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侷促不安地看着一邊的寧緋:“這個我很抱歉,但是你能不能一直盯着我。”寧緋才發覺自己發呆的眼睛一直目不斜視地看着北辰,葉子柯把寧緋拉到自己身邊坐下說:“你在一邊慢慢聽,我來問。”北辰垂下頭,手微微地顫抖:“其實小阮現在都不知道,姜豔從一開始就不是打鬧,而是真的下了狠心置小阮於死地。”
眼見着兩個人還處於茫然的狀態,北辰不得不再次重複了一遍。葉子柯緩過神來問:“可那個時候也不過只是10歲的孩子而已,不可能會有這麼強的怨念。”“如果是正常的孩子,確實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偏偏是姜豔的母親帶着她改嫁到的小阮家,這本來也沒什麼,在這之前我們幾個已經是好朋友了,她們變成姐妹也算是錦上添花的事情。”
“那後來爲什麼還會這個樣子?”寧緋忽視了蓋在自己頭上的毛巾,歪着頭看向北辰。北辰將頭埋得更低了:“姜豔的媽媽很喜歡小阮,準確而言吧,我和湖英也很喜歡小阮,或許是小阮天生就有一種感染人的特殊氣質,我們村的人都很喜歡她。”“哦?!那祝允也喜歡她嗎?”寧緋思維脫節地問出了這句話,葉子柯喝的水突兀地一口噴了出來,北辰臉色一白:“爲什麼你會知道祝允?!”
葉子柯捂住寧緋的嘴巴,尷尬地笑笑:“她瞎猜的啊!”寧緋白了葉子柯一眼,狠狠咬了他的手,趁着他的手離開之際,寧緋趕緊問:“是不是祝允喜歡小阮,姜豔喜歡祝允,然後就出現了小阮意外落水死亡的事情?”面對着寧緋一口氣問下的問題,北辰瞪大了眼睛,張着的嘴巴半天沒合上。寧緋拍了一下葉子柯:“我猜的果然沒錯!”
“祝允從小喜歡的就是我,我和他是青梅竹馬,跟這個事情完全沒有聯繫。我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把這件事情搞到一起的,狗血劇看多了吧你!”北辰回過神來,直接抨擊了寧緋的問題。葉子柯無視掉寧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神色,而是繼續問北辰:“這個事情的問題是出在姜豔母親的身上吧?!”
北辰嘆了一口氣:“在我們那個年紀,對自己衝擊最大的感情,是來自於父母對自己的在乎程度。比起性格比較陰暗的姜豔,陽光明媚的小阮顯然更得她的歡心,後來的事情就像顛倒了一樣,小阮被姜媽媽視爲己出,姜豔反倒像是別人家的孩子。或許那個時候我們那個時候也無形的給了姜豔壓力,接觸到小阮之後,我們明顯喜歡跟小阮一起玩,小阮就算叫我們跑腿都很開心,而姜豔即使請我們吃東西,我們的開心程度也比不上和小阮在一起。我現在也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我問過湖英,湖英的解釋是小阮就是光一樣,能夠讓人從心底裡感受到溫暖,姜豔就是暗,感覺到的是壓抑。”
她擡起頭,發現葉子柯和寧緋處於沉思的狀態,她不知道他們是否在聽自己說話,可話匣子一打開,壓抑了多年的心事得到了釋放,她停不下來:“我很清楚地記得那年夏天,姜豔帶我們幾個去湖邊玩,小阮就在和她的打鬧當中被推入了河水當中,一個漩渦過來就沒了蹤影。我和湖英慌了,想喊人救人,卻發現周圍壓根沒人。那時候姜豔很平靜地說:“小阮是死定了的,你們要是喊人的話,就跟我一樣是兇手,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我會說是你們和我一起把小阮害死的。”北辰拿過沙發上的一個抱枕,緊緊地抱在懷裡:“她那個時候的表情,真的是黑暗中衍生出來的惡魔一樣,那樣的神色把我和湖英都嚇住了。湖英生來就膽小怕事,自然是乖乖地聽話,我也不想惹事,就這麼的看着小阮沉入河水之中沒了蹤跡。”
“沒有任何人覺得奇怪嗎?沒有人懷疑過你們嗎?”四個經常在一起玩的人,一個突發意外死了的話,另外三個即使是小孩子,這個嫌疑也是沒有辦法脫離的。面對着葉子柯的問話,北辰的手再緊了緊:“這就是女人最可怕的地方。”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再度開口:“姜豔說一切交給她來,我和湖英負責哭就可以了。在大人們的面前,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演技,什麼叫當着人一套,揹着人又一套。她聲淚俱下的演繹讓我和湖英的悲傷情感得到了宣泄,算是完美地演了這場戲。自那以後,湖英老是疑神疑鬼,而我也變得畏畏縮縮,姜豔卻開朗起來,彷彿小阮不是一條人命,只是不小心被遺棄的娃娃。一直一直地壓抑着,直到離開村子,聽到那詭異的敲門聲開始。”
“我從來沒有想過,小阮第一個會帶走的是湖英。那個時候我很失落,如果那個時候她帶走的是姜豔該多好,一命換一命,很公平不是嗎?”北辰隱忍着,嘴角那沉重的笑意,讓葉子柯蹙了蹙眉:“爲什麼你覺得都是姜豔的錯,難道你和湖英沒有錯嗎?”北辰咬緊嘴脣道:“我和湖英被她威脅了,不得不聽她那些話,我和湖英從一開始就是無辜的。”“幫姜豔掩埋真相的那一刻,你們就是有罪的。”寧緋低低地回答。
眼淚一顆顆砸落下來,北辰捂住自己的臉,忍不住地嗚咽起來:“當時真的小,很多事情自己也不懂,不敢犯錯,犯錯之後想的不是去承認,而是想辦法不被知道。我想湖英和我一樣,隨着年紀的增長,知道自己那個時候錯的離譜,可已沒有勇氣再去面對。有時候我在想,小阮殺死我也好,生生地受着這些折磨,我也不好受。我也不敢告訴祝允,欺騙他說是小阮嫉妒我們,要殺了我們。我真的搞不懂,自己什麼時候,已經變得跟姜豔一樣,滿口謊話,忘記了自己曾經的模樣了。”
“要承認錯誤嗎?”寧緋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劇烈地點頭:“我真的受不了,年復一年的負罪感,讓我的心再也承擔不起一點的打擊。特別是湖英死了,小阮在我面前殺死姜豔之後,心裡的那堵自以爲無堅不摧的城牆,還是轟然倒塌了。”
拉開窗簾,濃重的夜色裡不知爲何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了,黑沉沉的一片,像是將人置身於最黑暗的地窖裡,無法脫身。葉子柯轉過頭說:“那麼就去吧!可這個後果是怎麼樣的,我和寧緋將不會插手。”