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一聽心中一寬,可接着悲傷又一次升起:“可惜我們幾位樓蘭的勇士卻爲此犧牲了生命!”只見克里木旁邊一人開口說話,一枝箭羽猶插在手臂上:“聖女不要難過,他們犧牲得很有價值,我們將守糧倉的敵兵數十人斬殺以盡,一把火將敵人糧倉燒了個乾乾淨淨,敵軍自會軍心大亂,不戰而退。”說話的原來是托木爾。
“你受傷了?”聖女驚問。
“皮肉之傷,不礙事。”托木爾說道。
只聽又一人插言道:“他這人太多事,本來那一箭是射向我的,他卻非替我擋一箭,讓我心裡怪難受的。”說話之人正是博騰。
“你笨似狗熊,豈能躲得開,若不是我替你擋上這一箭,你焉有命在?”托木爾說道。
“可我這豈不欠了你的人情,到時也要替你擋一箭才能還清了。”博騰說道,衆人一笑。正在這時,城門外的士兵們也偃旗息鼓,退回城中。將軍聽衆人描述,心中十分高興,說道:“想必敵人斷了糧草,不出明日自會退兵,我馬上稟告陛下,到時一鼓作氣,一路追殺,定能重創敵軍,讓其永不敢再侵犯。”
衆人點頭贊同,各自休息去了。克里木一直將聖女送下城樓,有人牽過馬來,聖女飛身上馬,兩人互道珍重各自分別。
雖然夜色沉沉,濃霧瀰漫,但“白雲”卻識得路途,不急不徐的穿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中,不一會就看到了府門前的那兩盞巨大的燈籠。聖女下了馬,卻發現雖已近黎明,但府中卻依然忙亂似白晝一樣。
聖女心中奇怪,於是問一名僕人,僕人言道:“奉老爺之命,收拾東西,準備隨時逃走。”
聖女一聽十分氣惱,心想西城軍民浴血奮戰,死守牆池,而這裡卻準備只顧自己逃命,真是天壤之別。正在這時,忽然看見阿爹從不遠處走來,未等聖女開口,就急急說道:“女兒,你回來的正好,趕緊收拾東西,隨阿爹逃往南方,找到你阿弟,然後再取道尼雅國,避此災難。”
“阿爹,此刻戰事正緊,我們怎能爲了保命一走了之,這樣太自私了吧?”聖女冷然說道。
“何爲自私,躲災避禍乃人之本性,怎能說是自私?匈奴兵強大無比,不日城破,到時大難臨頭了,悔之晚矣!”
“阿爹何必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我樓蘭軍民團結一心,同仇敵愾,定可大敗敵軍。剛纔我們已經焚燒了敵人糧倉,他們不日就會抱頭鼠竄而去。”
“此話當真?看來樓蘭城還可保幾日的安寧,”葉爾羌說道,可是轉而嘆了口氣,接着說:“可是匈奴國勢大,怎肯善罷干休,如今龜茲、姑墨已落入匈奴之手,樓蘭國小勢弱,怎能與之抗衡,他日決戰,如卵擊石,大禍將至啊!”
聖女一聽,也感形勢嚴重,片刻間低頭沉默不語。只聽葉爾羌繼續說道:“爲父老矣,唯一放心不下你和你阿弟,只要能保你們平安,阿爹願捨棄萬貫家財在所不惜。”
聖女一聽心裡十分感動,爲剛纔對阿爹的無禮深感內疚,於是輕輕自責道:“都是女兒不好,不該對阿爹出言無禮,您放心,我會自己照顧自己,我相信阿弟也會的。”
“好好,那樣最好了。”葉爾羌說着,看了看天色:“天已經快亮了,女兒你勞累了一天,趕緊回房休息吧!”聖女答應了一聲,這才感到忙碌了一天,睏乏之意頓生,隨即回房休息去了。
聖女這一覺睡得十分深沉,忽然被人從夢中叫醒,睜眼一看,原來是金蘭,窗外天色早已大亮,旭日東昇,濃霧已經散盡,柔柔的陽光照耀着窗棱。
“小姐,有好消息!”金蘭說着,神情雖然疲倦可眼中卻閃爍着喜悅的光芒:“西城傳來消息,敵軍已經退兵了,陛下下令,要乘勝追擊,托木爾大哥和先生他們都追敵兵去了。”
“真的?”聖女十分高興,從牀上猛然坐起,頓時興奮地睡意全無。“街上可熱鬧了,大家好幾天沒敢出門,現在都走出來慶賀,我們敢緊去看熱鬧吧!”金蘭說道。
聖女起了牀,稍作梳洗,就和金蘭一起高高興興地出了門,見好幾天冷冷清清的街道又恢復了往日繁華的光景,商號、客棧、酒館等都紛紛開始營業,賓來客往,熱鬧非凡,大家都在談論着匈奴大敗的事情,人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有一家酒館竟掛出了招牌“大敗匈奴美酒賤賣”,自然吸引了很多的人,生意十分興隆。
“這情景真是比祭神節還熱鬧,”金蘭說着,興奮地臉上閃着紅光,正好看見前面有一家絲綢店,於是指着說道:“小姐,要是能再添一件新衣服,那該多好啊!”聖女一笑,說道:“你這小丫頭,又在變着法的向我要東西了,好吧,過兩天我就讓人給你選上好的絲綢作件衣服,這樣可以了吧!”
金蘭一聽高興的手舞足蹈,說道:“謝謝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正在這時,忽然前面一陣騷亂,兩人不知出了何事,趕緊退到街邊一個店鋪的前面。只見前面人頭攢動,洶涌如潮水一般,最前是一匹健馬,馬上坐着一個士兵,馬後拖着一物,老遠也看不清楚,只見四周羣情激憤,人們紛紛衝着那馬後之物吐口水、怒罵,有人還從路邊撿起石塊等物投了過去。
聖女不知何故,擠過去詢問,答道:“匈奴逃走,國王陛下有令,要將匈奴兵死屍曝屍三日,以泄胸中之憤。”聖女一聽爲之咋舌,仔細看那馬後所拖之物,果然是一具匈奴兵的屍體,由於拖了很長時間,身上的盔甲早已破碎,全身血肉模糊,還粘滿污物,讓人目不忍睹。
忽然人羣中有人喊了一聲:“這匈奴人殺我們的兄弟,我們能這樣輕饒他們嗎?”
“不能!”人羣中發出如雷般的迴應聲。
“對,不能,讓我們將他的肉一塊塊割下來,拿回家吃了,不願意吃的,就拿回家去喂狗。”
“好!”人羣中發出一瘋狂的叫喊聲。人們紛紛拔出腰間匕首,爭先恐後地衝向那具屍體,就象一羣飢餓的禿鷲一樣,慘絕人寰的場面眼看就要發生了。忽然聽見有一銀鈴般的聲音大聲喝道:“住手!”,衆人詫異,回頭一看,有人驚呼道:“是聖女!”頓時喧鬧的人羣鴉雀無聲。
只見聖女輕飄飄走了過來,望了那屍體一眼,隨即脫下所披斗篷,輕輕蓋在屍體上面,然後面對衆人緩聲說道:“我們樓蘭號稱佛國,人人尊敬神佛,以慈悲爲善良美德,難道大家都忘了嗎?死者已矣,縱然他有十惡不赦的大罪,一死也足以消除他的罪孽,難道你們就這樣殘忍,還要對他的屍身痛下殺手嗎?這與禽獸的行爲有何兩樣,難道我們悠悠佛塔之下也允許發生這樣的暴行嗎?”
聖女說着,情緒變得十分激動,目光銳利地掃射着人羣,人們紛紛低下頭,剛纔暴戾之氣蕩然無存,有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人們紛紛效仿,片刻跪倒了一片,有一人跪爬幾步,來到聖女面前說道:“我等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失去了理智,請聖女原諒!我將親自將此人下葬,並誦經千遍以贖罪孽!”
衆人也紛紛叩頭懺悔,聖女面色緩和,轉身對那馬上士兵說道:“你等速將此人埋葬,國王陛下如果怪罪,有我一人承擔。”那士兵趕緊下馬施禮,答應馬上就去辦。
離開了人羣,只聽金蘭說道:“小姐,剛纔那羣人象瘋了一樣,嚇得我大氣都不敢出,沒想到你幾句話就使他們服服帖帖,真是太威風了。”
“如此殘暴之事不管,神佛會降罪的。”聖女說。兩人邊走邊說,一會兒來到了王宮的門口,聖女對金蘭說:“你先回府,我要面見國王陛下,讓他收回成命,阻止剛纔的暴行再次發生。”金蘭點頭離去。
由於不用通報,聖女很快進了王宮。如今已是正午時分了,暖暖的太陽照在人的身上十分地舒服,走在花園中,竟於樓蘭王不期而遇。聖女趕緊倒身下拜,樓蘭王伸手相扶,笑着說道:“今日天氣甚好,恰逢匈奴兵敗,本王心中十分高興,不知聖女進宮有何事啊!”
“我來卻有一件事相求,請陛下務必收回成命。”
“難道你也爲匈奴兵曝屍三日之事而來的了?”
“正是,請陛下收回成命。”
樓蘭王一捻鬚然,笑着說:“又是一個慈悲心腸的人啊!王后久不踏出寢宮半步,剛纔也來求我收回旨意,我已經下旨不再將敵兵曝屍,而是將他們好好埋葬,你也滿意了吧!”
說話間,一位中年女人從花間走了過來,身後跟着幾名宮女,她體態安詳,庸榮華貴,身穿白色裘皮長袍,王冠在日光照耀之下閃閃發光,真是華麗無比,高貴無比,只是她形容憔悴,似身染有疾,平添了幾份倦意。
聖女一見正是王后,趕緊又一次跪倒,口呼:“王后娘娘安康!”王后伸出白析瘦弱的手扶起聖女,慈祥地打量她,眼中竟儲滿了淚水,“你就是阿依古麗,我有兩年沒有見你了,又比以前長高了,也更漂亮了,可你爲什麼不來看我?”
“我知您身體欠安,怕打憂了您,所以未曾來看望,請恕罪!”聖女面色一紅,輕聲說道。
“唉!也都怪我,成年累月閉門誦經禮佛,到也冷落了你。今天不要走了,留下一起吃飯,陪我好好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