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漢牛在魔幻城有棟別墅。令人意外的是,這棟別墅不僅坐落在魔幻城最偏僻的一塊,別墅本身也是一片蕭條光景。院子缺少陽光和流通的空氣,寸草不生,地上只有一層青苔覆蓋着;門窗嚴嚴實實地關閉,屋內彌散着清涼的潮氣,人剛進去便覺得有些背後發涼。
陳漢牛正在前門洗車,阿肯躡手躡腳地走到僞門(魔幻城的別墅都安裝了一個牆形僞門以備逃生或其他功用,這個只有在魔幻城居住過的人才知道),費了很大氣力才推開僞門溜了進去。
屋內空空蕩蕩,幾乎沒有陳設任何高檔擺件。茶几上有兩張陳舊的女人照片。一張是一個頭發微卷的婦女,從五官上看來和陳漢牛有些相似,阿肯覺得有些眼熟,估計是他的母親或者姐姐之類的;另一張是一個年輕些的扎着麻花辮的姑娘,牽着一個孩子,笑得很燦爛,但是長得不很像中國人。
門“吱”的一聲被打開了,阿肯聽見聲音,趕忙躲到一間無人的儲藏室裡(幸虧阿肯曾經在魔幻城住過,魔幻城的別墅大體的結構都沒太大差別)。
“有下落了嗎?”陳漢牛正在通電話,情緒激動,“這次這個確定嗎?”
“還是沒有消息嗎?去你媽的,你們怎麼辦事的?”
“這家公司太靠不住了,我出多十萬,你們給我重新去找個公司,立刻!”
這樣斷斷續續通話了很久讓阿肯莫名地想起了往事:阿肯的母親是他爸爸花錢從外地買來的,或者說,拐來的。這事直到四歲那年他媽媽離家出走了他才知道。那時阿肯的爸爸謊稱他媽媽是去外地打工了,但同時卻又找他媽媽找到幾近瘋狂,找不到就病態的痛打阿肯。不久,他媽媽被他爸爸從卡車上像拖豬一樣拖回來了。當時他媽媽哭得撕心裂肺,被打得皮開肉綻。不過阿肯習以爲常了-----他爸爸常常喝得爛醉回來就會揍他媽媽。
一晚,阿肯起來上廁所時又聽見他媽媽的哀嚎----
“孩子我都爲你生下來了,放過我好不好?”
“開玩笑!孩子生下來是我一個人的責任嗎!”阿肯的爸爸語氣十分不屑。
“我從貴州被你拐了大半輩子,現在不能行行好放我一條生路嗎?”
“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就給我生了個兒子,這算什麼買賣?騷娘們,跟什麼野男人鬼混了?再敢給我跑試試看,看老子不打斷你的騷蹄子!”緊接着他爸爸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竊笑。
阿肯嚇得一動不動,他以爲媽媽的逃跑只是因爲他父親酗酒和家暴,萬萬沒想到他母親從一開始就是被拐過來的。
陳漢牛的對話和茶几上的照片都讓阿肯不自覺地想到當初他爸爸火急火燎地日日打電話找他媽媽的情狀,阿肯隱隱感到有些不安了。他還想接着往下聽,陳漢牛卻早已喝得爛醉睡着。
阿肯準備走出儲藏室再認真看看那些照片,不小心撞翻了一個空鞋盒子。他俯下身子去拾起盒子,裡面散落出幾包粉末狀的物體。阿肯好奇地聞了聞,卻發現這個微騷的嗆鼻味格外熟悉:白粉!
阿肯的心不由得顫抖,雖然他自己年輕的時候也常常在娛樂場裡享受,但是陳漢牛貴爲戒毒形象大使,做這種事情未免滑稽。寧靜的屋子充滿神秘的氣息,陳漢牛的行跡將阿肯強烈的獵奇慾望刺激得更加強烈。他還想繼續找點什麼,但是擔心陳漢牛突然醒來,只好輕悄悄地從僞門離開。
回到病房,阿肯躺在牀上遲遲無法入眠,他巴不得現在就把陳漢牛盡收眼底。怪不得有些東西一提,陳漢牛就跟吃炸藥的炸藥似的,元老這背後真的隱藏了秘密。嫉妒心切的阿肯決心藉機擊垮陳漢牛,奪回自己本就沒有的“精神病院超級巨星”稱號。
幾天後,陳漢牛再一次出現在了醫院,四個保鏢緊隨其後走進了VIP病房。他是半夜回來的,當時阿肯正巧起夜,很快就察覺到VIP病房的燈明晃晃地在黑夜中閃爍着。他揉了揉眼睛確定眼前的燈是在現實中存在着的以後,便想衝到陳漢牛面前來一場當面審訊,但又擔心陳漢牛身邊的保鏢。無奈
之下,阿肯靈機一動,掏出櫃子裡的安眠藥,強迫自己在腦海裡刻畫陳漢牛的樣子,隨後立即鑽會被窩裡準備和陳漢牛來個夢中相會。
他真的夢到了陳漢牛的病房。
“都給我滾!滾!滾!”陳漢牛對着保鏢罵罵咧咧,抓狂程度不亞於阿肯在草坪上跳舞的水平。
“阿牛啊,你不能再吸毒了,你是公衆人物,被抓到還得了?還有,越南太大了,你老婆真的很難找到了,以你現在的身家再找一個簡直易如反掌。孩子也是,沒了就再生一個,實在不行,我們去買一個。有錢能使鬼推磨,總之不要害了自己的前途了。”陳漢牛的經紀人發出溫柔而耐心的聲音。
“阿Sue姐,你知道嗎?我他媽現在真想罵你全家。我老婆帶着我兒子跑了,那是我老婆和我兒子啊!說不要就不要?是!不是你生的你當然說得輕巧。我他媽是個人,不是神。”陳漢牛的語氣十分強硬。他怒目圓睜地盯着阿Sue,把一個玻璃杯“砰”地碎裂在地。
經紀人沒有因此讓步,她支開保鏢,不緊不慢地走到陳漢牛身邊,輕聲輕語:“我知道你……你不再結婚是……是怕自己性無能的事情暴露了……沒關係的,大家不會想到哪裡去的,不是所有人都結婚就要孩子的……我們可以向公衆表示說你是……是丁克一族…….又或者,或者,就算暴露了那也是因爲體育訓練負傷以後治療留下的後遺症,大家反而會高看你一眼的,你是大家的英雄……不管怎麼說都別吸毒了,我怕不久這事就暴露了。”
陳漢牛默不作聲,做出要把阿Sue撕成碎片的樣子恐嚇她,繼而打開病房的門把她請了出去。
幽靜的夜空飄散着若隱若現的煙霧,呈棉花狀橫向延伸,星星在其間出沒無常,或亮或暗。阿肯躲在廁所裡不敢出聲,透過門的百葉口窺視外頭,原本想向警方揭發的強烈慾望莫名地冷淡了。他十分納悶:陳漢牛硬朗陽光的形象背後到底跳動着一顆怎樣的靈魂?還有多少毫無精神的生活導致了他的疾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