了一個放羊娃。從此開始了自己孤獨的新生活。
白雲、藍天、青草、羊羣,還有那習習的微風,伴着他慢慢地長大,在此間,還有一個美麗的小姑娘經常陪伴着他,後來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她就是主人的女兒柯萍。柯萍和他同歲,長得十分美麗,她最喜歡在腰間繫上一串銀鈴,走起路來發出悅耳的響聲,於是他總愛叫她“鈴兒妹妹”。
柯萍時常騎着那匹心愛的小白馬,陪着他一起放羊,他們在滿是野外的草地上翻滾嬉鬧,在那藍天白雲下盡情地奔跑,在清清的孔雀海邊聽那蘆葦沙沙的歡笑聲,他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只覺得那銀鈴的叮噹聲和她那清脆的笑聲,漸漸地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在十六歲那年,他的生活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記得那是一個冬天,外面冰天雪地,他團縮在羊圈的草堆裡瑟瑟發抖,主人還算體貼他,給羊圈裡升了一堆火,即使如此,他還是冷得整夜難以入睡。夜半時分,他聽到外面一片人聲嘈雜,爬起身一看,外面火把閃閃,人影綽綽,他不知何事,也不敢出去觀看,只得扒在窗中小心地向外張望。
一會兒火把和人影遠去,這才聽到院子裡有人發了一聲喊:“土匪已經走了!”接下來,後面傳來一陣女人的哭聲,他這才感覺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心裡擔心鈴兒妹妹,趕緊穿好衣服來到後院,只見院裡一片狼藉,一看便知剛剛被洗劫一遍。
後院前庭,女主人坐在那不住哭泣,男主人也跌坐在一邊,雙目失神,其他的僕人也都面色淒涼,躬身在立在一邊,唯獨不見鈴兒妹妹。
女主人痛哭着用手指點旁邊的幾個僕人:“平日裡待你們幾個不薄,如今家中遇事,你們就光顧自己保命,還有你,”說着用手指着托木爾說:“你平常鈴兒妹妹叫不不停,如今你妹妹被土匪給劫走,你自己卻象縮頭烏龜一樣不見蹤影,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你的鈴兒妹妹了。”說完,又失聲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