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有人在廁所耍流氓
在我的認知裡,我哥最擅長的事情並不是刻苦學習,先拋去他壓根不聽課就能考第一的奇聞之外,他還有另一個曠世奇術,當然,就是他那永不潰瘍的三寸毒舌。
他說,當一個人有了智慧,纔會懂得如何殺人於無形當中。
我鄙視地白了他一眼,切,不就是損人不帶髒字猛烈打擊別人的精神支柱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等我找到了他的精神支柱,也能殺他於無形!
但事實是,每一次還沒等我探索到他的精神世界,他已然用極其精煉的語言將我粉碎性摧毀,氣結之下,我總是懶得再動用腦細胞尋找他所說的那種智慧,只想嘎嘣脆地撲上去抓撓啃咬。
譬如說多災多難的今天,他無視上課鈴聲,徑直把我拖進三樓男廁,關緊大門,三下五除二除去上衣,光着膀子一步一步走上前來,我一步一步往後退去,後背靠在冰涼的瓷磚上。
他啪嗒一聲一手拄在牆上俯瞰我,表情比湯姆克魯斯還要性感,但我可沒工夫看他那粘着飯粒的臉,轉而以純粹欣賞的眼光盯着他精實的胸膛。
我戳……
一指戳上他還算像樣的胸肌,我喔吼一聲,問:“哥,你什麼時候變成男的了?”
在印象裡,他就是那油畫裡站在風中美好而又幹淨的細木頭竿,於是見到這一幕的我,有些恍惚。
“五穀不分,男女也不分?”
我哥神色一冷,將衣服塞進我的懷裡,“快,洗了。”
我習慣性地掙扎了下,“其實也不怎麼髒,何況現在洗的話你穿什麼啊?總不能光着身子在校園裡晃盪吧?校園手冊上明文規定不可奇裝異服,只穿下半身也算是超格行徑,說不定還會嚇壞女同學,整上法庭,影響終生。這結果怎麼就這麼嚴重,哥,你說是不?”
“洗。”
算了,我說了這麼多算是白說了,他一個字就將我打入地獄,於是,在這個陽光極其陽光白雲極其白雲的日子裡,我雖然逃了課,卻仍然困在南城高中某個陰暗的角落裡,對着某人的校服揉搓捶打。
我哥就坐在水池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他親愛的妹子咬牙切齒地撲騰衣服,還時不時地親自指導:“這兒,還有這兒,多搓幾下,對,就這樣,不然洗不乾淨……”
他大多時候言辭簡練,但也有時候墨跡異常,在連綿不斷的唸經聲中,我覺得自己要怒了。
這就是上文所提到的,我想要將之撲倒盡情報復的邊緣時刻,什麼智慧,什麼殺人於無形在這時都變得那麼飄渺,我是一個實際的人,我喜歡幹切實的事兒。
於是,當那隻碎碎唸的無毛狼(之所以無毛,是因爲沒穿衣服)進行更深層次的業務指導時,我暴躁了,順手揚起潮溼的校服,乾脆地扔在他的腦袋上。
孫子曰,先發制勝。
我信奉這一點,於是爲我和我哥第五百三十八場戰爭開了個好頭,但我深知不可輕敵,戰敗過五百三十七場的老將**木知道,那一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熊孩子是多麼喜歡辣手摧花。
但這一次,我竟然想錯了。
我哥掀開校服,甩了甩潮溼的頭髮,突然俯身親了下來,細密的睫毛微微顫抖。
我懵了一下,但很快明白了敵方的用意,好傢伙,我打過暴力牌打過罵架牌打過求饒牌打過親情牌,就是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種牌叫色.情牌!
於是,我使出一招絕情牌,擡腳踹向他的襠下。
他反應極快,跳了開去,“**木,你也太絕情了吧?”
我以牙還牙:“肖塵,你也太色.情了吧?”“哥”這種詞彙,我是心情好了才叫兩聲的,若是心情不好了,哼,叫他肖太狼也算好聽的。
按照以往經驗,我一說出這等在他看來沒有節操的言語,他就該進行毒舌教育了。果然,他做心痛狀嘆了口氣,看着我說:“嘉木,你到底什麼時候能長大?”
雖然不算毒舌,但仍是教育,因我有心理準備,所以並未受到打擊,學着某青春時尚校園愛情小說的語氣說道:“長大,是最悲傷的事,就像青春的火車呼嘯而過,帶走了曾經的你我,所以,我寧願只站在熙攘的站臺看生命的中過客來來往往,隨着轟隆聲漸漸遠走……”
我哥眉梢一抽,明顯被噁心到了,我本日第二次以爲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勝仗就這樣來臨,可當天夜裡,我因“月考、逃學、再逃課”這三項罪名被我爸罰跪於房門外的時候,我才幡然醒悟,敵軍奸詐,我方第五百三十八次潰敗。
四下寂靜,我跪在被月光寵幸的旮旯裡,眼巴巴地看着鐘面上不知疲倦的秒針一圈一圈地轉動。
罰跪的時間比上課的時間還要來的緩慢,最讓人煩躁的是還時不時地出現耳鳴,我嚴重懷疑這是我爸對我咆哮式教育的後遺症,想起回家時我被爆炸性音波摧毀的慘狀,我真想爲自己哭一把。
但哭是很費力氣的,我撫慰了下空虛的肚子,想想還是算了。
“餓了?”
我哥從房間走出來,揣着兜舉步慢搖地晃到我跟前。
我瞪他一眼,“你來做什麼?”看他一臉笑容我就知道他是來幸災樂禍的。
果然,他特意蹲下身來,按了下我又麻又痛的腿,我慘叫一聲,“你想疼死我啊?”
我哥一下子臉色發白,連忙扶住我,“你沒事兒吧?我不是有意的,要不我和爸說說,讓你休息吧。”
還真就是一臉擔心的表情,我險些就要動搖,但我知道我哥演技一流,就連臉色都能控制自如,所以我不得一防再防,“不用不用,我一點都不累,千萬不要找老爸。”當然,我不是真的不累,我是怕我爸再度發飆。
我哥心疼似地皺皺眉頭,突然翻起衣兜。
我以爲他有新式武器,連忙做警戒狀。
誰料他竟掏出一袋麪包出來,塞進我手裡,“那好歹吃點東西吧,別給我們家小羊餓壞了。”
“這……”我看着麪包,愣了一下,肚子裡的蛔蟲瞬間興奮起來,迅速地吞食掉我的理智,“哥……”
我心裡一暖,淚汪汪地看着我哥,“哥……我就知道,你還是心疼我的!”
我哥亦做深情狀,凝視我半天,才輕輕地說道:“作爲交換,明天早起,給我做便當。”說罷,痛快起身,瀟灑回房。
留我獨自愕然,然後崩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