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籠起了陰霾,漫漫的捲過了一陣涼風,吹散了青弦的發。
她怔怔的坐着,沒有淚,只是張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的兩個人。一對這般精彩的人物,嬌媚靈秀的藍鳳蝶,邪魅絕豔的葉非花,來到這個世界初識的兩個人,便在面前星辰殞落……她們甚至從沒有想過背叛,她們只不過想要逃出生天,過一點兒隱名埋姓的日子……這有什麼錯?何至於死?
一時激動義憤,失了自持,隨手抓了身邊一人的袖子:“爲什麼要殺藍鳳蝶,告訴我?”
那護院本能的身子後傾,一臉恭謹,卻是一聲不吭。青弦又氣又急,隨手從他腰間抽出了刀,比在他的頸前,急急催問道:“快告訴我,究竟是誰殺死了藍鳳蝶?”
刀很重,手卻在顫,一時扶不穩,立刻便在他頸中割了一道淺淺的血痕,那護院卻仍是不動,瞑目不答,神色間仍是恭恭敬敬。
乍然見到血,青弦有些惶然,猶豫着退了下來,一眼看到何玉在畔,又提了刀子走去,象在爲自己壯膽,大聲道:“你來說,是誰許你們殺了藍鳳蝶?”
何玉的眼睛溜溜一轉,神情甚是滑頭,青弦忽然一陣心煩,毫不猶豫的把刀重新比在他頸上,何玉卻極怕死,飛快的退開兩步,拱手道:“管少……哦不,青弦姑娘,主上吩咐了咱們要對您老恭敬着些,無論您說什麼,都得聽您的命令,要打要殺咱都聽着,可是……您老也不能總拿死人做文章啊!這藍老闆也不是何玉能殺的了的,總歸都是主上的命令。”
青弦愣了愣,一時竟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停了一息,才道:“那誰是主上?”
何玉拱手道:“咱們哪知道啊,小人便連主上的面也沒見過……”
“那你們爲什麼聽他的命令殺人?”
何玉低眉順眼的道:“這個……咱們也是沒法子……”他不住偷眼看她,一邊陪着笑臉道:“青弦姑娘,你縱是知道主上是誰,主上在哪,又能怎樣?您……那個,跟藍老闆和葉少非親非故的,難道還幫他們找主上的麻煩不成?”
青弦微怔。火熱地頭腦慢慢冷卻了幾分。是。連藍鳳蝶和葉非花都對他畏若蛇蠍。寧可冒險逃生也不敢生半點反抗之心。何況是區區一個管青弦?可是。這般行事無忌。草菅人命地人。憑什麼如此安適?
她沉默地捏緊了手掌。指甲入肉。猶不自知。何玉咳了數聲。她才猛醒過來。吸了吸氣。溫言道:“你剛說過要聽我地命令?”
何玉一怔。趕緊點頭。青弦淡淡地道:“那好。葉公子地剛纔說話時。您也在地。那現在。你便去幫他買棺材收殮了她們。兩人合葬。”
何玉猶豫了一息。低聲下氣地道:“這個……人死萬事皆休……”
“你不愛聽。也由得你。那你現在便祈禱管青弦一輩子不要見到你那位主上罷!”
何玉一怔。立刻笑道:“是。是。小人立刻去辦。”一邊說着。果然急步去了。
青弦輕輕吐出一口氣,忽然想到一事,急回身道:“我師父呢?衣上雲呢?”這幾個護院個個面生,可是聽葉非花說,衣上雲是昨晚回來的,那風月樓生了變故,他豈會不知,卻爲何不曾現身?
身子一轉,便愣在當地,院中空空如也,剛纔還在身畔的幾個護院,竟是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青弦愕然許久,也不敢再去看那葉非花的屍身,站在原地,心頭一片茫然,竟不知所思所想。不知過了多久,才聽何玉在身後恭聲道:“青弦姑娘!棺材買來了!”
………
青弦猶豫了許久,還是從葉非花的靴子中取了那藥譜,看着葉非花猶自含笑的俊面,實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推想藍葉二人的遺願,想必不願在風月樓多待半刻,可是,管青弦既然出不了風月樓,這事卻又不能交給別人來做,猶豫許久,還是把二人葬在戀花樓的樓後。
這何玉人品雖猥瑣,做事卻極是周到,不一刻已經掩埋妥當,立起石碑,甚至還繞了墳頭圍起石欄,種上幾株花卉之物,把工匠打發走了,便垂手走到青弦身邊。
青弦只是發怔,滿心全是藍鳳蝶與葉非花素日的言來語去,愈想愈是傷懷,見何玉走了過來,才緩緩的道:“要帶我去見你們的主子嗎?”
何玉陪着笑,試探着答道:“青弦姑娘想必累了,不如小人吩咐下去,伺候您老沐浴更衣?”
青弦反倒啞然,怔怔道:“他不見我?”
“這個……”
莫名的鬆一口氣,又萬般不甘,竟是矛盾,“他究竟想要怎麼樣?他要我做什麼?”
何玉嘿嘿直笑,卻一句也不敢多說,這老頭何必如此謙卑?不過是那個主上一句話!真想揪着衣襟問問他,那人究竟有什麼可怕?你怕什麼?不過是一死!
可是,自己又何嘗不怕?管青弦從來都怕死,很怕很怕……一直都沒有不怕過。對自己慘然微笑,淡淡的道:“那好,管青絃樂的自由。”說着,便轉過身,何玉躬身送出,全無阻止之意,青弦反覺無措,咬了脣一直走回戀花樓。
………
這一待便是兩日,竟無絲毫異動,處處似乎風平浪靜,除了送飯的何玉,其它誰也見不到,在院中無聲無息,一旦想要出戀花樓小院,便會憑空跳出人來阻止,可在室中不論怎麼窺測張望,也不知這些人藏身何處,竟如鬼魅一般。
衣上雲始終不曾露面,放出金影蛇也是一去不回,青弦本不是性急的人,可是當此形勢,一則不知那主上何意,二則掛心衣上雲安危,卻不能不焦燥,每常抓了何玉詢問,何玉卻是處處陪着小心,說話也是滴水不漏。
萬般無奈之下,索性摔了飯菜,對了欄杆大嚷,說道再也不想見到何玉,下一餐卻仍是他點頭哈腰的端來,連摔了三次,再到午飯時間,居然無人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