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弦垂着眼簾,卻仍是可以感覺得到燕公子冷冽的注視,隔了許久,他終於怒道:“你倒篤定的很!”
青弦不答,靜等下文,燕公子氣的不輕,走過來一把捏了她的下巴,強使她眼睛對着自己,一邊哼道:“你當這種幼稚的手段能動到我嗎?要我死哪有這麼容易?”
此時若掙扎只會吃更多苦頭,索性不動,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燕公子怒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摔了袖子,怒道:“你有這個心,便是該死!你若是以爲我下不了手,那你就錯了,我一向最不在乎的,就是殺人。”
青弦眉心一跳,微微心驚,卻實不知是爲了什麼,凝了眉細想,燕公子見她始終不答,怒氣勃發,擡袖便把桌上茶杯拂落,又一腳踢翻了桌子,猛然回過身來,青弦急退一步,溫言道:“不知公子在氣什麼?”
燕公子氣的無語,良久才冷笑道:“那要問咱們弦大姑娘了!”
“若是管青弦心知,自不敢動問。”
燕公子大怒,一步邁了過來,可看她神色靜謐,眸底一片清澈,竟比月色更清三分,怒氣竟不知爲何化風飛去,緩緩的道:“你不知?那衣服不是你做的?”
青弦愕然,看着他身上猶未換下的那長衫,燕公子又被她挑起怒火,怒道:“我不是說這件
!這件你自然不捨得下毒,這件……哼哼……”
此言一出,青弦更是愕然不已,喃喃的道:“下毒?”心裡迅速推想,急福了福身,飛快的道:“公子,我心中是非之心本自淡泊,況且居自一隅,難辯天下是非,要替天行道。還輪不到管青弦……當時動念做女子內衣,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之後做的不論好壞,也是竭心盡力,若是內衣上被人做過手腳,絕非管青弦所爲……”她自嘲的一笑。淡淡續道:“況且,就算要下毒,我連風月樓都出不了,周圍全是公子的人,我到哪兒去買毒藥來用?”
燕公子大大一怔,緩緩的回入座中,誠所謂關心則亂,一聽這內衣出問題,平素的明辯機警。竟不知去了哪裡,衝過來便要找這丫頭算帳……可是,她說。女人天生屬於美麗,待百年後諸人皆已做古,這美麗卻可以永存,這便是管青弦的初衷……對,她的心思,向來與旁人不同,世間紛擾,朝堂風雲,與她竟是春風過耳。不拘是誰,不拘爲了什麼,對她略好,她便報以桃李……
他緩緩地安靜下來,凝了眉細細的想,是啊,衣服是她經手,若有問題自然首當其衝,縱要做甚麼手腳。也不至於這麼傻罷?忽然一笑,站起來扶了她的肩,笑道:“弦兒,你不會害我的,是不是?”
也許會。也許不會。縱然我要殺你。也絕不會牽涉到無辜地人或物……他瞥了她地神色。眉頭一凝。又要發怒。勉強抑住。拍拍她頰。她極輕地側臉。略避開他地手。燕公子微哼了一聲。偏要伸手撫上。低頭細細看她。她眉宇間帶一絲柔軟地媚。像無邊雪域中地一株梅花。燕公子挑了眉笑道:“這兩天有什麼喜事兒麼?”
她微訝地看他一眼。輕聲道:“沒有?”
燕公子停了一息。悠然笑道:“小弦兒。如果被我知道你跟這事兒有關。我擔保你會後悔。”青弦不答。他便又笑道:“不會我想弦兒沒這麼狠心罷!”
一邊說着。便回入座中。拈了發細想。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收住。笑道:“弦兒。你回去吧。”
青弦不意脫身竟如此容易。心裡頓時一鬆。施了一禮。便退身出去。腳步極快。剛出了小院踏進密林。忽聽身邊樹葉微響。髮絲拂動。有人輕輕彈了彈她地耳環。極輕地笑道:“小弦兒。”青弦心裡一暖。腳下卻不敢稍停。仍是向前。他卻也沒有再跟上來。想必不便露面。
一路走回
。已經入夜。卻只覺心緒不寧。看廳中燈火未熄。猶豫着轉了身。向廳中走去。
進了廳門,忽然一怔,廳中仍是六七個姑娘,卻是鴉雀無聲,有四個看着像樓裡的姑娘,另兩個衣着簡樸,看起來像是繡莊的繡娘,卻俱都面生,細細看了一圈,竟連一個認識地都無,可是午時從這兒出去時,明明還都是熟識的姑娘。
青弦有點訝然,轉頭對身側着了藍裙的姑娘笑道:“素蕊她們怎麼不在?去吃晚餐了?換你們過來?”
那藍裙地姑娘福了身,低聲道:“冰荷不知,蓮兒姐姐吩咐了,我們便過來了。”
“哦……”看這冰荷甚是畏縮,也不好再問,正要走去自己桌前坐下,心裡卻忽然掠過燕公子的一句話:“大燕朝堂堂京師之地,要找個千兒八百的會縫會繡的姑娘,還不是什麼難事,若是這些人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我便給弦兒換幾個人過來……”
一念及此,立刻驚喘出來,怔怔的坐着,越想越是驚惶,看屋中諸人,俱都埋首在針線之中,哪裡還有那幾日的熱鬧,淚水迅速的涌上眼睛,咬了咬脣,便向外走,沿途也並沒有人阻止,一直又回到那小院。
燕公子坐在椅中,似乎連動都沒動過,地上仍是散落着他摔碎的茶杯,見她進來,便微微一笑,青弦急施下禮去,求懇地道:“請公子饒了那些姑娘的性命。”
燕公子一笑,道:“她們不算計我的性命,我自然犯不着跟她們過不去。”
青弦忍不住淚盈於睫,“怎麼可能會是她們,她們並不知道我要拿這衣服去做什麼,她們只不過被我拖來幫忙而已……”
燕公子挑了眉看她,嘖嘖的笑道:“還真哭呢……這些人是弦兒姑娘什麼人啊,要心疼成這樣子……”
青弦強抑了淚:“不是我的什麼人,只不過是些無辜的人罷了。”
燕公子失笑,在室中緩緩踱步,含笑道:“若不是她們,那你說會是誰?”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多行不義,想陷害你的人,只怕不在少數,這卻如何猜測?可是又不能不答,只得溫言道:“公子身邊的人,管青弦只識得一個展逸飛,實在無法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